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見我喝了,也都跟着喝了。於是,我招呼大家吃菜。
剛開始,毛憨子他們幾個都很拘謹。這我也能夠理解,他們肯定還在爲自己的小命擔心。又喝了幾杯,吃了些菜,我就和他們拉起了家常。
原來這毛憨子祖上都是駕船的,所以要論這駕船的本領,他還是很有一套的。
他家祖上,原來都是幫別人駕船。到了他父親這一代,用多年積攢的一點錢,自己打了艘小船。主要是以跑貨運爲主,往返於峽州到江夏之間。
到得他父親晚年,經過多年的積攢,他家終於換了條大點的船,也就是我們現在所乘坐的這一條。
兩年前,他父親過世了,他就真正成了這艘船的船老大。
那個大副以前是跟着他父親跑船的水手,在船上待了快二十年了,也跟着他父親學了一些駕船的本領,現在就成了這艘船的大副。
既然是拉家常,他們也問起了我們的身世。我們的土匪身份,他們肯定已是知道的了,也沒必要隱瞞。
於是,我就告訴他們,我們本是在濠州府定遠縣一帶活動。那張姑娘是我們的三當家,去了四川一趟。沒想到回來的路上,遭了你們的手。幸好沒出事兒,不然你們幾個肯定得人頭落地。
我們這次水路就走到安慶,到了安慶我們會改走陸路。你們只要把我們送到安慶就可以了,你們就返回繼續駕你們的船。其他的事情,我們就一筆勾銷了。
聽了我一席話,那毛憨子幾個人還是將信將疑的。
畢竟那張思淑是三當家,我纔是個四當家。他們肯定懷疑我說的話算不算得了數,到了安慶後,我們是不是真的會放過他們。
這也難怪他們,正常人都會這麼思考問題。
我又跟他們耐心解釋道:“雖然我只是四當家,但這回山之前,他們一切都得聽我的。不信你們可以問一問他們這幾個。”
同時,我指向羅仁他們幾個。
他們幾個也是很配合地點頭,表示我說的不假。
雖然,毛憨子他們幾個,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肯定還是在犯嘀咕。肯定得考慮到了安慶,我們能不能說話算話,放過他們。
當時,我心裡其實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旦到了安慶,我們立刻上岸,放毛憨子他們回去。
雖然他們也做過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但畢竟沒有釀成嚴重的後果,上天有好生之德。
話又說回來,沒有他們駕着船從江夏一路送我們過來,我們未必有這麼順利就能逃出江夏。
甚至連張思淑不同意的情況,我也做好了應對之策。我準備讓羅仁和陳定邦跟我一起擋住張思淑,不讓她找毛憨子他們的麻煩。
爲什麼計劃是讓羅仁和陳定邦二人跟我阻止張思淑,這也是我仔細考慮過的。畢竟,羅仁和陳定邦這兩小子,一向對我言聽計從。
而裴德龍、崔道遠、陳元貴三人雖然表面上對我畢恭畢敬,也都表示在回錐子山之前一切聽我的安排。但畢竟跟他們打交道時間還不長,我還沒有絕對的把握,保證在那種關鍵時刻,他們能夠絕對聽從我的指揮。
當天夜裡,天就下起了雨。
這時,已是臘月初了。俗話說,寒冬臘月,這時的天氣一下雨,就伴隨着降溫。一降溫,這雨就變成了雨夾雪,最終就可能變成降雪。
雖然這長江不會結冰,但雨雪天行船,肯定沒有晴天順利。這第二天一早,毛憨子就來問我,今天是不是正常行船。
爲了顯示出對他的尊重,讓他打消心中的顧慮,我對他說:
“說起這行船之事,你肯定比我要在行的多。
此去安慶頂多也就十來天的路程了,但要趕回家過年,不論是我們,還是你們,估計都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這行船這不急着這一兩天。現在下雨了,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變成雪了。
我覺得,一切以安全爲主。你看今天是出發,還是在江州再停留兩日,等天氣轉好了再走,全憑你作主。”
那毛憨子萬沒想到我會這麼說。他思考了片刻,說道:
“以我多年行船的經驗來看,這雨肯定是要轉雪了。而且沒有三、五日,天氣肯定是晴不了。
在這江州,雖然是停在碼頭,但還是風大得很。
我們再向下走,不到半日行程,就到了湖口,也就是鄱陽湖入長江的口子。要不我們趁着還沒下雪,趕去湖口。
