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連忙過來,扶助跌進來的男人,關切的問,“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我遲到了。”陸秋實喘着粗氣,他是一路跑過來的。
張清如回過頭,剛好看到氣喘吁吁的陸秋實。
“先生有預約嘛?”服務生問。
“有,有,有……”陸秋實連聲回答,“我姓陸。”
“您是預約了兩位的陸先生嘛?”
“是。”陸秋實努力緩過氣,向服務生問道:“於小姐已經到了嘛?”
“那位小姐,剛纔已經走了。”服務生用很遺憾的口氣,通知陸秋實,這個消息。
其實服務生一點也不遺憾,他很高興,那位於小姐能儘快離開,自從那位於小姐進來,就到處挑毛病,弄得他們疲於應付。
看眼前這位先生,相貌堂堂,人也很憨厚的樣子,還是不要落到那位小姐的手上,受盡折磨的好。
陸秋實錯失了和於小姐約會的機會,站在那裡,心情很是鬱悶,於小姐家境殷實,是舅舅介紹的相親對象,這次搞砸了,不知道回去怎麼交代。
“陸先生!”
陸秋實擡起頭,看到張清如在朝自己招手。
服務生感覺眼前這位先生,像是見了鬼一般,臉色大變。
“先生,你沒事吧。”服務生關切的問。
“過來呀,一起坐。”張清如熱情的邀請。
陸秋實不太想過去,他感覺今天很不順,出門才發現衣服破了,補了好久,又因爲走在馬路另一邊錯過了西餐廳,於小姐等不及走了……
現在竟然遇到張清如張律師,這真是他今天倒黴的頂點。
陸秋實很想轉頭就走,可是,又怕得罪張清如。
只好鼓起勇氣,硬着頭皮,走到她的餐桌前。
“張律師,好久不見。”
“坐。”
陸秋實還來不及拒絕,服務生已經過來幫他拖椅子,多個生意總是好的。
“麻煩,和我們一樣的,給他上一份。”蘇欣開口,服務生開心的去準備了。
“陸翻譯,你今天怎麼有雅興,出來吃飯呀。”
“約了朋友。”
“你朋友呢?”
“她剛纔有急事先走了。”
“好遺憾啊。”張清如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遺憾的意思。
陸秋實低着頭,他每次面對張清如,都感覺是貓和老鼠,他是老鼠,張清如是貓。
他只有被張清如戲弄的份。
“既然約會,怎麼會連約會地點在哪裡都不知道呢?”
“我知道,就是剛纔遇到一個同事,聊了兩句,錯過去了,走了好遠才發現,急忙跑回來的。”陸秋實感覺委屈。
“同事?”張清如望望窗外,“沒看見你們巡捕房的人呀?”
“他在對面的車裡坐着,說在等人。”
“哦,也是來約會的吧,你這同事叫什麼呀?”張清如像是聊天一樣,隨口問道。
“婁安志,他是新來的。”
“比你還新?”
“他坐巡捕比我久,只是剛剛調到四馬路巡捕房。”陸秋實癟了癟嘴,“他和新來的總督察長皮埃爾關係好。”
張清如想起剛纔那個傲慢的法國人。
“你們劉家強總捕頭,最近怎麼樣?好久沒見到他了。”
陸秋實聽說張清如和劉家強私下關係不錯,也就不隱瞞,說起劉家強最近因爲妻子快要生產,整個人焦慮的不行,每天在巡捕房的辦公室轉圈的事。
婁安志坐在轎車裡,看到自己的‘傻’同事陸秋實,正和那兩個有‘紅黨’嫌疑的女人吃飯,還聊得開心,就知道自己鐵定跟不下去了。
就算自己隱藏的很好,陸秋實十有八九還是會把剛纔遇到自己的事說出來,那兩個女人如果真是‘紅黨’絕對會意識到,自己在跟蹤她們。
想到這些,婁安志無奈的啓動汽車,主動離開。
“陸翻譯,你們新來的總督察長皮埃爾,是個什麼樣的人呀?”張清如彷彿不經意的隨口問道。
陸秋實皺起了眉頭,“他每天都想着怎麼貪錢,也不知道他在法國聽到什麼傳言,竟然相信黃老闆是因爲做總督察長才有錢,來了之後,專心研究,黃老闆是怎麼賺錢的,還問我黃老闆怎麼貪污的。”
“那個婁安志呢?”
“唉!”陸秋實又嘆了口氣,“什麼也不幹,每天就在巴結皮埃爾。”
陸秋實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許多關於皮埃爾和婁安志的事情,他平時在巡捕房不好議論上司和同事,回到家裡,家人也不懂。
倒是張清如既沒有利害關係,又知道巡捕房的許多事情,聽得明白,能讓他吐出心裡話,痛快一下。
三個人吃完飯,張清如結了賬,蘇欣和陸秋實各自離開。
張清如則開着沈聞喜的車回了家,華姐好像早就知道張清如要開車回來。
早早的安排園丁等着開門,又在不大的院子裡收拾出一塊空地,方便停車,親自指揮張清如把車子停穩。
“華姐,你怎麼知道我會開車回來?”張清如好奇的問,這也太神了。
“沈六公子打電話來囑咐了,他過兩天才有空來開車,讓您先開着,叮囑我好好照顧車,晚上要找個罩子蓋上,不要讓露水傷了車漆。”
張清如想吐槽沈聞喜兩句,但又覺得人家把借這麼好的車借給自己,再吐槽人家,似乎有些不夠意思,話到嘴邊,又改了話題。
“家裡有罩車的罩子嘛?”張清如對這個家毫不瞭解,感覺自己就是個客人。
華姐搖搖頭,“我已經告訴沈六公子沒有,沈六公子說一會兒讓人送過來。”
家裡萬事有華姐安排,張清如覺得自己拿錢回來養家就行,她現在每個案子收公費五百,還是有能力養這樣一個宅子的。
還有韓佳妤留給她那把保險箱鑰匙……,看看有多少錢,拿出來一點補貼甘露露那個幼兒園。
錢總是能支應開的。
蘇欣那邊被人跟上了,會不會有危險,萬一再被抓住呢?家裡人來得救她嘛?
張清如躺在牀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直到晨曦初起,她才勉強昏昏入睡,也睡得不踏實,噩夢連連。
夢裡,她又回答監獄,被皮鞭抽的血肉模糊,蘇欣告訴她要堅強,要堅持自己的理想。
她想告訴蘇欣,她不是‘紅黨’,但卻開不了口,說不出話。
迷迷糊糊,她又到了萬福紡織廠,車間裡機器轟鳴,很多的女工和童工,瘦瘦的,穿梭在機器之間。
有幾個熟悉的身影,她記得,她教過她們識字,那些女工路過她身邊,對着她靦腆的微笑,謝謝她教會孩子們識字。
夢中,張清如想告訴她們快逃,這裡要着火了,但是她們似乎聽不見,依然在機器之間認命的工作。
周圍越來越熱,像被烈焰灼烤着,張清如大喊大叫,卻毫無用處,沒有人聽見。
火焰越來越近,迎面向張清如撲來。
“啊!”張清如從夢中驚醒,發現窗簾沒有拉嚴,一束陽光透過縫隙,照在她的臉上。
她掙扎着爬起來,感覺自己後背上被疤痕扭曲的皮膚,又開始疼了。
張清如洗了個澡,在背上抹上藥膏,才鬆了口氣。
收拾好,走下樓,張清如就看到華姐滿臉嚴肅的的站在遠處的客廳門口。
門外傳來古怪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