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翼明在陳圓圓的房內,看着那蔥蔥玉指在琴絃上歡躍地跳動,聽着那曼妙的歌聲、餘音繚繞,無比動聽、讓人不知不覺陶醉其中。
“荊山長號泣血人,忠臣死爲刖足鬼。這《天空之城》被圓圓姑娘你彈奏出來,當真是美妙,這世界上恐怕沒有比這更美妙的音樂了。”秦翼明絲毫不吝嗇誇讚。
“還是秦郎的曲好,這曲子能夠勾勒出人內心的悲傷,彷彿聽到有人在慢慢的訴說,在哀鳴,但是卻也給人希望。”陳圓圓意味深長得說着。
“呵呵,一花一世界,不同的人聽同一首曲子就會有不同的感受,不過我聽得出圓圓姑娘內心似乎藏着憂傷。”
“哪有。”陳圓圓調整了一下自己,原本冰凍的臉上頓時有了光彩。
“明日早朝,皇上安排我的職位後,我就回德安府了,到時候我就將剩餘的九萬兩給交齊了,你可願意跟我回去?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可以讓你自由。”秦翼明柔聲地問道。
陳圓圓很猶豫,看着秦翼明一臉的笑容,那英俊的臉龐,偉岸的身姿,還有那種強大到足以讓她屈服的氣場,她真的難以拒絕。
“我府中還有一位娘子,人都很好,會善待你的!”秦翼明還沒有說過他自己的家事,他擔心陳圓圓會心有芥蒂。
秦翼明從口袋裡拿出一封文書,遞給陳圓圓,陳圓圓不知何物,打開一看,驚訝道:“休書?”
“是的,如果圓圓姑娘覺得我對你不好,或者是在德安府待不習慣,隨時可以拿出它來。”秦翼明的眼睛裡藏着陳圓圓看不見的溫柔。
陳圓圓忽然感覺一股暖流侵襲全身,整個人都暖了起來,眼前的這個男人,當真是讓全天下的女人都愛慕的男人吧,雖然有着看似粗魯的外表,可是卻有一個如此體貼入微的內心,最讓陳圓圓感動的是,秦翼明對自己的尊重。這些天來,自己還是處子之身,他並不是跟其他男人一樣,懷着不好的目的,對自己予取予求。
不過有一個問題陳圓圓不太明白,秦翼明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內心,知道自己心裡還有一個人,不然這張休書如何解釋,可是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的呢?難道真的是從自己彈奏的曲子中聽出來的?陳圓圓想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畢竟秦翼明在陳圓圓眼裡,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音樂高手。
“一切都聽秦郎安排。”陳圓圓最終還是決定了,跟隨秦翼明離開京師。手中的休書也被陳圓圓當場給撕得粉碎。
空等可能是鏡花水月,眼前這個人,也是個大英雄,陳圓圓的內心早已經被這個人給融化了,爲什麼人不能喜新厭舊呢?人就是應該喜新厭舊纔對!
翌日朝堂上。
今天大明的朝堂上多出來了三人,分別是秦翼明,康伯,還有吳勝,這三人就是崇禎欽點的殿甲,崇禎分別勾選他們爲武狀元、武榜眼、武探花。今天的朝會的主要目的,就是安排這三人的官職,好做天下的表率,讓天下人都爲朝廷效力。
可是崇禎的心思不止於此,他還想安排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楊嗣昌,一個崇禎最信任、最想重用的人。
崇禎如此信任楊嗣昌,一個是處於對楊嗣昌的愧疚,楊嗣昌的父親楊鶴當年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可是當時的三邊精銳都被調到關寧錦防線了,楊鶴手下無兵可用,只好主張招撫,結果招撫失敗,差點被崇禎砍了腦袋,後來雖然免死,但也是鬱鬱而終,楊嗣昌不但沒有因爲此事對自己懷恨在心,反而忠心耿耿,盡心盡力;其二是崇禎九年,阿濟格大軍襲擾京師,兵部尚書張鳳翼畏罪自殺,崇禎覺得無人可用,所以下旨奪情,啓用正在家裡守孝的楊嗣昌。
崇禎現在認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要在內閣安排聽自己話的人,可是現在的內閣,都是溫體仁留下來的老人,跟自己完全不是一條心,首輔張至發更是沒有任何主見,凡是都繼承溫體仁的政策,所以他一定要將楊嗣昌安排入內閣。
“諸位愛卿,現在這三位殿甲都在這裡了,該如何任命,你們都說說意見?”崇禎開口道。
張至發首先出來說道:“皇上,臣聞言,以地方之人守地方之土,這樣地方之人能夠盡心盡責,保一方安寧,微臣建議,這幾位都分派到他們原來的軍籍戶籍處,讓他們更好的爲地方出力。”
“是啊,皇上,臣附議!”
