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波陪着周光壁走出府門的時候,外面的營兵已經全部被控制住了,在罪軍營衆人的叱喝下,這些營兵一個個老老實實的蹲在院子牆角一邊。
“知閒,現在如何處理?”周光壁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那些營兵,轉頭問道
“還請大人發文至即墨縣衙,令他們緊閉四門,派出衙役,把城裡遊蕩的營兵一網打盡,我這裡出一個連相助,清理之後,再派人去海防營整頓剩餘營兵”
楊波說完,湊在周光壁耳邊說道:“事不宜遲,我等快刀斬亂麻,把這些惡霸兵痞裁撤一空,沒有了這些兵痞,衛所的拿什麼跟大人掰腕子?只要大人手裡握着兵馬,即墨地面上,誰敢不看大人的臉色?”
周光壁眼珠轉了轉:“把營兵裁撤光了,我哪裡還有兵馬?”
楊波朝罪軍營努了努嘴:“讓他們暫時充作營兵,如何?”
周光壁聞言大喜:“好,這幾日便鬧他個天翻地覆”
即墨縣令呂良接到守備府把總的官文,要他派出衙役協助營兵緝盜,呂良不敢怠慢,讓本縣捕頭李國柱帶隊,領了十多個捕快並三十多號臨時工,來到守備府聽用。
城門突然緊閉,這個消息已經讓縣城的人吃驚不已了,很快,他們就發現一隊隊殺氣騰騰的軍士從守備府魚貫而出,在本縣衙役的帶領下,朝縣城各條接到弄堂撲去……
“城裡混進了江洋大盜,小的幾年前見過這種情形”一個店小二跟客人解釋
“或許是縣尊大人搜捕聞香教餘孽”一個開鋪頭的和同行議論紛紛。
然而等他們看到這些營兵從酒樓,客棧,賭坊,茶樓,暗門子裡面押出一個個海防營的營兵時,他們的要掉下來了……
“城防營和海防營幹起來了!”
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在縣城飛速的傳播着,城防營的惡名也不弱於海防營,百姓們將信將疑,只是看到很多城防營的兵丁也被鐵鏈反鎖着,這些人才意識到,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看到平日這些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營兵個個垂頭喪氣,被人一路踢打着朝校場走去,飽受營兵欺壓的百姓歡喜鼓舞,擁上大街看熱鬧,還有朝那些被鐵鏈反鎖的營兵吐口水,扔石塊的。
“各位街坊,即墨營的周光壁周大人定於今日晌午時分,在城北的校場親審亂兵,各位父老,若是有被這些亂兵欺壓,勒索,毆打,綁架,威脅的,屆時去校場控訴,周大人愛民如子,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
“青天大老爺啊!!”
“菩薩保佑周大人啊!!”
也不知道誰先喊了一句,大街上跪滿了感激涕零的百姓,那個被扯掉半隻耳朵的老婆子恰好請了大夫看過,又討了副膏藥貼着耳朵,正在家裡臥牀靜養呢,突然聽到外面鑼鼓喧天,又聽到甲長到處傳話說要公審亂兵,她也顧不上養傷了,家人苦勸也不聽,定要讓兒子背上她匆匆朝校場趕來……
即墨縣城不算大,鰲山,靈山等衛都有小城,那些衛所的大人很少在住在即墨的,但周光壁的舉動還是驚動了不少人,苦於城門緊閉,信息不通,這些人驚疑不定的來校場打探消息,看看這個纔來半個月不到的就已經有了泥胎菩薩綽號的把總大人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
一到校場,這些人就呆住了,一隊隊身穿皮甲,背上插着雪亮鬼頭刀的軍士守住了四周,那些上午還在即墨城裡耀武揚威的營兵們卻是灰頭土臉,一排排的跪在校場邊上,還有一隊衙役打扮的人也亂哄哄的圍在一起,對着這些營兵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守備府~~~
楊波和趕回來彙報的韓咬兒咬了幾句耳朵,走到周光壁面前說道:“老大人,都安排好了,眼看天色不早,咱們這就出發吧?”
周光壁點頭:“好,知閒同我一路,那些營兵都逮住了?有沒有走脫的?”
楊波笑着搖頭:“一個沒跑的,這些人平日被即墨百姓恨之入骨,找軍戶衙役出首告密的不計其數,有些人還領着罪軍營的去抓捕躲藏在民居的營兵,周大人保境安民,懲治亂兵,即墨百姓交口稱頌,都稱大人爲周青天呢?”
一邊的老炮偷偷撇了撇嘴,楊波瞪了他一眼。
周光壁心花怒放,拍拍楊波肩膀笑到:“有知閒在,我不做這個周青天都不行啊?”
楊波頭上冒汗,原來周光壁早就知道了……
“知閒哪”周光壁一馬當先,楊波在身後半步的位置跟隨
“怎麼近來有傳聞說,朝廷將罷總督及登萊巡撫不設,專任代從治者朱大典以行,此事非同小可,那嚴大人他會不會?”
