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有風。
擡頭,有月。
門口,有俏佳人。
還是倆。
zhei怎麼話兒說的呢這是,嘖嘖,怪不好意思的。
某千戶大人腳下加緊,轉眼就到了院門前。
“怎麼了這是?等多久了,真是,快進屋,外面多冷啊真是。”韓三招呼白晶晶和佟文汐兩人,推着就往裡面走。
“官人怎回的這般早?不是還要晚上吃酒慶賀一番嗎?”白晶晶一邊攬着韓三的手臂說話,一邊招呼佟文汐,“你且再等等人,我陪官人去去就回。”
嗯,嗯?怎麼個意思?韓三發覺晶晶姑娘話裡話外的賓語使用出了很大問題,等人?不是等我咩?
“怎麼個意思?大過節的你倆等誰呢?”回房路上,韓三憋不住問。
“這些日子新認得一個繡工極好的姐妹,也是咱們半山的一位官眷,賈玲兒官人認得的吧,她是半山錢莊賈行長的獨生愛女,一手織裁技藝,在琅琊怕不閨閣皆知的。玲兒許我今日有幾件新織的袍服送過來,可巧她父親今晚有宴,我就喊她順便來家裡聚聚。妾身還以爲官人也會赴宴,沒想回的這麼早……”白晶晶絮絮叨叨從院門口一直說到房裡的酒席邊,掃看一眼席面,掩口失笑,“本打算幾個『婦』人小坐,也沒預備什麼下酒小菜……”
“你怎認識賈似詡她家的閨女?”韓三覺着要問清楚嘍,這裡面可不是幾套袍服的事情。
“你整日閉關修道,只有晌午出關理事,何曾理會我們女人家?頭兩個月我和汐兒渡海到棲霞鎮散心,有一次撞見錢總管,閒談說起要添幾件袍服,錢總管就說鎮上新來一位織秀精湛的,我過去訪一訪,一來二去,自然熟識了。”
韓三問道,“錢三就說了手藝好這件事?”
晶晶姑娘愣一愣,“還能有什麼事?”
“呃,沒什麼。我找她,她和她爹問過一種織造手法。”
韓三隱隱有點見汗,“打過幾次交道,卻半點也沒和我提過你的事……既然有客,你們就多坐一會兒,我不便相陪,到後面歇歇,忙一天了都。”
“總要吃飯的。”白晶晶勸一聲,又笑,“不是還在和汐兒生氣吧,我給官人說過她了。她年紀小,讀書少,言語上差池些官人且容妾身時間管教,總不能還真的給氣着了?”
韓三呵呵,“哪有什麼氣,這兩天公務忙,耽誤了修行,眼下要抓緊補一課。哦對了,這個送你,可別藏起來捨不得用。”
韓三說着,做戲法一般翻手,憑空提了一個皮兜子出來。
“是什麼?”白晶晶接過來打開,隨口問着。
“打開看看。”
“哇!”
白晶晶從豹皮兜子裡抽出花梨木盒,打開一看,滿眼碧綠,竟是一副頂翠的馬吊牌。
打牌這件事,也不知是前世今生的何種因果,但凡叫了個白晶晶的名姓的,不管哪個位面時空,每一位都是最純粹最虔誠最有癮頭的靈魂牌手。
此時,白晶晶看去某千戶大人的眉眼裡點點滴滴都是“老公我受死你了”的極致喜悅,就差撲上來照着某千戶大人的腮幫子上啃一口了……還得說是託上古禮教的福,世人知道收斂,韓三實在是不習慣這種超限規格的表達熱情的方式丫。
躲了家眷,韓三裝模作樣的走進密室閉關。
進來密室之後,關死了門,坐也不坐,某千戶大人提手就召喚了山丘之王顯身。
話說韓三越來越喜歡這輛山丘之王的模塊組設計了,動力強勁,運轉可靠,外型拉風,駕駛舒適,除了超遠長途,幾乎絕大多數的地形和路程都很適用。
只是跑一趟臨縣,自然還是選它。
韓三去青辣縣,胡麻河對岸那個青辣縣。
臘月整月,正月半月,北地逃難逃荒的流民蜂擁而過上凍的大清河,扇子面一樣鋪散到大清河的南岸土地上。
逃去江東郡的極多,跑來吳郡的也不少。
踱過大清河,第一站仍是山左郡的屬縣南清。南清縣這兩年就沒少了流民過境,再加上棲霞某部駐軍在團練使小六子的粗放式管理之下,搞得地荒人稀,狼奔豚突,莫說人丁,連耗子洞都荒了。
未到春時,啃地皮填不了肚子,流民躲着戒備森嚴的清河渡衛戍區,潺潺南下,順着胡麻河上游緩緩分流到青辣胡麻兩地。
青辣和胡麻兩縣剛來過流民,元氣損傷,再多的處置經驗,拿不出糧食來還是無用。
青辣縣這邊,縣令是個只進不出的狠角『色』,鼓動縣民高築牆深挖壕,大搞團練對抗流民之患。時至今日今時,青辣縣衙的大門外的站籠裡已經裝不下偷盜搶掠罪名流民了。
青辣如此,所幸胡麻有某千戶大人在彼,結果另是一般。
關於此番北地流民事,某千戶大人近日曾有言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都是爹媽生父母養的,兩條腿支個肚子,誰也不比誰矮賤到哪裡去。遠的咱們管不了,既然到了咱眼前,總不能裝瞎。咱就忍心兩頓乾飯飽腹,看人家好幾天水米不沾牙草根都吃不得倒在野地裡連哭號都沒氣力?天災**,非民所願,當同體同心,由己推人……自我而下,舍一餐,暫濟三日,以爲民籌。
看看,都看看,這是什麼精神,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天下大公,概莫如是丫。
當然,也有近密之臣暗地裡問過千戶元敬者,三日後當如何?
元敬亦有四字真言,答曰,完再說吧。
此日此時,正是濟民第三日的夜深,最後一點賑糧也打了糊糊,可算“完”,過了子時,就該到某千戶大人的“再說”了。
胡麻縣境之內的北地流民被安置在胡麻河東與北山西麓之間的河灘地,河對岸,亦是流民,是聽說胡麻縣給了河那邊三天的活命糧,紛紛過來爭一口食。
七八萬人佔了河岸河牀甚或河冰之上,黑壓壓偌大的居聚之地,極少人聲,有的裹了柴草破絮睡覺抵餓,有的仰頭向天,兩眼空洞無神,正月十五的盈月之華亦洗不去風霜面目之上的半點辛楚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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