“臣附議!”
“臣也附議!”
崇禎貌似一臉的不高興,一言不發,但是內心卻是在竊笑,他故意放出風去,讓這些外廷大臣都知道,他要將秦翼明放在京師留用。現在這些大臣們果然是看秦翼明跟看瘟神一般,果然是要將秦翼明外放出去。
孔運貞說道:“皇上,臣建議,吳勝來自陝西,任命爲陝西永昌衛指揮使,康伯來自河南,任命爲河南開封府守備。至於武狀元秦大人,應該任命爲興都留守司都指揮使。”
“皇上,孔大人說的很有道理,臣附議!”陳新甲又站了出來。
“臣也附議!”李建泰也站了出來。
“臣附議!”
崇禎這個時候開口道:“三位愛卿,你們對孔大人的安排可有何異議?”
吳勝和康伯都沒有異議,秦翼明也無異議,不夠內心裡稍微有點失落,自己這麼努力考了個武舉狀元,才一個指揮使,這級別還沒有守備高,看來東林人故意刁難自己!好在崇禎允諾的是副將,秦翼明看着,看着君臣之間在演戲,在博弈。
“那好,吳勝,康伯領旨,任命吳勝爲陝西永昌衛指揮使,任命康伯爲河南開封府守備,這幾日就上任,你二人可以退下了!”崇禎說道。
“謝主隆恩,微臣告退!”吳勝和康伯都喜滋滋地退下。
衆人內心都很焦慮,這皇上任命吳勝和康伯二人,卻沒有封秦翼明,難道皇帝執意要讓秦翼明留在京城?
張至發正要開口,崇禎就接着說道:“秦愛卿嘛,朕很喜歡,想讓秦愛卿留在京師,爲五城兵馬司指揮使!
還有,擢升楊嗣昌爲兵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
崇禎特意將這二人一起說出來,他知道這兩個人的任命,朝臣都會反對。
楊嗣昌此時就在朝堂上,一身紅官袍,但是他卻一言不發,現在整個外廷對他是恨的咬牙切齒,今日他本不想來參加朝會的,可是崇禎特意通知他過來。
相比較而言,留秦翼明在京師,有些人還可以忍,可是要讓楊嗣昌入閣,那是真觸犯到某些人的底線了。
黃道周可不是好惹的,這個人向來以敢於直諫出名,以前彈劾魏忠賢被罷了官,後來崇禎登基後纔回到了朝堂,他是明末著名的思想家,理學的一代宗師,學問做的好,所以崇禎讓他做了太子的老師。
黃道周斜睨了一眼在一旁站立的楊嗣昌,內心都是輕蔑與鄙視。
相對於秦翼明而言,黃道周更加痛恨楊嗣昌,因爲他認爲楊嗣昌主張議和就是賣國,就是投降!
“皇上, 不可啊!”黃道周非常不客氣地反對。
崇禎沒有理會黃道周,對着楊嗣昌說道:“楊愛卿,今日把你主張議和的理由給衆位愛卿說說。”
楊嗣昌側步出列,道:“皇上,衆位同僚,我大明好比人的身體,京師是頭腦,宣、薊諸鎮是肩臂,黃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如今形勢是烽火出現於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禍亂於腹心之內,中之甚深。外患固然不可圖緩,內憂更不能忽視,因爲它流毒於腹心,如聽之任之,腹心流毒,臟腑潰癰,精血日就枯乾,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所以微臣主張先與建虜和談,穩住京師附近的局勢,專心致志、一鼓作氣的剿滅流賊,攘外必先安內,......”
