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道詔書之後,陳友諒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徐壽輝扣押在江州了。
如此還遠遠不夠,陳友諒爲了做好取代徐壽輝的準備,先是在江州設置了漢王府,並比照徐壽輝的官制設置了諸多屬官。
可別小看這一步。真的到了取代徐壽輝那一天,要確保政權順利交接、平穩過渡,自己沒有一套完整的班子,沒有一套熟悉的議事、辦事流程可是不行。
第二步,就是“溫水煮青蛙”。逐步撤換掉一些徐壽輝的心腹嫡系,讓自己的人逐漸在天完政權內部掌握實權。
陳友諒所做的這一系列人事變更,都是由徐壽輝以頒發詔書的形式公佈,徐壽輝的這些嫡系就是想拒不執行都難。
要怪只能怪徐壽輝自己,好好的漢陽不待着,不知非要跑到龍興去幹什麼。
此時的鄒普勝,除了空有太師之名,真是給徐壽輝幫不上半點忙。
也有屬下建議鄒普勝立即出兵江州,迎徐壽輝到龍興。可鄒普勝也清楚,真要論打仗的本事,他還不是陳友諒的對手。
何況現在徐壽輝還在陳友諒手中,如果他貿然出兵,必定是投鼠忌器。
另外,徐壽輝頒佈的詔書中也說得明白。真要出兵,他還真有點師出無名。
如果勝了,順利迎回徐壽輝倒還好說;如果是敗了,他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陳友諒將徐壽輝扣押在江州之後,也沒少派人去龍興拉攏過鄒普勝。陳友諒給鄒普勝的親筆信中也提到,只要他不亂來,不管這天完政權發生什麼變故,他鄒普勝還是這天完政權的太師。
任是誰處於鄒普勝這個位置,最好的辦法無疑都是按兵不動。
迎回徐壽輝又能怎麼樣?
他鄒普勝還是個太師,難道徐壽輝還能將自己的位子讓給鄒普勝不成?
出兵,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
成功之後,繼續當太師;失敗之後,肯定是身首異處。
不出兵,還是繼續當太師。
只要他鄒普勝不是個傻子,在充分權衡利弊之後,當然是選擇不出兵啦!
何況陳友諒早在廬山的南麓設下了伏兵,鄒普勝真要出兵,真是沒什麼勝算。
至於丁普郎跟傅友德兩個,他們本是陳友諒的舊將,陳友諒對他們有知遇之恩。
徐壽輝頒佈的詔書上說自己要留在江州,他們兩個還能怎麼樣?
跟陳友諒反目?那是傻子纔會做的事。
也正是因爲如此,到了至正十九年年底,陳友諒基本控制了局勢,他已成了天完政權實質上的控制人。
當然,陳友諒肯定不滿足於這個實質控制人,他還要當這名義上的控制人。
但目前還不是時候,他得積累人氣、積攢名聲。他要在一切水到渠成之時,讓徐壽輝禪位於他。
那這下一步,就是奪回被朱元璋搶去的安慶、池州二地。只要奪回這兩個地方,他的人望將進一步上升。
如果能夠一鼓作氣,打到應天去,端了朱元璋的老巢。那徐壽輝還有什麼理由不退位讓賢?
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春節之後,陳友諒在部署好江州的各項工作,特別是“安頓”好徐壽輝之後,派出大軍從江州順江而下,直取安慶。
陳友諒進攻安慶之時,我受李善長之託去了一趟蘇州。這事兒還是我給李善長拜年之時,李善長親口對我所託。
李善長託我去蘇州找沈大哥,讓沈大哥利用在那邊的關係,打探一下廖永安的下落。
因爲徐達在前線得到傳聞,說是廖永安被呂珍擒獲,目前正被張士誠秘密關押。
因爲是所謂的“秘密關押”,所以這事兒傳出了N個版本。徐達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只好向朱元璋作了個彙報。
朱元璋得知此事,就將這事兒交給了李善長,讓他想辦法去核實一下這個事情。
李善長接到這個任務之後,首先就想到了沈大哥。
雖然他與沈萬三也算是老熟人了,但是他也知道這個事情太棘手。沈萬三要是沒有豁出去的打算,想真的要核清此事,也是很難。
想到了這一層,李善長就想到了我,讓我出面,親自去一趟蘇州。這樣的話,比他去找沈萬三的效果肯定是更好些。
我真是不想趟這趟混水。但大過年的,李善長親口相求,我真是不好拒絕。
李善長還幫我找了個由頭,說是馬氏又懷上了,預計在四月份生產。說是讓我以給沈大哥報信的名義去蘇州,然後再逐漸把話題引到這廖永安的身上來。
過了正月十五,我帶上賈海通、鄭光成、吳成照、張天賜四人去了蘇州。
見到了沈大哥,我先是將馬氏再次懷孕的消息告訴了他。然後給沈大哥彙報了一下秦淮河治理、開發工程的進展情況。
