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晚西斜，買菜的晚高峰也要到了。
肉鋪掌櫃的美滋滋的嚷着羊肉特價優惠促銷大減價，還不時得意的瞄一眼越走越遠的羊販子牛四的背影。
“你這廝乾的好事！灑家怎得就被蒙了心，虧着本賣了兩隻羊出去。”牛四越走越覺不對，扭頭朝着同行的梅尼亞克大吼起來。
“於我何干？我找你還錢，可沒幫着那肉鋪與你討價還價。”梅尼亞克打着酒嗝，渾不在意的說。
“終歸亂了灑家的心神！”
牛四恨恨的說，“你這廝就差這五七八分鐘的？灑家和義誠多年合作，什麼時候短過信譽？！”
梅尼亞克不廢話，把借契一豎，“這上面寫的幾號？”
“昨天嘛，灑家記得。便是你不來，灑家稍待也會去義誠結清了它……話說沒見過你，你新來的？難怪沒有規矩。”
梅尼亞克不理會，只管自顧自說話，“這就是規矩，昨天你不去，只有今天我來。我們是服務性行業，當然也要人性化一點，客戶沒時間，我們就上門服務。”
“天都沒黑呢，何至於急成這樣！”
“我們有人性不假，逾期一天不算利息還專人專程上門提醒，但您不能存心拿我們抹不開呀，佔一天便宜就算了，還要佔滿，您不覺着這挺不合適的？最起碼我也是有工作時間的，還非要讓我加個班咩？今天我收錢是人情，昨天您還錢纔是本分，是不是這個道理呀？”
“哼，能做這行的果然牙尖嘴利，我不與你爭！”牛四冷哼一聲，“只這一回，能貸魂錢的又不止義誠一家，咱們了結便算。”
“那我可得替琛哥謝謝您，他抱怨這份活計膩歪心煩的不止一回了，要是真都向您這樣識大體，琛哥怕不要殺雞還神。”
牛四和梅尼亞克兩人一路鬥嘴，直到進了錢鋪，牛四取款還賬爲止。
這第二單業務，梅尼亞克又齣戲了。
業務員拿的都是回款提成，如何也沒有往外趕客戶的道理。好在梅尼亞克中午喝了酒，多少有個推卸的由頭。
打包kill！
梅尼亞克在半夢半醒之間處理了全天的業務，賺幾個錢先不說，開門紅是好兆頭。
於是買了酒，買了荷葉雞，薰臘，花毛一體，拎着，擦着天黑回到職工宿舍去。
在客廳裡擺好了酒菜，衝個涼出來，小六子特有口福的準時回來了。
“怎麼樣？”梅尼亞克囫圇着溼乎乎的頭髮問。
“白跑一趟，早想到的。”小六子脫鞋脫襪子脫褲子，一邊說，一邊朝盥洗室裡擠。
梅尼亞克回房間換上睡衣，去廚房燒了熱水，用一隻瓦盆端過來燙酒，正合入口的時候，小六子又恰到好處的洗澡出來了。
只披了一件浴袍，小六子攤在沙發上，直眼瞅矮桌上的菜色，嘖嘖兩聲，“你應該很順利了，盤子裡還有豬頭肉呢。”
“還好吧，開門見喜，總要賀一回。”梅尼亞克從瓦盆裡拎出滾燙的瓷壺，二兩的杯子，給小六子滿滿倒上。
“都這個點兒了，傻強回不來了。咱們倆喝吧。”
“嗯，估計是遇見好客的了，聽說無履城那邊普遍能喝，回不來也是應有之意。”
梅尼亞克和小六子碰杯，各自吱哇亂叫的淺酌一口，頓了頓方便筷子挾菜。
三巡五味，梅尼亞克把自己的兩單輕描淡寫的講了，小六子點點頭，不置可否，一邊喝酒，一邊神色不鬱，暗暗嘆氣。
“怎麼了？”梅尼亞克問。
“你剛來，我這樣的單子暫時還攤不上，不過也無所謂，背上三五天的，琛哥就不催了，會收回去等過幾天再分。”小六子鉗了一粒花生，“死單麼，到了一期都會催一催，例行公事，琛哥都沒指望的。”
梅尼亞克很有事業心的問，“什麼死單？是人沒了嗎？還是生熟不進，撒潑不還了？”
“差不多吧，我這張稍稍特殊些。這是琛哥剛入行時候買來的單子，二十萬的單，琛哥被忽悠着五萬買下來了，還以爲便宜。”小六子噙了一口酒，“結果借錢那個人的爹也是姓胡的，比琛哥的名字還短，來來回回好幾年總沒結果。年輕麼，誰還不交點學費了。”
“完了就到期跑上一趟，儘儘人事？”梅尼亞克當年也是行內人出身，自然明白裡面的玄機。
小六子：“可不，一個月白跑好幾天，幾乎慣例了聽說。”
“六哥，我敬你。”
梅尼亞克是肅然起敬，放着省事的不挑，爲了新晉的兄弟，小六子毅然決然的扛起來個雷，這份情誼，太讓人敬重。
小六子一飲而盡，擺擺手，居然有些些慈愛的意思。
幾十萬裡挑一的修士，按說在哪家哪國都該被打板兒供起來相處的，在無遮也不例外。
小六子對梅尼亞克，實在少了許多敬畏。
倒也不怪六子，過了七期的修士在小民眼裡最值錢的不過是壽限高了十幾二十年，若不能成功高考，大限已到，也不過塵歸塵土，土歸土塵，木有什麼卵用。萬一點兒背，死在域外或是化外蠻荒，興許活的還不比自己長。
尤其是梅尼亞克這樣的歷練修士，這樣功虧一百多簣的徵兆更爲顯眼。
當然，再瘦的渣男也強過肥宅萬倍，悟道自始至終都是靈獄小民的終究目標，些許雜音不過是酸檸檬的羨慕嫉妒恨罷了。
小六子不是羨慕嫉妒恨，儘量準確些描述，差不多類似於數學巨匠到餐館後廚學習烹飪的感覺。
純粹一些看待，巨匠的名頭不值當什麼，本質不過一個學徒，保不齊還不如一個小民學得紮實呢。
所以，兩人相處的極爲平和，又多加一個傻強，怕是也這般融洽，若再把琛哥喊過來……那就不成了，琛哥的視角清奇，是拿梅尼亞克當微服私訪來待遇的。
第二天早上，早餐桌上傻強如期而至，也是個完滿的二連殺，一臉的春風得意，甚或連昨天凌晨拂曉洗手間裡的水咆聲，都比前一天更澎湃一些。
梅尼亞克和傻強雙星閃耀，小六子情理之中，情有可原，琛哥在早會上覺得十分滿意。
臨到發佈日常任務時，梅尼亞克搶先出手，拿走了昨天早上小六子拿走的死單，此行此行，一時令人側目。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