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並沒有表現得特別開心,而是問小木匠:“十三哥,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呢?”
小木匠哈哈一笑,說道:“我啊,我江湖漂泊,四海爲家,走到哪算哪唄……”
他自己的人生也過得稀裡糊塗的,整個人都處於最爲迷茫的時候,哪裡知曉自己以後準備做些什麼?
小木匠說的是實話,但在劉小芽聽來,卻多少也有一些敷衍。
她偷偷打量着小木匠,卻不再多言,而是小口小口地吃着飯。
小木匠沒有心思去揣測劉小芽的想法,畢竟他對這女孩兒除了可憐和惋惜之外,也沒有太多的情感。
吃過了飯,他叫侍者過來收拾之後,也沒有再出去,而是盤腿而坐,繼續打坐修行起來。
所謂坐忘,不知時間,一眨眼就到了晚上,這時房門被敲響了,小木匠睜開了眼睛,過去打開房門,瞧見換了一身淡藍色裙裝的蘇慈文站在門口。
今天的蘇慈文似乎特意打扮過,模樣沒有之前那般中性化,多了幾分女性的柔媚氣息。
小木匠瞧見門外明媚動人的她,心臟不爭氣地跳動了兩下,接着卻生出了幾分酸意來,沒有多問什麼,而是請蘇慈文進屋來。
蘇慈文因爲劉小芽的緣故,並沒有進來,而是與他說道:“今天金都戲院有冬皇專場,我這兒有兩張票,一同去吧?”
冬皇本名孟小冬,梨園世家出身,是京劇著名老生餘叔巖的弟子,餘派的優秀傳人之一。她的扮相威武、神氣,唱腔端嚴厚重,坤生略無雌聲,被《天津大風報》評爲“京劇冬皇”,一時間名聲大噪,舉國聞名,小木匠自然也是知曉的。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冬皇她不是在津門居士林,皈依佛門了麼?”
說到這裡,還牽涉到一樁公案,便是冬皇在北平學藝期間,曾與梨園巨匠梅蘭芳有過一段情感,兩人本是梨園同行,相互欽羨,惺惺相惜,後來又因爲合作相交甚密,互生愛慕之情,若是繼續下去,必定是一對神仙眷侶,梨園佳話,只可惜冬皇一個叫做王惟琛的追求者卻心生嫉恨,一日闖入梅家,拿槍威脅,結果梅蘭芳不在,此人挾持了梅的老友張漢舉先生爲人質,後來梅報了警,大批軍警很快上門來,最後王惟琛慌亂之餘殺了無辜的張漢舉先生,然後被一衆軍警一擁而上,飲彈倒地,旋即殞命。
這事兒後來見了報,社會輿論大加炒作,沸沸揚揚,梅孟不得不分開,而冬皇經此打擊,痛不欲生,隱居於天津,皈依佛門。
這些事兒,小木匠自然知曉,所以纔有此問。
蘇慈文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來,說道:“杜先生的面子,便是冬皇,也是不得不給的,走吧?”
小木匠心中雖然對蘇慈文中午電話裡的冷淡語氣有些不爽,但對於傳說中的冬皇,以及她的京劇專場的誘惑,卻是抵擋不住的。
他當下也是沒有再矯情,三言兩語安頓好了劉小芽之後,便跟着蘇慈文離開。
下樓的時候,蘇慈文瞧見小木匠情緒不高,便笑了,說道:“怎麼,還在爲中午的事情生氣?”
小木匠又不是小孩子,這會兒把情緒調節過來了,卻是搖了搖頭,說沒有。
蘇慈文瞧見他這般憋着,忍不住又笑了。
坐上了車,因爲有司機和保鏢在,兩人話語不多,沒多時,車子來到了金都戲院這兒來。
霓虹燈下,夜上海越發熱鬧明亮。
冬皇的名氣着實響亮,小木匠和蘇慈文趕到的時候,戲院外面熱鬧得緊,到處都是嘈雜之聲,人流擁擠,好在戲院有專門的人迎接貴客,他們倒也很是順利地進了裡面去。
這會兒時間還早,臺上還沒有開,蘇慈文訂的桌子比較靠前,兩人坐下,聊了沒兩句,不時有人過來招呼。
這些人對蘇慈文頗爲客氣,並沒有因爲她是女子而怠慢什麼。
小木匠瞧得出來,這些人對蘇慈文,顯然是有所求的。
蘇慈文應對這場面很自如,如此聊了一會兒,而突然間,她卻是站了起來,對小木匠說道:“杜先生來了,走,我帶你去與他打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