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大廳是一道簾子,一個老太婆掀開簾子,蹣跚走了出來。
我原本以爲大仙是位白鬍子老頭,沒想到竟是一位長相怪異的老太婆。
她一米五的個頭,臉上爬滿了雞皮褶子,脖子上的肉皮幹憋着,背駝的下巴快與胸脯平齊了,尤其是她那雙枯瘦的老手,跟雞爪子似的,肉皮包着骨頭,沒有一點兒水分,怎麼看都像乾屍。
要說外貌醜陋也就罷了,讓人感覺怪異的是,她垂至腳跟的頭髮卻烏黑髮亮,那髮質看上去比十七八歲的少女還要光澤、潤滑,跟她臉上的皺紋褶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更加詭異且讓人心顫的地方,卻是她那雙不同常人的雙眼,左眼濁黃無神,沒有瞳孔,一片死氣,而右眼卻如同嬰兒的雙目,清澈明亮,在燭光下閃閃發亮。
當我的目光與她眼神相交的一剎那,頓時有種脫光了衣服被她看了個透明,滲人的厲害。
我想起來,王玲的舅舅孫瞎子,也是這副德行,不同的是他是右眼瞎了,那隻瞎了的眼睛,也是這般渾濁,沒有瞳孔。
不是一路人,不進一個門,難怪獨眼龍老舅認識李仙姑呢。
我趕緊別過頭,這宅子本來就邪性,主人又這麼怪異,讓我心裡有些發毛,哪裡還敢再看。要不知道她是仙娘婆,非得被活活給嚇死。
王玲在我腰上掐了一把,示意我跟李仙姑打聲招呼。
我暗自吸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婆婆你好。”
王玲在一旁不悅說,張楓你瞎說什麼呢,應該叫姑姑。說着,她歉然對李仙姑陪笑臉說,仙姑,張楓口無遮攔,你別往心裡去。
沒事!李仙姑笑了笑,滿臉的雞皮褶子蹙在了一起,我本來就有密集恐懼症,頓時心中一陣發麻,出於禮貌,我還不能表現出任何厭惡之色,畢竟還得指望她給我治邪病。
李仙姑也不問我們來的目的,蹲着身子在牆角的紅布立櫃中摸出一個精緻的木盒,顫巍巍的在桌子邊坐了下來,並讓我坐在她對面。
王玲讓我配合仙姑施法,然後問仙姑廁所在哪,掀開簾子,去裡間方便,
她這一走,我心中更沒了底氣,特別是仙姑那隻病眼,盯着我很難受。
她打開木盒,裡面是一個小稻草人,稻草人的左手上繫着一張紙條。
“把手給我。”李仙姑的聲音,就像是喉嚨裡擠出來的一般,雖然沙啞,但聽起來很刺耳。
我把手伸了過去,李仙姑扣住我的手腕,別看她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力氣卻很大,乾瘦
的手掌如同鐵鉗一般,讓我動彈不得。
我有些慌了,問仙姑,你這是幹嘛?
你丟了一條魂,仙姑冷冷說。
她這一說,我頭皮都炸了起來,難道大半夜上“靈車”的,真是我的魂魄。
我說仙姑,你可別嚇我,我能吃能喝能睡,怎會丟了魂魄。
你不信,我給你看看!
仙姑頭髮一甩罩在面門上,全身打擺子似的抖了起來,口中嘰哩哇啦念動着咒語。
大晚上,她這麼鬧了一出,我心裡更發慌了。偏偏王玲這娘們,掉進茅坑裡了,這麼長時間還沒個人影。我一大老爺們,也不好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啊,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
媽的,早知道這麼嚇人,打死我也不來,別邪病沒治好,回頭嚇出個好歹。
砰,李仙姑另一隻手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掌,嗚嗚咽咽的叫了起來。
啊,啊,看見了,你被一個死了三年的女鬼給纏上了,她已經勾走你的一魂,遲早還會勾走其他幾道魂魄。
我被她這神叨叨的一套弄的有些毛骨悚然,仙姑說,女鬼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而且與我有男女之實,沾了我的陽氣,所以能勾走我的魂魄。
與我有男女之實的,除了王玲,就是柳絮了。
難道真是柳絮?自從她出現後,邪門事接二連三的找上門來,而且她是47路上唯一的存活者,當晚我的魂魄就上了報廢的“靈車”,這不很奇怪嗎?
