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還嫌殺人不夠多嗎?這是衆人心中的第一個想法,也是此時唯一的想法。
鴉雀無聲的紅衣軍,此時給人的感覺,屹立如山,朱幹滿意的看着下方,緩聲說道:“他今日卻收受賄賂,遇見了他曾經的主子,卻當做視而不見,以爲可以瞞過我……”
果然,此話一出,衆人心中再無一絲的僥倖。
王偉詫異的擡起頭,沒想到朱幹看出來了,眼神黯然,此時他的心思極其複雜,沒想到朱乾的眼神如此厲害,蔚然一嘆,低頭連聲嘆氣,帶着遺憾走吧!可惜了自己剛有的歸屬感,不過當一個紅衣軍的鬼,總比做個白蓮教的‘逍遙’仙兒更好。
“然而,我卻認爲他不該殺。”朱幹這話一出,衆人止不住唉聲嘆氣,果然如此,還是得是啊!
嗯!隨即不少人這才反應過來,只以爲是自己聽錯了話,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幹,屏息凝神,想要聽清楚到底說了什麼,不敢在遺漏一個字。
朱幹看着下方衆人那嚴肅的表情,心中一突,難道自己先打一棒,再給個胡蘿蔔的手段沒起作用,略顯忐忑的說道:“他是白蓮教的奸細,又收受賄賂,更恃強凌弱,知道他爲什麼不該殺嗎?因爲北地多災難,他的妻兒老小,還有他手下兄弟的妻兒老小,還有曾經戰死的兄弟,這些誰來撫養,每月五兩的餉銀,還有繳獲分成所得,更有戰功所得,這些全部所有的加起來,都早已經託同鄉帶了回去,他們緊衣縮食,他們貪那賄賂,是爲了什麼,就是爲了家中的妻兒老小,那些孤獨無依,不能逃難出來的同鄉。”
這理由一出,頓時得到了無數紅衣軍士兵的共鳴,他們逃難出來,最初是爲了什麼,不就是能吃上一口熱飯,現在熱飯吃上了,那自然就得爲家中不能出來的老父母着想,此時再看王偉,心裡那複雜的心思也變爲了同情。
衆人議論紛紛,顯然已經贊同了朱乾的想法,先是威,現在是恩,一張一弛,相輔相成。
“你們說他,該不該殺。”朱幹大聲怒吼道。
“不該!”
“不該!”
……
聲浪震天,如山呼海嘯一般席捲而來,匯聚成一股浩瀚無匹的海洋,整個鳳陽城都能清晰的聽到紅衣軍的聲音,還有他們的強大意志。
“好!”朱幹一舉手,紅衣軍徹底的安靜下來,這一刻他們的歸屬之心幾
乎融匯到了一起,扭成到了一股粗壯的繩子,朱幹已經變爲了他們的大腦,一舉手頓時安靜下來,靜靜的望着朱幹。
朱幹卻微微一笑,和風如緒,似嘆氣又似鬆了一口氣,聲音沉重的說道:“這一次,我也有責任,或許你們會疑惑,我收颳了這麼多的銀子,爲什麼你們卻只得到這麼一點點,不是我貪財,而是這些銀子都是民脂民膏,因爲它們將來有更大的用處,還記得我給你們說過的民族嗎?我們是這個民族的脊樑,我們要爲我們的民族、家人,撐起這一天片,讓他們能無憂無慮的生活在我們的保護之下。”
紅衣軍衆人沉默的聽着朱幹那低沉的訴說,聲音很小,只得極其仔細,才能聽清楚究竟說了什麼,身在最後的人也只能看到朱乾的一個嘴型,不過有這凝重的氣氛,這就足夠了。
“可是人是活的,銀子卻始終是死的,銀子放着,幫不了任何人,可是我卻沒有想到,讓你們過得如此艱難,這是我的錯,我也會承擔我自己的責任,從今日起,我將拿出一部分銀子,這些專門照顧你們家中的孤寡老幼。”朱乾的聲音,彷彿有一種魔力,只感覺下方的人聲音粗重,以往的這些個朝代裡,有誰能做到這一步,將他們的利益擺在最首位。
朱幹心裡也悄悄大致算過一筆賬,現在的珠寶銀子,收颳了幾個富裕的州城,幾乎已經達到了六百多萬兩銀子,一個月三萬多人的餉銀還有食費,差不過只花了二十五萬兩銀子左右。不過手下立功所得的賞賜卻是一筆大的花銷,斬一人得二兩,雖說紅衣軍上下紀律森嚴,一旦發現膽敢有殺良冒功者,一律殺無赦並革出紅衣軍軍籍,連撫卹也沒有。
這雖然無情了一些,不過卻杜絕了殺良冒功之事,賞罰分明的雙重標準之下,紅衣軍作戰勇猛。
從紅衣軍組建開始到現在,朱幹一直賞罰分明,他們相信他說過的話就會辦到,朱幹一直以這樣的行動證明着自己作爲一個男人的諾言。
“我說過,不論是誰的責任,該追究的就得要追究,王偉作爲白蓮教細作,他有罪,但他已經交代過從沒做過危害我們的事,不過死罪難逃,活罪難免,兩百軍棍是逃不了的,其餘人等領一百軍棍。”朱幹精赤着上身從高臺之上走了下來,一邊走一邊繼續說道:“這次我同樣負有失職之罪,便替他分擔一百軍棍!”