我告訴沈大哥,目前一切運轉良好。第一期承包給那七個老闆的清淤工程都先後完工了,現在都將第二期清淤工程先後發包出去了。
沈大哥對這個工程的進展也是很滿意。當然,即使我不說這些,他應該也都知道。每個月,金大富都會有一個詳細的彙報送到蘇州這邊來。
漸漸地,我將話題引到了朱元璋與張士誠的戰事上來。我也將此行的真正目的,李善長所託那事兒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沈大哥。
沈大哥聽聞此事,只是笑笑。他告訴我,的確聽說呂珍是擒獲了朱元璋軍這邊一個將領。由張士誠親自審問後,正秘密收押着。
但這人是不是廖永安,他還真不知道。不過,沈大哥答應我,三天之內,他一定把準確的消息給我反饋回來。
既然沈大哥答應親自出馬,並信心滿滿地以三日爲期,我就放心了。
閒聊之間,我說起這廖永安被擒,主要是對於張士誠的水軍部隊真實實力沒有摸透。在追殺張士誠部潰逃水軍部隊時,突然遭遇呂珍部的大量水軍。
而且呂珍的水軍部隊,無論是戰船,還是各類器械裝備,幾乎是全新的。這太湖之上突然冒出的呂珍的水軍新軍,該不會是沈大哥資助組建的吧?
沈大哥聽聞我這一問,笑了笑,並不否認。
看來,我早先的判斷是一點兒沒錯。
我叮囑沈大哥,這事兒千萬要低調,不要向外聲張。朱元璋可是個愛記仇的人。他日,如果朱元璋知道了是你援助張士誠組建的這支水師,肯定是要把這筆賬算在你身上的。
沈大哥聽了我這話之後,只是苦笑道:“身不由己啊!如果朱元璋真是如此器量狹小之人,不光是我啊,你和二弟都得當心啊!”
沈大哥說出這話,竟讓我無言以對。正如他所說,如果朱元璋真是這麼器量狹小之人,將來常二哥是不是也隨時會有危險。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後怕。這史書上記載,常遇春正是暴病身亡的呀!這事兒與朱元璋有關嗎?
我是真的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沈大哥果然沒有食言,三日之後,我得到了答案。
廖永安的確沒死,而是在那場水戰中被呂珍捕獲。
爲了確保消息可靠,沈大哥是同時從兩個方面去打探消息。
第一個消息來源出自於張士榮處。沈大哥與張士榮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交情了。對於沈大哥託他打聽的這件事兒,張士榮還是要盡心盡力去辦的。
第二個消息來源出自於呂珍處。解鈴還須繫鈴人,呂珍是整個事件最直接的當事人。從他那裡來的消息,自然是可信的。
沈大哥雖然與呂珍不熟,但沈大哥自有沈大哥的辦法。從呂珍和張士榮處都得到了同樣的消息,那這事兒就可以坐實了。
雖然得到了廖永安被俘未死的消息,但對於廖永安現在被關押在哪裡,並未獲得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因爲連擒獲廖永安的呂珍都不知道廖永安現在在哪裡。當初他擒獲廖永安之後,立即報告了張士誠。
張士誠讓呂珍親自押送廖永安到蘇州,並與呂珍一道審問了廖永安。
由於呂珍陪同張士誠進行了審問,因此,張士誠對於廖永安的軍事能力有了深入的瞭解。
張士誠也是個“愛才”之人,意欲招降廖永安。
沒想到這廖永安是個“硬骨頭”,寧願死,不願降。
人往往就是有這種心理。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認爲是最好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去得到。
張士誠見廖永安不願意投降,就越想招降此人。張士誠認爲,時間會沖淡一切!他相信,廖永安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的。
正是出於這種心理,張士誠讓自己的心腹將廖永安秘密關押起來。至於這廖永安究竟被秘密關押在何處,連呂珍、張士榮這些人都無法打探得到。
我心裡清楚,如果回了應天,朱元璋得知廖永安並沒有死,而只是被張士誠秘密關押,一定會讓李善長再想辦法打探其被關押之處。
到了那個時候,估計這李善長還得來找我。爲了避免我在李善長的再三請求下,再浪費時間來一趟蘇州,我請求沈大哥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打探出廖永安的秘密關押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