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後不久,花朝節終於到來。
花朝節是聚香縣重要的節日,每隔四年便會有一次大型的遊神賽會活動,今年便只是普通的祭拜。
這一天除了縣城花神宮的香火最爲旺盛,各地也要祭拜花神,蓮臺的祭拜場所便是離荷塘不遠的芙蓉閣,裡面供奉着芙蓉夫人。
聚香書院和各處書齋也都放了假,何繼學因爲剛家去過完年回來,此次並沒有家去,仍舊留在何其多家中,一則今年只是小拜,二則本來拜神的事一向也不由他料理。
除了芙蓉閣,梅級家裡也早早地便香氣繚繞,說將起來,何萍也喜歡這個節日,但是比起大操大辦,她更喜歡小年例這樣優雅清靜的。每年到這個時候她都親自寫了芙蓉詞兩份,一份親自來至神龕前焚燒,一份則託任嫂帶去芙蓉閣,這也算是她獨有的與世俗不同的詩意方式了。
雖然何萍已經這樣做了許久,何繼學卻是等到住到今年花朝節在梅級家中度過才注意到何萍的這個“舊俗”。
“妹妹這是寫的什麼?”何繼學也想着給神龕上一柱清香以表敬意,便見迎面何萍走來,手裡拿着一疊紙。
“哦,這是妹妹特意寫的芙蓉詞,等會兒上完香要化給芙蓉夫人的。”何萍展示了展示手中的東西說到。
“原來是這樣,妹妹當真是高雅。”何繼學說着也來了興致,“那我也少不得加入妹妹的雅事了。”
“姑娘前幾年便這樣做了,只是哥兒從前不住這兒不知道罷了。”任嫂聽到二人的談話,笑着走過來說到。
“想來咱們蓮臺甚至整個聚香縣除了妹妹有如此雅緻,也不會有第二人了。”何繼學不無溢美之詞。
“方纔哥哥還說要加入妹妹,可不就是第二人了。”何萍笑到。
“不過東施效顰了。”何繼學說到,轉念一想,還是口頭放棄了加入何萍的雅舉。
何萍見何繼學放棄,還以爲是因爲自己剛纔那番話的緣故,忙又說到:“雖說是雅興,從前只一個人做倒也無趣,如今難得哥哥在家裡住着,還是一起吧,妹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東施效顰。”
禁不住何萍的勸說,何繼學便又答應下來,回到自己房中,也寫了一篇,又修改潤色之後便遞與何萍過目,還請何萍不吝賜教。
何萍接過來一讀,笑到:“哥哥最近是院試體寫得多了麼,怎麼看着像是要交給考官而不是給芙蓉夫人看的。”
何繼學倒也不反駁,笑到:“那平日裡敬拜也有求高中的,妹妹怎知芙蓉夫人就看不懂了?”
“哥兒這樣解釋,倒新奇有趣。”任嫂拎着裝了拜神物品的籃子經過,聽見他們這番理論,不由笑到。
“嬸子是要出去了麼?”何萍問到。
“是啊,姑娘和哥兒的文章可準備好了?”任嫂問到。
“那就麻煩嬸子了。”何萍說着把自己同何繼學寫的祭文一同交到了任嫂的手中,本來何繼學的文章是不過審的,只因他的這一番說詞還算差強人意便也作罷了。
今天這樣一個大日子,何萍隱約覺得何珍珠一定會尋機上門來,不知怎的,她如今對何珍珠似乎沒有從前那般討厭,但是也談不上喜歡。
高腳凳上還擺着新年時擺上的銀杏,何萍不禁想起逛廟會的場景,雖然何珍珠是鬧騰了些,倒也親近可愛,雖然自己喜歡清靜,卻有時難免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妹妹看什麼如此入神?”何繼學問到。
何萍回過神來,眼睛從銀杏上移開,說到:“沒什麼,妹妹是想着,珍珠會不會又鬧了家裡來。”
“難得妹妹提起珍珠,還以爲最近珍珠來的勤妹妹不喜歡呢。”何繼學笑到。
“哪有喜不喜歡,不過是不想珍丫頭介入太多事情,這丫頭畢竟什麼都不知道。”何萍說到。
何繼學心領神會,很是感激何萍的體貼,也知道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任嫂去完芙蓉閣回來的路上,見到了桂氏梅氏以及何珍珠正好要往那邊去,便站住說了一會子話。
“任嫂,最近多先生萍姑娘以及繼學可好?繼學可有好好溫習功課?”梅氏問到。
“先生還有姑娘以及學哥兒都好着呢,全嫂子儘管放心,早間兩個人還在一起寫了祭詞託我帶到芙蓉閣燒了呢。”任嫂笑到。
“哎,今天是花朝節,珍珠能去找二……萍姐姐嗎?”何珍珠突然也上前問任嫂,因她想起節日清漣書齋沒有課,雖則何繼學沒有家去,想着何其多應該不似平日那樣嚴格。
“先生今天出門去了,你二哥哥還有萍姐姐剛纔還寫着芙蓉祭詞,你可也會寫?”任嫂開玩笑地問到。
“嬸子快別開玩笑了,珍珠又不會寫字,更不用說這什麼詞了。”何珍珠雖然不會寫芙蓉祭詞,也沒有什麼興趣,但是聽任嬸這麼說,可見何繼學今天並沒有功課,又拉住任嫂說到:“既這樣,珍珠可不可以同任嫂一起家去?”
“你這丫頭快別纏着人家任嫂了,剛還纏着說要一起去芙蓉閣上香的,怎麼這會子又改變主意了。”桂氏忙招了招手讓何珍珠過來。
“年輕人總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嘛,也就是現在還能這樣親密無間,等再長大些便都各管各的了,一年也不知道見不見得上一面。”任嫂不禁感嘆到。
家裡這邊趁着寫詞的餘興未盡,何繼學同何萍二人又做起芙蓉詩來,算是屬於兩個人獨有的過節的方式。
“姑娘哥兒還在這兒作着呢?”任嫂走進客廳笑問到。
“任嬸回來了。”何萍循聲看去,卻任嬸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驚不驚喜?”何珍珠見何萍已經發現她,也不躲在任嬸身後悄悄進來了,跳出來笑問到。
“確實驚喜,不過是有驚無喜。”何萍別過臉去冷冷地說到。
何繼學也被何珍珠的聲音給吸引,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卻見果真是何珍珠出現了眼前。
“你萍姐姐剛好念起你,可巧你就來了。”何繼學笑到。
“是嗎?原來萍姐姐這麼想念我,還只裝作很冷漠呢。”何珍珠如獲至寶地圍着何萍笑問到。
“哪有,你聽繼哥哥胡說。”何萍說着拿手中的毛筆輕敲了敲何珍珠的腦袋,又問任嫂到:“嬸子,你怎麼把她給帶來了。”
“是在回來的路上遇見的珍姑娘,今日過節,先生說了姑娘雖然平日裡愛讀書,節下也該做些姑娘家的女紅等巧事兒,同姐妹親近些,所以把珍姑娘請來與姑娘作伴。”任嫂說到。
“是啊是啊,多先生就是這個意思。”何珍珠附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