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劉家強就看到張清如站在大廳裡。
張清如看到陸秋實拄着拐,艱難的挪動,主動上前問候:“陸巡捕,你好些了嘛?”
陸秋實嚇得腳底一滑,差點摔倒。
“哎呀,小心點,陸巡捕。”張清如伸手扶住陸秋實,“不要逞強,該休息,還是應該休息呀。”
陸秋實委屈,他覺得自己遇到張清如,平靜的生活就立刻會被搞得一團糟。
‘是不是犯衝呀?’,陸秋實在心裡嘀咕。
“張律師,你好。”陸秋實的聲音甚至有點發抖。
劉家強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倒不是可憐陸秋實受折磨,他是實在受不了陸秋實瑟縮的樣子,一個男人,一個巡捕,一點都不體面,見個女人就怕成這樣。
“哎呀,張大律師,你怎麼又來了。”劉家強主動提陸秋實解圍。
“有些事情想要拜託,劉總巡捕。”張清如客氣的回答。
“哎呀,張律師客氣了,您有什麼事,給我打個電話就行,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劉家強嘴上說着客氣話,把張清如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上辦公室的門,立刻變臉。
“唉呀,我的姐姐呀,你這玩笑開大了,甘露露怎麼就讓人綁架啦?”劉家強的天津話脫口而出。
張清如倒是不急,“沒綁架,躲起來了而已。”
“勒索信都來了。”
“那就隨便查查去,反正又找不到,到時候,你還可以上報紙,風光一下。”
“我爲什麼要上報紙?”劉家強不理解張清如做法。
張清如瞪着眼睛,彷彿在看一個傻子,“黃老闆的位置,現在可是空缺,你辦辦大案,出出名字,然後你背後那位再幫你一把,你就站上黃老闆的位置啦,那可是華人巡捕的最高位置。”
劉家強嘆口氣,“哪有那麼容易,總要抓到綁架甘露露的嫌犯啊,合適的替死鬼,不好找啊。”
“那兩個保鏢呢?身上是不是搜出甘露露的金首飾?”
“你怎麼知道?不會你放的吧?”
“你沒審他們嘛?他們沒說是我給他們的?”張清如納悶了,正常人會在第一時間說出金首飾的來歷,撇清關係呀。
“他們也什麼都不說。”劉家強皺着眉頭,“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抓住的人全都什麼都不說。”
“那就不用他們說呀,不說最好,案子照辦,上海灘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跑到最高檔的酒店去綁架女明星的。”
“你的意思是拖着?”劉家強疑惑的問。
“拖着,靜觀其變。”
“張律師,我拜託你,我老婆最近就要生了,我可不能出事,也不能失業,家裡還等着我掙這份薪水養家餬口呢。”
“放心,甘露露人還在法租界。”
甘露露能不能逃脫黃老闆的魔爪,張清如沒有十成把握,但她相信人性,比如杜先生的慾望和恐懼。
“再跟我說說,這兩個保鏢是什麼情況。”張清如追問。
劉家強嘆了口氣,“也是奇怪了,兩個人都是從北邊逃難過來的,說是什麼朋友從中介紹,去黃老闆那裡保護甘露露,家人那就住在朋友那裡,黃老闆也放心,說白了就是人質,這也不稀奇,奇怪的是,我派人去找了,他們說的朋友,根本沒找到,說是住着家人的地方都空了,那邊的住戶,也都不記得那裡住過什麼人。”
“不會是一起讓人滅口了吧?”張清如猜測。
“我也是那麼想的,回去就問兩個保鏢,最後是什麼時候見的家人,本人是沒見到,但是前幾天剛通過電話,家裡每個人都說話了,都很精神,沒有異常。”
“後來呢?”
“我告訴他們,家裡人不見裡,兩個人像是商量好一樣,全都閉嘴,再就半個字也不肯說了。”
要不是綁架甘露露是張清如安排的局,劉家強覺得自己在這個案子上會愁死。
“他們是怕自己的家人有危險。”
“你說,黃老闆自己青幫弟子號稱有上萬人,閒着不用,非要用這來路不明的,還不放心,要押着人家的妻兒老小做人質,也不知道想什麼。”劉家強不敢再下屬面前說,總算有張清如這個聽衆,非要認真的傾訴,才能緩解自己的壓力。
張清如瞟了一眼劉家強,自己也嘆了口氣,“這都不明白嘛?黃老闆現在信不過青幫裡的人,比起來歷不明的外人,他更害怕自己身邊的那些弟子。”
劉家強懂了。
劉家強的父親在世的時候也帶過兵,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營長,但日常最擔心的就是手下的兵‘造反’。
“黃老闆這是在擔心青幫裡有人反他?”
張清如笑了,笑劉家強的心思單純,自己就是奪取黃老闆權利的重要一環,卻不自知。
杜先生對青幫老大的地位早就垂涎三尺,如果黃老闆能不糊塗,功成身退,那當然是最好的,可惜,黃老闆想不開,不但臨老入花叢,非要霸佔甘露露,甚至不惜和原配妻子兼得力助手桂蘭姐鬧翻,對權利也是抓得越來越緊。
看不到繼承的希望,當然要把你這佔據着位置的老朽推下去。
錢,不能總是一個人賺,權,不能總是一個人掌握。
劉家強也不是木頭,他只是沒敢想,不可一世的黃老闆,也有被人推翻的一天。
唐英傑那邊,勒索信的照片飛快的賣了出去,精明的唐英傑,留了個心眼,並沒有賣獨家,而是差不多的價格,賣給了五家報社,到手的錢,比賣獨家多不少。
第二天一早,五家晨報同時報道了,甘露露被綁架的消息,同時刊登了照片。
願意花錢的,還請了專家進行評論,不願意花錢的,就讓自己的記者評論幾句。
上海的市民拿起報紙,就看到風光的女明星甘露露被人綁架了,而且綁匪勒索了一百萬。
大家都覺得,一百萬對黃老闆來說,算不得什麼,但這綁架甘露露的人就很微妙了,那專家頭頭是道的分析,綁匪身份,什麼窮苦人,不管慣犯。
心裡立刻有了偏向,黃老闆那麼有錢,拿出點贖金來算什麼,就當是救濟窮人了。
劉家強得了張清如的通知,心裡也有了準備,講稿事先都準備好,說了些冠冕堂皇的大話,又講了講調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