如此說來,柳絮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我甚至懷疑那車上的人在起火前,就已經被她害死了,要不然怎麼只有她活着。
我渾身直冒冷汗,這,這怎麼可能!
不過,此刻我沒有心思去猜測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問仙姑有破解的法子嗎。
仙姑說,有,她把我的魂魄定住,這樣女鬼就勾不走了。
說完,她鋒利的指甲在我手腕上一滑,破開皮肉,鮮血沿着手腕滴在桌上的銅碗中。
仙姑將系在稻草人手上的紅紙攤放在桌子上,讓我報了生辰八字,我倒是知道生日,但卻不知時辰。
仙姑說不打緊,用羊毫沾了血在紙條上面寫了生辰八字,其中時辰,她寫的是正寅時。
我有些擔憂說仙姑,你可別把時辰寫錯了,回頭魂魄定不住。
仙姑乾笑一聲,寫完後,她把寫着我生辰八字的紅紙,塞進稻草人的胸口,然後用銅碗裡的血均勻的塗抹在稻草人上,小心的放進木盒中。
做完這些,仙姑又給我一把指甲鉗,讓
我把手指甲、腳趾甲各剪下一塊,又從衣櫃裡拿出一套黑色的馬褂、一雙千層底布鞋讓我穿上。
我現在把她當做救命的稻草,也沒多想,只要能保住小命,別說換衣服,就是讓我去棺材裡躺上一天我都願意。
換好衣服,仙姑把我領到了後屋,裡面是一個簡易的靈堂。
正中央是一張小桌子,擺放着一碗白米飯,插着一長一短兩根木筷子。仙姑將木盒放在桌子上,拿起幾根線香,掐的長短不一,點燃,拜了拜。
供桌後,兩條高馬凳上架着一副破舊的硃紅色老棺材,棺材兩頭還用草繩纏着,四周點了幾盞油燈,在陰風中搖曳。
進棺材裡躺着吧,李仙姑陰森森道。
仙姑,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棺材不是死人睡的嗎?大活人睡棺材,不太好吧,我有些害怕的笑問。我暗罵自己是烏鴉嘴,媽的,本來膽子就不大,大活人在棺材裡躺着,想想都覺的毛骨悚然。
仙姑說,我已經把你的八字供了起來,但要想瞞過女鬼,你只有假死才能擺脫她的糾纏。
我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我要是死了,柳絮還勾個屁的魂?
看來仙姑還真有兩把刷子,我咬了咬牙,爲了擺脫柳絮,老子拼了,不就是棺材裡躺上一晚嗎,又不是會要我的命。
人就是這樣,當面臨絕望的時候,冷靜只是戲言,相反更多的人願意選擇病急亂投醫,企圖尋找到生命的光明。
李仙姑把我剪下來的指甲在棺材的四個角落均勻的撒開,然後示意我可以進棺材了。
我爬進棺材,躺了下來,棺材底下墊了一層厚厚的稻草,睡起來倒也湊合,只是空間有點擠,讓人很壓抑。
這時候,王玲終於來到了靈堂,趴在棺材邊溫柔安撫我,“張楓,別怕。我和仙姑會給你守靈,過了今晚,定了魂,誰也沒法害你。”
我點了點頭,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平復內心的恐懼。仙姑讓王玲用白布蓋在我臉上,白布蒙上,我聽到啪的一聲,眼前一黑,棺材蓋扣了下來。
王玲在棺材上輕輕的扣了扣,叮囑我,張楓,今晚很可能會有鬼來搶魂,不管聽到什麼聲音,你都別吭聲。
我心想,柳絮不會追來了吧?這荒郊野嶺的,她也能找到,真夠難纏。
由於臉上蓋着白布,我也不敢隨便轉身,甭提多難受了,只能僵硬的在棺材裡熬着。
靈堂上響起了嗩吶的悲嗆之聲,緊接着,我聽到王玲在哭喪,這娘們演的夠真,哭的很淒涼,聽的我心頭一陣發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