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多家書房中,炭火正燒得畢爆作響。何其多剛問完了何繼學的功課,臉上難得露出滿意的淺笑,道:“經過這半年的專心溫習,果然長進了不少。”
面對何其多難得的誇讚,何繼學有些受寵若驚,也趁着何其多心情愉悅之際,小心翼翼地問起家去過年的事情。
“過年終究是要一家人團圓的,如今也已經快到年下,過幾天你便家去吧,好好陪陪雙親。”何其多頓了頓說。其實就算何繼學不親口提起,他也早有讓何繼學家去的想法。
何繼學聽了內心雖很是高興,只是當着何其多的面不好外露,只是輕描淡寫地答應一聲是,還保證了回家的這段時間不會把書丟開,何其多點點頭。
一語未了,任嫂走進來說到,梅文鬆來訪,何其多忙讓好生請進來。
“那學生先回房裡去了。”何繼學站起來說到,不知爲何,如今的他並不想同梅文鬆碰面。
“且等等,大可不必如此謹慎,你文鬆兄來了,怎好不打聲招呼。同你說說學院的事,交流交流功課也是好的。”何其多還以爲是上次自己打斷他同梅文鬆說話的緣故,殊不知兩個人上次已經在清漣書齋中暗中結下了樑子。
何其多既這麼說,何繼學雖然心裡對要見梅文鬆不大情願,也只好又坐了下來,努力不讓內心的彆扭表現出來。
過了一會兒,任嫂便把梅文鬆引了進來,只見梅文鬆的臉頰和手都有些通紅,渾身冒着熱氣。
梅文鬆見何繼學也在這,朝何其多問了好,臉有得意之色。何繼學也起身朝梅文鬆問了聲好。
梅文鬆這才假裝剛注意到何繼學,說到:“哦,原來繼學也在這兒。”
兩個人雖則關係不如從前,在何其多面前卻是很有默契地扮熟絡。
“書院課業可繁多?怎的自上次到家裡來過之後,世侄都沒空過這邊來?”何其多笑問到。
“嗯?”梅文鬆疑惑地看向何繼學,只見何繼學朝他使了使眼色,才知道原來他上次到清漣書齋的事情,何繼學並沒有提起,不過想想也並不奇怪,誰想把醜事外揚呢。雖然此時是奚落何繼學的好機會,終究還是看在何其多還有何萍的分上,便也幫着隱瞞不說,笑到:“勞煩世伯記掛,這不是學院放了假,便忙到世伯這兒拜訪來了。”
“世侄真是有心了。如今外面天寒地凍的難爲你還過來,快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此時任嫂端了熱茶進來,何其多便叫喝茶。
梅文鬆謝過何其多並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又看向何繼學問到:“許久不見,也不知繼學這段時間閉關溫習後的功課如何了?”
在何繼學看來,梅文鬆這麼問是不安好心,並不是真的關心過問他的功課,好在他剛還被何其多誇過,這會子不怕他問起這個來。
“算是有了些長進,正好你來了,同繼學說說書院或者功課上的事。我正好有些事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何其多說着從座位上站起來,坐着的兩個晚輩也都站了起來相送。
“世伯儘管放心去吧,我會跟繼學好好說的。”梅文鬆送何其多到了門口。
何其多聽了很是滿意地出門去了,如今只剩何繼學和梅文鬆二人在書房中,剛纔兄友弟恭的氣氛很快便冷卻下來。
“先生走了,文鬆兄可不必裝了罷。”何繼學坐下說到。
“我何曾裝了?”梅文松明知故問到,又把剩下的茶飲盡。
“文鬆兄剛纔問起我的功課,可是真的出自關心?”何繼學於是直接了當地問到。
“我哪裡就這麼想了?你這麼說可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梅文鬆氣定神閒地說到,只是這話卻是辛辣得很。
“我說怎麼父親的書房今日這般熱鬧,原是文哥哥來了,哎,父親呢?”何萍突然也到書房來,卻見書房中只有何繼學和梅文鬆二人,一人臉上還帶着些慍色,另一人卻是有些得意,竟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
“萍妹妹來了。”梅文鬆笑着迎了上去,態度發生了大轉變,說到:“世伯剛剛有事出去了,等一會兒就回來。”
“你們這是……”何萍看了看他們二人問到。
“你說同繼學,是這樣的,世伯臨走前特意囑咐我同繼學說說書院還有院試的事兒,我們正說的熱鬧呢。”梅文鬆說完又看向何繼學問到“是吧?”