說完走到了那幾人身旁趴了下來,可以說他是在作秀,不過自問一句,你即使不處於這樣的地位,讓你做這事你願意嗎?他這樣的地位,能作秀做到這一步,難道還不能說明某些問題嗎?
最先是威,氣候是利誘,而現在那就已經算是超脫了,這一記打出來,讓周圍衆人在,再也不能自己,一個個神色複雜的望着朱幹,他真的灰替一個小小的什長,承受這一百軍棍嗎?
“還愣着幹什麼,行刑啊!”朱幹靜靜的趴在那兒,見人沒有動靜,頓時怒吼道。
也許是被這一記怒吼給震到了,囁囁不敢動,王承恩哀鳴一記,卻沒有做那小女子姿態,而是蹲在朱乾的身旁,神色悲愴的看着他,此時的朱幹心中剛烈明白,那樣的姿態只會讓他反感,低聲勸誡道:“陛下,您千金之軀,怎能輕易的傷分毫啊!”
朱幹趴在地上,轉過臉看着王承恩說道:“那又如何,但我現在是紅衣軍的領頭人,就得做出一個姿態來,一百軍棍,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陛下,那得容我抓住您的手。”說完不容朱幹分說,一把扣住了朱乾的手,一股雄渾的氣體涌入身體之內,雖感覺有些涼颼颼的,但卻讓他有種渾厚堅硬之感覺。
朱乾沒有拒絕,既然樣子已經做了,那何必真的將自己弄傷,他也不過是想要擺出一個態度而已。
“還愣着幹什麼,行刑啊!”朱幹轉過頭看了身後一眼,弩聲吼道。
啪!啪!啪!一聲聲厚實的軍棍打在後背和屁股上,一道道的紅印子出現,那沉悶的聲響,雖輕若鴻毛,卻又重於泰山。
王偉是一個高大的北方漢子,居然在軍棍下痛哭起來,心中的防線被朱乾的舉動轟然一聲敲碎,即使堅如磐石,現在也軟若棉被,聽着他的哭聲乾嚎,整個紅衣軍也是一片悲愴,這世間還能找到第二個這樣的統領嗎?
這一刻的他們,心甘情願的爲他去死,而軍中早期混進來的一些細作,心態也發生了變化,這樣一隻軍隊,定然前途廣大。
盧象升一直被關押在大船上,若他看到這樣的場景,定然會被震驚感嘆一句,自己統兵愛兵不如他,要知道他的所謂戰績,是和手下天雄軍一起,一連三天三夜沒有吃過東西,而朱由檢以九五之尊,真正的做到了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與兵同罰,這得需要何等的勇氣,才能邁出那一步。
朱幹後背青紅一片,卻沒有傷到一丁點,不過姿態得要做足,是被人擡着回去的,回去前他說過一句流芳百世的話:“記着我是一個純粹想要爲民族出力的人,如果真的犯了錯,那我也無怨無悔。”
至於他所說的到底犯了什麼錯,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也不能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