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波趕到時,羣架已經在先到的韓咬兒干預下結束了,看得出來韓咬兒在軍戶中還是有些威望的。
“怎麼回事?”楊波忍住怒火,問幾個鼻青臉腫的傢伙,難怪朝廷不肯用徐光啓的曬鹽疏,這些軍戶只不過剛剛輕鬆下來就開始打架鬧事,聽畢方濟說,兩淮鹽場的規模非常大,下轄的軍戶只怕幾萬到幾十萬人,那萬一鬧起事來可不得了,只有讓他們每天累得死狗一樣才能和諧。
“你來說……”楊波見大家都不開口,便指着一個最前面的軍漢鼻子說道,這人兩眼發紅,手上烏黑,一看就知道是長期在竈臺邊幹活,給煙燻的。
“回大,大,大人的話……”那軍漢見是楊波,舌頭有些打轉的說道:“是依山竈戶的黃二滿,李大力他們先挑的事,說俺們煮海的偷懶,他們每ri伐木辛苦,納鹽的份額卻是一樣,他們覺得吃虧了便風言風語的,俺們一時不忿,就辯了幾句,後來,後來……”
那軍戶嘟囔着說不下去了,只是把眼睛望着那羣軍戶
“黃二滿,李大力,滾出來說話”楊波厲聲說道
軍戶中當真滾出了兩個人,原來聽到楊波的聲音,黃二滿一時害怕,在沙灘的凹凸處絆了一下,連帶着李大力一起滾到了楊波面前,
楊波打量了一下,這兩個人都是二十上下,面黃肌瘦的,真不知道哪裡來的閒情逸致打架,不過由於長期在山上伐木,體型倒是寬大,兩隻手臂似乎也有些力氣。
“說說,怎麼回事?”楊波望着兩個狼狽的樣子,一時間也不好發火
楊波被韓咬兒他們圍在中間,沉着臉聽黃二滿敘說事情的起因,聽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原委,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無非就是毛家屯的軍戶們分成兩班,伐木的覺得自己出了大力氣,納鹽的份額攤到他們頭上應該要少一點才行,而煮海的認爲自己的活兒也不輕鬆,每ri還要ri曬雨淋,煙熏火燎的,兩邊原本就有口角,這次不過是小小的爆發而已。
看着楊波yin着臉不說話,在場的軍戶們心裡都在打鼓,畢竟試百戶的惡名傳遍了毛家屯,誰知道他準備怎樣懲罰自己?
“從今天開始,毛家屯不會在用煮海的辦法出鹽了,所以也沒有什麼依山,煮海竈戶之分”楊波緩緩說道“這兩天沒什麼事,我要是你們的話,肯定是去撈些魚蝦改善下生活”
“至於今天打架的,只要有份參與的人……”楊波凌厲的眼神逐一掠過那些鼻青臉腫的傢伙:“至於你們這些人,這兩天都給我在曬鹽池邊上值守,省得沒事可做,剛纔的事就這麼算了,如果還有人敢挑事的話,不管有理沒理,只要罵一句罰銀一兩,動手的五兩……就這樣,沒事的都散了”
聽到楊波的話,那幾個打架的軍戶心裡都是一股涼氣,這個試百戶真的太黑心了,就算把他們這些軍戶連同老婆孩子全打包賣了也不值五兩……
見到百戶大人揮手,那些沒參與的軍戶們立刻一鬨而散,今天算是他們最清閒的時候了,有些人心裡開始盤算,是聽百戶大人的話去海邊打些魚蝦好呢,還是把拋荒的田地打理一下,就算種些小菜的也行啊。
“是得找些事情讓他們做了……”楊波望着那些垂頭喪氣的傢伙,心裡暗想
就在這時,原本在一邊查看曬鹽場的畢方濟突然滿臉驚慌的跑了過來,一見到楊波他也顧不上喘氣,拉着楊波的手走到一邊“知閒,出大事了!”
“怎麼了?神父,你先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楊波耐着xing子安慰道,自從上任以來他就沒省心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拿主意,對於一些時不時的小插曲,他都麻木了。
“唉,都怪我之前考慮不周啊”畢方濟有些語氣沉重的說到:“爲了便利,我把曬鹽池設在了海邊,這樣引海水也方便,但是我忘記一件事……”
楊波聽到這裡,心裡突然一動,脫口而出:“漲cháo!”
“是,漲cháo!沒錯,我忘記海邊漲cháo的事了,要是cháo水淹過了曬鹽池,那就白費功夫了,唉”畢方濟一臉的自責。
楊波拍了拍畢方濟的肩膀道:“沒事,這不能怪你,是我考慮不周,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不如想想如何補救纔是”
楊波揹着手走了幾圈,心裡便有了主意
“這樣,先用黃土砂石在曬鹽池邊上壘一堵圍牆,反正cháo水漲不了多高,能擋住不讓海水灌進來就行了,再說,cháo水總是要退回去的嘛”
畢方濟思索了一下,還是滿臉憂心忡忡“此法雖好,也只是暫時擋住cháo水,圍牆浸泡久了容易倒塌,這終究不是兩全之法,依我看來,還是要把曬鹽池設在高處纔好,但那樣取水的話卻又費時費力……”
楊波啞然失笑道:“神父,莫非你以爲,這幾塊曬鹽池就夠用了?”
畢方濟有些驚奇,上午全屯的軍戶一起動手,這近三十塊大池按照他粗略估計,每塊鹽池能出最少一百斤粗鹽,聽楊波話裡的意思,居然他還嫌不夠?
“這些只是先期試水而已,如果曬鹽之法果然有效,那麼這邊的地方全都可以利用起來”楊波揮了揮手,從沙灘一直到後面的荒地畫了一個圈。
“可是……”畢方濟被楊波的雄心壯志嚇着了“可,可是,那塊地勢太高,而且又這麼遠,如何能引水過去,讓軍戶提過去嗎?”
“那很簡單,做兩架水車不就完了嗎?”楊波笑了笑
“水車?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唔,是個好辦法,海邊立水車,用掏空的樹木做引水之渠,知閒原來早就胸有成竹啊”畢方濟捋着鬍子笑眯眯的點頭
“神父,想不想把這其中的一架水車叫做畢方濟水車?”楊波轉了轉眼珠
“唔?”畢方濟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了片刻他突然激動起來:“知閒,真的可以用我的名字?我必須說,這是我的榮幸……”
說完,畢方濟朝楊波深深的一拱手:“知閒煞費苦心的讓我融入到當地軍戶的生活之中,畢方濟怎能不謝?”
楊波哈哈一笑:“那造水車的銀子,你出一半唄?”
“唔?我突然覺得,水車還是用知閒的名字命名比較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