“是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文鬆兄真真是個能言會道之人,比那說書的還要精彩動聽。”何繼學也走上前來,話裡有話地說到。
梅文鬆聽了心裡是氣得不行,這個何繼學竟然把自己比成供人娛樂取笑的說書的,只是在何萍面前,他還是得維持他優雅的君子做派,只不好發作。
何萍一下子就聽出這裡邊的乾坤來,想起上次她和何珍珠離開書齋後,這兩人獨處時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知道何繼學這是在奚落梅文鬆,因笑到:“平時文鬆兄都是沉默寡言,如今進了書院果然不一樣,也變得能說會道起來,那我可得飽飽耳福了。”
“萍妹妹快別聽繼學亂說,我們的談話才只開了頭,正事都還沒說,怎麼就像說書的了,繼學這樣說,未免太過擡舉我了。”梅文鬆假意微笑到。
“好了好了,互相吹捧的話就不必說了。學院裡到底有什麼趣事,文哥哥你快些講講,妹妹也想聽聽呢。”何萍說着從兩人的中間穿過,來到座位上坐下。
“萍妹妹想聽有關什麼的?”梅文鬆撇下何繼學,走到何萍的身邊,殷勤地問到。
“文哥哥不是正要同繼哥哥說起,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如若問我,不過撿些新奇有趣的講便是了。”何萍看了看仍舊杵在門口不挪步的何繼學說到。
“看看,一不小心便露出了狐狸尾巴。”何繼學內心落井下石地笑到,重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其實書院也就同書齋差不了多少,不過是更自由了些,接觸到更多學問和優秀的人罷了。畢竟是治學的地方,到也沒有什麼新奇有趣的事情,比不得繼學常去的那些茶樓酒肆聽多了說書人的那些個稗官野史,街頭巷尾。”梅文鬆也坐了下來,語帶雙關,無不透露出一種優越感來。
“文鬆兄此言差矣,我何曾常去什麼茶樓酒肆聽書,先生和萍妹妹可都能爲我作證。”何繼學反駁到。
梅文鬆並不予理會,見自己前面的話何萍聽的不明就裡,又接着說到:“書院的事等繼學將來進了書院就知道了,光靠我在這兒紅口白牙地說,想必不能很好地理解。”
“是啊,妹妹相信繼哥哥明年一定能考得上。”何萍自信地說到,又看向剛還嬉皮笑臉此刻卻一臉嚴肅的何繼學。
“我也相信,那就期待明年在書院見到繼學了。”梅文鬆拍了拍繼學的肩膀說到。
三個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何其多外出辦完事回到書房來,見何萍也在這兒,悠悠地問到:“萍兒什麼時候來的?”
三個人都站起身來,目送着何其多到位置上坐下。
“上次父親還讓特意女兒出來見文哥哥,怎麼這次女兒親自來,父親卻又這樣問起。”何萍上前爲自己辯解到。
“好了好了,不過隨口這麼一問,你這丫頭倒是有一車子的道理。”何其多這邊應付完女兒,又對着恭敬地站着的梅文鬆和何繼學問到:“你們聊的怎樣了?”
“我們聊得很好,繼學也說了聽了之後,定不會辜負世伯的栽培,考上書院,世伯大可放心。”梅文鬆說到。
“是啊,聽了文鬆兄的話後受益匪淺,也更向往書院的生活了。”何繼學也附和到。
見他們二人剛剛還“明爭暗鬥”,現在在何其多面前卻表現得如同親兄弟一般,何萍不免覺得好笑,忙用手帕掩嘴輕笑,拿起手指在臉頰處比劃着。
除了何其多,其餘二人都知道萍妹妹笑從何來,只是尷尬地看着對方。
“你這丫頭又笑什麼?”何其多問到。
“沒……沒笑什麼,只是突然有些咳嗽罷了。”何萍停下笑來,說到,“女兒就不打擾父親們說話,先回房裡了。”
“都別站着了,快坐下說話。”何其多轉而招呼尷尬地站着的何其多和梅文鬆二人坐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