楊波愣了一下,笑了笑說道:“大人且寬心,嚴大人上任不久,豈有說裁就裁撤的道理?朝廷此議無非是登州糜爛久矣,東林黨酸腐,空談誤國,只知一味安撫,總督怯戰不前,終釀成不可收拾局面,陛下震怒,想必裁撤總督巡撫,也是由此而來的吧?嚴大人只要一力主戰,這巡撫的位置自然穩當,我等只需操練營兵,嚴大人自會有用的上我等的地方。”
周光壁連連點頭稱是:“知閒說的卻是正理,不過,知閒哪,嚴大人不會真的調我即墨營去打孔有德吧?”
楊波搖頭:“大人多慮了,現登州朝廷軍馬雲集,哪裡輪得到咱們區區百人的即墨營?”
等周光壁來到校場的時候,這裡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到處都是憤怒的百姓,若不是有罪軍營殺氣騰騰的維持次序,場面怕是早就失控了,就算這樣,那些營兵也捱了不少砂石土塊,也怪不得這些人對營兵印象惡劣,實在是營兵的紀律之差,禍害之深,罄竹難書。
等周光壁走上將臺,場下歡聲雷動,無數百姓自發的朝周光壁跪拜,口裡不斷稱頌大人仁德,也有平日被營兵欺壓的商戶小販,送來了豬羊果酒。
一些教導官跑前跑後,一個個營兵被拉上臺示衆,在那些受了冤屈百姓的指認下,這些營兵的罪行都被記錄下來……
“這些人怎麼處置?”周光壁指着一排單獨分離到左邊的營兵問道,這些人都是罪大惡極的傢伙。
楊波想了想,附在周光壁耳邊說了幾句,周光壁連連點頭。
等這些營兵在罪狀上簽名畫押之後,周光壁很有氣勢的大手一揮:
“斬!”
周光壁話一出口,整個校場全部驚呆了,甚至那些咬牙切齒的百姓苦主都呆住了……
這可不是殺幾個首惡做做樣子,這是近百個營兵啊?這個把總居然說殺就殺了?
沒等他們回過神,那些聲嘶力竭,癱軟在地上的營兵就被罪軍營的虎狼拎小雞一般拎到角落,楊波一點頭,雪亮的鬼頭刀紛紛落下,無數顆頭顱飛上半空!
當週光壁的眼睛轉向還剩下幾十個營兵身上時,那些營兵嚇得幾乎尿了褲子……
“這些人枷在即墨縣城南街上,示衆三日!”
周光壁冷冷的宣判道,聽到這句話,那些百姓把目光刷的一下全投在剩下的營兵身上了,這麼大冷的天氣裡,枷三日只怕凍也活活凍死了!
想到這裡,不少百姓仁慈之心大起,紛紛上前替他們求情,周光壁心如鐵石,不聽。
“下面,由本縣捕頭宣讀亂兵罪狀!”
周光壁指着臉色發白的捕頭李國柱示意。
李國柱接過一大堆按着手印,畫了押的罪狀,不敢違拗大人的意思,結結巴巴的唸了起來,楊波嫌他口齒不清,讓一個教導官上去替換了他。
罪狀大部分矛頭直接指向了鰲山衛的呂大人,暗指此人是幕後黑手,不但鼓動營兵圍攻守備府,又縱容營兵入城劫掠百姓等等,鰲山衛世襲指揮使呂之良的大名,一夜之間傳遍了即墨縣及周邊衛所……
不少本地的士紳甚至有聯名上書的打算,證據確鑿不容否認,這個時候不痛打落水狗還等什麼?
幾個躲在人羣打探消息的面色慘白,瞅了空兒落荒而逃,他們要找機會趕緊報信去才行。
近百顆頭顱被掛在城門口示衆,南街還有幾十個營兵枷號示衆,周光壁的泥胎菩薩綽號變成了周屠夫,正在家裡與小妾研究坐蓮四十八手的即墨縣令接到校場斬了百顆頭顱的消息,頓時嚇得一泄如注,從此落下了心理障礙……
早在校場宣判公審的時候,韓咬兒帶着周光壁的家丁隊和一個排,悄悄開了北門,往海防大營而來,他們是來整頓營務的。
只是等他們進到大營卻嚇了一跳,號稱近千人的即墨海防營只剩下幾十個白髮蒼蒼的老弱,近百個躺在地上曬太陽,喝西北風的殘兵……
第二天,楊波親自來到大營點名。
唸到一個名字就有人上前來領米糧,每個人都是千恩萬謝,同時心裡暗暗念着菩薩保佑。
看到這些軍士白髮蒼蒼的樣子,楊波心裡歪膩無比,就這把年紀還能打仗?
“你拿的是誰的米糧?你給誰賣命?”韓咬兒一個個問過來
“小的吃的是楊大人米糧,小的給楊大人賣命!”這些老軍毫不猶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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