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世興和秋茵想象中的形象有點出入,聽聲音,說話,該是個粗魯之人,可此人的五官卻可以用“圓滑”兩個字來形容了,硬中透柔,柔中透滑,人也沒那麼發福,看起來偏瘦,從兩條岔開的長腿來判斷,他的個子很高,古逸風遺傳了他父親的體型,高高的,很有震懾感。
古世興的上脣留着兩撇八字鬍,眼睛眯縫着,咧着嘴巴,剛纔罵人讓他很生氣,呼呼地喘着,還有餘怒未盡,當他看向秋茵的時候,眉宇一展,火氣消了。
“這是夏沐天的二姑娘嗎?來了好幾天,我都沒見着,記得我那年去安城的時候,還是小女孩兒呢,轉眼這麼大了,聽說還是個才女?滿肚子文化水兒,幾個男人都不如呢,人看着也好看,好看,難怪我兒子看上了,還和他老子講什麼條件,這條件講得值啊。”
古世興的話一說出來,絲毫沒有隱晦,話也夠直接,害得秋茵的臉又紅了,古逸風能看上她?她是不是聽錯了?他竟然還和古世興講了條件?夏秋茵扭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此時古逸風輕咳了幾聲,脊背好像釘了釘子,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如果不是在場這麼多人,秋茵一定要問問他,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條件?他用她交換了什麼?
大太太和二太太分坐在古世興的兩邊,三太太坐在大太太右面,三太太生得清秀,不過四十,嘴角撇着,一看就是個狐假虎威的女人,三太太的身邊坐着的應該是四太太,這女人面軟,臉蛋兒肉鬆垮,容易被擺佈,不然怎麼和大太太綁在一起了,五太太真是低調,坐在最邊上,她果然與衆不同,帶着股古典女人的美,皮膚白白的,瓜子臉兒,一身紫綠的塑身旗袍,脖子上戴着一塊綠玉,連鐲子都是綠色的,小家碧玉一塊,着人疼的樣子,只是有一點秋茵心裡不大歡喜,五太太好像一直盯着古逸風看,那眼裡的神情怪怪的。
秋茵不覺想到了蓮兒的話,心裡又泛起了狐疑,轉目看向了古逸風的時候,他目不斜視,倒沒有看那個五太太,這讓秋茵的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
兩邊觀禮的,是古逸風的兄弟姐妹,古家四個少爺,六個小姐,大小姐還帶着孩子,就算只有古家的人,場面也挺熱鬧的,不過人羣的後面,有個人看了一會兒,趁着大家都瞧新娘子的空檔兒,轉身低下頭走了出去,那是三少爺古逸城。
“逸城,怎麼走了?”三太太站了起來,喊了一聲,好像嗓門有點大了,古世興瞪起了眼睛。
“走就走,只知道鑽在泥巴堆兒裡,有什麼出息!”
三太太觸了黴頭,矮着身子不說話了,臉糗糗的,兒子喜歡搞藝術,不應老爺的心思,她也無能爲力。
中正樓外,古逸城耷拉着腦袋,估計他父親的那句話他已經聽到了,可讓他煩心的並不是父親的責備,而是另一個事實,這幾天一直裝着一個心事,就是夏二小姐,他覺得難得遇到一個懂得藝術的女人,心裡生了好感,卻想不到才幾日就成了他二嫂,快得讓他措手不及,古逸城看起來精神萎靡,好像受了打擊一樣,經過蓮兒的身邊時,險些將蓮兒撞了。
“三少爺。”蓮兒喊了古逸城一聲,他也沒有迴應,自顧自地走了。
婚禮開始了,行禮的過程很簡單,幾個鞠躬跪拜之後,秋茵就收了一大堆的紅包包,也不知道里面裝的都是什麼,統統地交給了蓮兒保管着,就算簡單,也讓秋茵有點頭大,走到婆婆二太太面前時,她甚至能聽見二太太不滿意的輕嘆聲,她只是用手摸了一下秋茵的頭髮,沒多說什麼。
所有的太太都算正常,就是那個年輕的五太太,良久只是盯着秋茵,秋茵在她面前站了足足有幾分鐘,如果不是四太太提醒,這女人會一直盯着秋茵到太陽下山。
“行了,禮成了,蓮兒帶着她回新房去,弄點糕點什麼的,別餓着她了。”
二太太吩咐着,雖然她對兒子的姨太太很不滿意,但怎麼都是兒子的女人了,表現得還算得體,怕秋茵餓了肚子,其他人開始張羅着喝喜酒。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
古逸風竟然主動要求送秋茵回西廂去?秋茵猜想,他不是想送她回去,而是想走出中正樓,這裡的氣氛實在太抑鬱了,他需要透透新鮮的空氣。
“急什麼?兒子,晚上有大把的時間呢,不差這一會兒了。”古世興大笑着,那話聽着真粗魯,古逸風邁出的腳,因爲父親的這句話,愣是收了回來,如果他執意要送,大家還以爲他着急洞房了。
古逸風很窘迫,秋茵的臉也燒紅了,古世興一把年紀了,怎麼說話這般沒有分寸,讓人囧得夠嗆,秋茵恨不得長了翅膀,趕緊飛出去,躲個乾淨。
古逸風不再堅持送秋茵了,秋茵也着急趕緊離開這裡,許是走得太快了,沒看清門外的狀況,差點和進來一個年輕男人撞在了一起,那男人挑眉看來,滿眼的桃色,開腔說話,語氣也夠輕浮,只是略帶口吃。
“這是,逸,逸風的姨,姨,姨太太?夏小姐?”
男人的眼皮低垂,將秋茵從頭到腳掃了一個遍,那眼神,讓秋茵打心眼兒覺得煩悶,看五官,他長得不算難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卻流裡流氣的,表情也很不堪,一副富家子的敗家表情,身着一件華貴的長衫,腰間卻彆着一把匣子槍,不倫不類的打扮,讓秋茵很容易聯想到解放前的那些漢奸,那個“姨”他連叫了三遍,夏秋茵硬憋着沒笑出來。
不曉得進來的是誰,何種身份,夏秋茵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真怕他伸出鹹豬手,惹火了她,大打出手就不好看了。
此時古逸風也發現了這個狀況,他一把抓住了秋茵的手臂,將她拉進了大廳,走上前一步,擋住了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