楊嗣昌侃侃而談,就三點,一,攘外必先安內;二,足食然後足兵;三、保民方能蕩寇。所以他建議議和,增餉增兵,四正六隅、十面張網。
“內患乃皮癬之疾,楊大人是不是太看得起那些流賊草寇了,他們只是一些不安分的農民罷了!如果那些人能夠粗通文字,有咱們理學大家黃大人在,定能勸導他們改邪歸正。”孔運貞說道。
“對,那些流賊就是貪慾私心太重,他們哪裡能夠知道存天理,滅人慾的儒家哲理。”賀逢年在一旁也是幫腔道。
“真有才!”秦翼明忍不住竊笑起來,按照他們的邏輯,讓他們這些大儒開壇,天下就太平了。
黃道周被崇禎無視,內心不爽,站出來開口道:“皇上,楊嗣昌捨本逐末,不分輕重,看似言辭鑿鑿,卻是胡言亂語。流賊乃鮮疾,不足慮,建虜纔是大患。楊嗣昌絕對不能入閣!”
黃道周直呼其名,非常不客氣。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朝臣緊跟着出來站隊,給崇禎壓力。
“爲何?”崇禎很不高興,他質問黃道周,他知道黃道周是外廷的核心人物,影響力巨大。
“臣有三個理由。第一,楊嗣昌不孝,其父病逝,楊大人不回家守孝三年,而久留京師貪戀權力;第二,楊嗣昌無才,什麼十面張網,徵收剿餉,禍國殃民,不可能有成效;第三,楊嗣昌主和,是賣國賊,是投降派!這也是楊嗣昌絕對不能入閣的理由。”黃道周言辭鑿鑿,作爲東林的領袖人物,黃道周的言辭,立刻博得了朝臣的一致贊同。
“爲何不能議和?”崇禎冷眼看着這個倚老賣老的黃道周,內心生氣,議和是楊嗣昌政見主張最重要的一環,也是他想看到的,崇禎一直都是對楊嗣昌偏愛有加,楊嗣昌是他奪情後才留在京的,他當然要力挺楊嗣昌。
“不能議和,議和也不會成功,成功了也不會持久!”
“這又是爲何?”崇禎慍怒,他倒是很想看看這個理學大師有什麼出語驚人的高見。
“首先,建虜亂我大明數十年來,亡我之心不死,即使議和成功了,也是表面上的,暫時的,如此反而會讓我大明士兵放鬆懈怠;其次,我大明九邊幾十萬大軍,如議和持久了,九邊軍士將如何安置?這些人都是長期以打仗爲生的人,如果讓他們耕田,他們必然有心生亂,流賊中的老回回就是這樣的例子,楊嗣昌此人,包藏禍心,實乃賣國賊,應殺之,皇上怎麼還能讓這樣的人入閣,聽從這樣的奸佞狗賊的話,主張議和?”黃道周後半段的時候,已經開始口無遮攔,破口大罵了。
楊嗣昌一言不發,任由黃道周謾罵,可崇禎是真生氣了,忍不住諷刺道:“爾一生之學問,只學得了佞口乎?”
秦翼明乖乖的在一旁,看着面色陰冷的崇禎,這皇帝生氣起來確實非常可怕,但是黃道周似乎繼承了某黨的革命精神,早就已經達到爲了心中的信念,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境界,皇帝已經開始諷刺他了,他還毫不畏懼,繼續狡辯。
“皇上,何爲忠?何爲佞?老臣忠心耿耿,仗義執言,是爲佞?他楊嗣昌主張賣國投降,是爲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上跟奸佞之人親近多了,已經不辨忠奸,魚目混珠了!這是明君所爲乎?”黃道周以牙還牙。
秦翼明喜聞樂見,這君臣鬥對罵起來了。
崇禎已經開始冒火了,周圍的大臣們不敢吭聲,他們哪裡敢直接這麼跟皇上對着幹,他們也就敢陽奉陰違的那些小兒科把戲。這黃道周果然是一代朱子理學大家,果然是東林領袖,他們一個個堅定的點着頭,表示支持黃道周。
此時的崇禎已經氣急敗壞了,手緊緊地握着龍椅扶手,臉色非常難看,崇禎憤然道:“按照祖訓,辨言亂政者,當斬!”
崇禎已經發出了最後的警告,要說嘴皮子功夫,他哪裡是黃道周的對手,所以他乾脆也就不講了。
“哼,蒼天可鑑,我黃道周一心爲國,忠於皇上,古往今來,但凡明主,都知道忠言逆耳,親賢臣,遠小人,皇上執意要斬,那便斬了吧!”黃道周更牛氣起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崇禎當真想斬了這個不知死活的臭書生啊,可是他不敢,不是怕戴上了個昏君的名頭,而是黃道周這東林領袖、一代宗師,他在士林和儒生中間的影響力太大了。
“黃大人以忠臣自居?”在氣憤凝固之時,秦翼明加入了戰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