御書房的事,傳到蕭煜和顧玉青處的時候,太后剛剛起身離開,蕭煜正坐在顧玉青牀榻邊的繡墩上,一手端着一隻瓷白小碗,一手舀着雞湯,輕吹幾口,喂到她的嘴裡。
“還是明路他家王妃機智,用一支梅妃娘娘當年的舊物,就把麗妃順理成章引了進去。”蕭煜嘴角揚起,掛着暖暖的笑,聲音輕柔的像是陽光下的錦緞。
自從顧玉青甦醒過來,蕭煜張口閉口,叫她都是:明路他家王妃!
什麼明路他家王妃,還不是說他自己個家王妃……這個蕭煜……
顧玉青一口嚥下香滑可口的雞湯,不知是雞湯太好喝還是如何,竟然覺得聽起來還聽順耳。
嗯,明路他們家王妃……明路他家殿下家王妃……
太醫的藥對症,又有蕭煜日日夜夜這麼守着,營養湯羹日日喝着,更有太后娘娘每天親自給她揉捏胳膊腿,再加上滄瀾那邊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的,皆是喜訊,顧玉青的傷勢,恢復的便格外的快。
到今日,已經是面色紅潤,不再像前幾日那般闞白,“還不是麗妃自己猖狂的沒了防備,纔給我們可乘之機。”
昨日晚間,蕭煜安插在麗妃宮中的人將一個雕刻着精美花紋的紫檀木匣交給麗妃手中,稱是威遠侯府派人送來的。
威遠侯府時常給麗妃送些東西,昨兒晚上,威遠侯夫人又是派人進宮給麗妃遞話,不送映秀進宮,藉着這個當口,那遞話之人前腳才走,蕭煜安插的人便將那紫檀木匣塞進她的宮裡。
順理成章,借了威遠侯府的名,麗妃自然不會懷疑。
一支牡丹花頭的流蘇金步搖,就輕而易舉,插在了麗妃頭上,她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個刻着鳳釵樓名號的精美到讓人無法挪目的步搖,出自皇上之手。
乃當年皇上送給梅妃的禮物,被梅妃珍之若寶的,還有一副成套的耳環。
蕭煜自然是有法子讓那耳環悄無聲息的躺在麗妃的梳妝盒裡。
當年梅妃出事,顧玉青的母親進宮求情被皇后潑的一臉茶水,沒見到梅妃,卻是在走出皇后寢宮的路上,撿到這支步搖。
想來是梅妃被皇后強行帶入密室,一路掙扎留下。
誰能想到,時隔多年,這支步搖,竟然會成爲爲梅妃和蕭炎脫罪的引導索。
顧玉青語落,蕭煜一勺雞湯送至嘴邊,柔聲說道:“從明兒起,我就不能這樣陪着你了,威遠侯府那邊,最晚明日一早,一定會鬧出亂子,那個時候,我得守在御書房。”
分明是說着一樁令人心神激盪的事情,可蕭煜和顧玉青的語氣面色,卻是宛若在拉家常。
這廂他們說着話,那廂,威遠侯府,威遠侯夫人昨兒下午派出去接映秀的嬤嬤,終是在隔了一個晚上的功夫,一臉急色的回來。
踉踉蹌蹌跌撞進門,“夫人……不好了,映秀小姐不見了!”乾裂的嘴皮赫赫宣示着內心的不安和焦灼,氣息急促,舌尖有些不利索。
既是映秀不能進宮入選,唯有嫁給陶曄,甘氏歇下心思,除了惦記威遠侯在天津衛一事,正琢磨如何給映秀辦一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嫁妝。
看似風光,實則無用。
嬤嬤猛地進來,嚇她一跳,再聽嬤嬤驚慌失措的話,更是驚得脊背一直,直直朝嬤嬤看過去,“你說什麼?”眼睛瞪圓。
說話間,那嬤嬤已經行到甘氏跟前,抿抿乾裂的嘴皮,吞下一口並不存在的口水,“映秀小姐不見了!”
惶恐從骨子裡滲出。
甘氏蹙眉,“什麼叫不見了,你說清楚?”氣息倒是端的穩,可一顆心卻是突突跳了起來。
“奴婢奉夫人的命到田莊去接映秀小姐,本是快馬加鞭,偏偏路上馬車壞了,耽擱了許久,車伕纔將車修好,及至到了田莊,已經是亥初。”
“那個時候若是接了映秀小姐直接返回,必定已經城門落匙,奴婢想着,一則夜裡行路不安全,二則未必就進的了城門,屆時央求守門軍爺開門,不免要報出威遠侯府的名號,無端給府上惹麻煩,就在田莊歇了一夜。”
“入睡的時候,是奴婢服侍映秀小姐睡下的,奴婢就睡在外屋,可今兒一早,奴婢醒來,裡屋哪裡還有映秀小姐的影子。”
“奴婢睡覺一向淺眠……”舌頭舔着嘴脣,嬤嬤滿眼驚恐看着甘氏,“現小姐不見,奴婢當即叫了田莊的人尋,竟是無人見過小姐,尋了將近半個時辰,連個影兒也不見。”
甘氏突突跳動的心,隨着嬤嬤語落,猛地一滯,驚出一身冷汗!
威遠侯府的生意,因着傷天害理,做的格外的小心翼翼,這些年,從未有過意外,眼下竟是天津衛的買賣被人查出端倪,緊接着,映秀又失蹤……
根本不及想,本能的,甘氏便將映秀的失蹤和威遠侯府生意出事聯繫在一起。
可映秀不過一個庶女,對威遠侯府而言,根本沒有多大的價值,縱然威遠侯素日寵着她,可也斷沒有爲了她一個庶出的女兒賠上金山一樣的生意。
對方綁了映秀,究竟要做什麼!
電光火石,腦中想起那日在麗妃宮裡,琪嬪的話,琪嬪說,陶曄登門求娶映秀,是慧貴妃一手安排!
先前猜不透慧貴妃所謀究竟爲何,可這兩樁事接二連三鬧出,甘氏心頭卻是有了計較。
只是那思緒剛剛浮上,卻又被她暗暗搖頭否定。
慧貴妃安排的了陶曄,那是因爲她乃當朝寵妃,陶曄不免被她捏了什麼把柄,可慧貴妃一個深宮宮嬪,如何指使的了人查探威遠侯府的生意又綁架映秀呢?
靠着永寧侯府?
永寧侯根本就是個不能成事的,憑着他的本事,是個他加在在一起也未必查得出威遠侯府的聲音分毫蛛絲馬跡,只用世子董策,倒是頗有些本事,可一則他的本事盡體現在和蕭煜的走馬遛鷹上,二則,他早就被皇上派到滄瀾去押送軍用物資,根本不在京都。
除了永寧侯府,甘氏想不到第二個能爲慧貴妃辦事的。
畢竟,慧貴妃的兒子,四皇子蕭煜,實在是個不成器的,這些日子,就只沒出息的守在顧玉青牀榻前,天天給她熬湯了!
可若不是慧貴妃的安排,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