從那裡入鄱陽湖,湖面上的風肯定沒有江面上大。在那裡停歇幾天,待得天氣好轉了,我們再出發,直抵安慶。”
我一聽他這個方案,感覺可行。
湖面上風平浪靜的,也適合於休整。特別是張思淑又有點暈船,去鄱陽湖歇幾天,對她來說,也是一樁好事兒。
當即,我就同意了毛憨子這個方案。很快,我們也就拔錨起航了。
因爲風大,而且是順風,我們支起了風帆。本來就只有小半天的路程,這下加上順風,也就個把時辰,我們就到了湖口。
毛憨子讓水手撤了帆,並指揮他們將船駛入了鄱陽湖,找了個避風的坳口,拋錨停船了。
我也告知了大家,在這裡休整幾日,待天氣好轉了再走。
果不其然,當天黃昏時分,伴隨着北風的呼嘯,那雨就變成了雨夾雪。當天晚上,就已聽不到下雨的聲音,只有雪花伴隨着北風,在漫天飛舞。
第二天一早,船艙頂、甲板上都落了一寸多厚的積雪,而且雪還沒停。
因爲船是木製結構的,除了做飯,我們會生點火,其他時間也不能生火。只好關緊了艙室的門,捂在被窩裡。
這天下午,雪還是沒停,而且風是越刮越大。幸虧是到了這鄱陽湖裡面,要是在那江州碼頭,不知道這會兒會凍成什麼樣子。
我從前一天晚上,睡到今天早上自然醒。因爲外面下雪,天氣冷,因此,早上吃了點東西后,又繼續捂進被窩裡。
但到了下午,實在是在被窩裡待不住了,我就拉着羅仁來下象棋。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反正天還沒黑,我聽見艙室外的風聲中夾雜着有人喊“救命”的聲音。
起初,我還沒太在意。後來,羅仁也問我,是不是聽見有人喊“救命”。
我們仔細一聽,似乎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於是,我們二人趕緊出了艙室,來到了船頭。
就在離我們約兩、三百米的地方,有一艘比我們這船小一號的帆船歪在了離湖邊約二、三十米的地方。
船帆倒向了靠湖邊的方向,船體有約一半的地方沉入了水平面以下。不知道是不是離湖邊較近,所以湖底已不深了,沒有看到繼續快速下沉的跡象。也有可能還在緩慢下沉,我們看不清楚而已。
那“救命”聲就是船上的幾個人喊出來的。估計是他們看見了我們的船就在離他們不遠處,看見我們有人出了艙室,他們邊喊還邊向我們揮手。
我一看,這救人要緊,馬上叫羅仁去把他們都叫出來。
大家聽說前面有船出事了,都快速出了艙室。也顧不得把毛憨子他們幾個鎖在船上的固定位置了,我就讓他們快速向出事的船行駛過去。
好在那鐵鏈子的一端還鎖在他們腳上,即使他們跳湖逃跑,這根十來斤的鐵鏈子還鎖在腳上,想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很快,我們就到了沉船邊,那船上有五個人。
我們先把船停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然後支了跳板。接着伸出竹杆兒,讓他們分別抓住竹杆,以便讓他們從跳板上走到了我們的船上。
原來這是一個商人,自己帶着幾個夥計從景德鎮買了批瓷器,從昌江河入鄱陽湖,準備從鄱陽湖入長江,由長江運至蘇州。
但行至入長江的湖口時,突遇大風。船帆還未來得及撤下,便被這陣大風橫着刮出去幾百米遠。刮至離湖邊還有二、三十米的距離時,可能是船底遭遇障礙物,導致擱淺,但船體還是遇風繼續傾斜。
因看見我們的船就在不遠處,因此才大呼“救命”。
五個人都是毫髮未損地救到了我們船上。但那商人還是苦苦哀求我們將他船上的瓷器搬到我們船上來,說這些瓷器是他這次花大本錢買下的,如果掉在了湖裡,他這次就虧得血本無歸了。
我見這商人年齡與我相仿,而我們的船也是空船,比這艘沉船還要大一號,裝他那點瓷器是沒有問題的。
因此,我便有了幫這個人一次之心。但畢竟這船是毛憨子的,我還是徵求一下他的意見比較好。
於是,我問毛憨子,幫他們把那艘船上的瓷器轉到我們船上是否可行。
毛憨子思索了片刻,對我道:
“去那船上搬東西過來倒是沒問題,而且我們這艘船也完全裝得下。
只是這誰過去搬的問題不好解決。你們幾個都不是水手出身,去那快要翻掉的船上搬東西,弄不好東西沒搬到,船翻了,倒還可能出現生命危險。
靠我們剛纔救上來的五個人,估計人手不太足。
但我們這五個,腳上都還有鐵鏈子,這過去那邊船上也不好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