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打壓

對於金氏安排的設計幾款新服裝的任務,幾名設計師給出了一共二十多種方案讓銷售部的人選擇,會議上,每個小組都選擇了自己看中的幾款,而陳天小組選擇的幾款是西裝和新式洋裙,他說“現在的上海人講究一個新,我們小組選的這幾款無論在風格還是款式上,都是市場主流,一旦推出,必會大賣。”,陳天以爲自己的選擇很好,但是他選的這幾個卻一個不剩的遭到了王主管的反對,王主管說“雖說上海很多外國人,但還是中國人居多,而中國人更加崇尚中山裝和旗袍,所以我認爲還是我的這幾款更合適。”

陳天道“中國人是居多,可現在的情況是中國人的眼光都朝着洋人的看齊,還別說將來,就現在街上已經有不少中國人穿上了西裝洋裙,所以說西裝洋裙取代中山旗袍只是時間問題,大勢所趨。”

王主管道“這時間就是大問題,穿個衣服誰會管將來,將來流行是將來的事,誰的衣服能管一輩子?服裝業,我們更要看的是眼前的潮流,絕不能像有的年輕人,自以爲是,好高目遠,整天大言不慚地談論將來什麼的,賣衣服賣的就是現在,調皮的猴子以爲爬上大樹了就萬事大吉,卻忘了下面是懸崖,會摔死的,我們可不能當猴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的出來王主管是在諷刺陳天,陳天也毫不示弱,道“大家是不是忘了,所謂潮流都是靠帶動的,只要我們廣告宣傳做的好,上海人的觀念自然就會改變。如果只看當下,抱着那點老黃曆啃舊賬,鼠目寸光,遲早被人吞掉。”

“你說誰呢,臭小子,來了沒幾天就翅膀硬了。”王主管怒拍桌子,當場發火,一副要打人的樣子,旁邊的人連忙相勸,這時,坐在主位一直沉默的金秋終於開口了,“這是討論,不是黑幫爭地盤,王主管,注意你的言語,領導是給人當榜樣的。”

王主管雖然脾氣爆,但也知道在這種場合必須忍住,於是便滿臉不屑地坐了下來。

金秋道“我看了看大家的方案,各有各的理由,贊成的也有,反對的也有,也罷,那我也來說兩句吧。如今許多中國人都在爭相效仿外國人,不管是吃還是穿,都在變化,但是服裝這個東西,既賣眼前也賣將來,我的意思是在旗袍和洋裙、西裝中選擇幾款作爲主推,至於中山裝也要,但要降低生產量,像王主管選的這幾件旗袍就很不錯,大家覺得呢,王主管,你覺得呢。”

王主管心想金秋雖然弱化了中山裝方案,但也選擇了他的旗袍,便熄了些怒火,道“那經理最後準備選哪幾款主推?”

“首先吳傑小組選的那兩款西裝就不錯,比陳天小組的好,西裝上就選吳傑小組的,另外陳天和趙曉波兩個小組選出的的洋裙都很符合西式潮流,可以採用,還有王主管的那兩款旗袍,一共八種款式,就選這八種作爲主推吧。”

這一決定各個小組都同意,王主管雖然有氣,但見大夥都同意了,他也只好同意了,金秋接着說道“既然款式定下了,接下來就是銷售了,我準備讓陳天負責這次的銷售,各個小組全力配合。”

“什麼,讓陳天負責?”王主管再次發火道“憑什麼,我纔是銷售部的主管,爲什麼讓陳天這個新人管,金經理,這個決定我不服。”

金秋笑道“王主管火氣真大,公司之所以把這次任務交給陳天,是因爲他確實表現出色,是最合適的人選,至於爲什麼沒選王主管,那是因爲對王主管另有任務安排,公司決定將王主管調到南京綠楊路分廠擔任總經理,下個月正式上任,王主管,恭喜你要升職了。”

綠楊路分廠是金氏在南京的其中一個廠,近幾年因爲公司把主要發展目標放在上海總廠上,所以南京的分廠的訂單一直落後,可以說分廠已經是半死不活,公司已經在考慮放棄綠楊路分廠,只將南京作爲銷售地主場,王主管作爲老員工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也明白這是在明升暗貶。正準備拒絕時,金秋又道“這個決定是高層商議好,董事長親自拍案的,王主管,想必你不會有意見吧?”

王主管雖然平時氣焰高,但畢竟只是一名員工,他可以和同爲員工的金秋對陣,卻不能和老闆對抗,金秋把董事長搬出來,無疑就是向大家表明自己的決定董事長都是支持的,王主管再橫,此刻也無可奈何,“既然董事長都開口了,我遵從公司的安排。”

這次會議不僅僅是決定出新打的款式,同時也改變了銷售部的勢力格局,王主管的權利被剝奪,陳天大有取而代之之勢,陳天又是金秋刻意拉攏的心腹,金秋已然徹底控制了整個銷售部。會議結束後,以前站在王主管那邊的人全都倒向了陳天這邊,他們都相信陳天會成爲下一個主管,陳天雖然開心,但經過這次的事,他對金秋是又敬又怕,起初他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爲金秋是個來公司混日子的大小姐,可沒想到她的手段不僅高明而且果斷,只是這樣聰明的人,往往最不好相處,在聰明人面前耍小聰明就是傻,他告訴自己今後一定要更加謹慎,投其所好,決不能惹怒金秋,否則他將會是下一個王主管。

王主管因爲大權旁落,所以便跑去廠外喝了一下午悶酒,至太陽落山方纔回廠裡。許多員工見他醉醺醺地樣子都離他遠遠地,尤其是女員工,見他如避猛獸,這讓他的心裡更加憤懣了,他迷迷糊糊地來到了女工更衣室,打開門,見有一女子正準備更衣下班,王主管見這女子生的好看,一時慾火攻心,便上前非禮,這時,準備下班的陳梅剛好來到,見此狀況,連忙呼救,這才招來了幫手及時制止了王主管的暴行。

第二天,金秋正式宣佈王主管因爲品行不端,借職務之便侵犯女員工,公司決定將他開除,本來還準備報警,但念其在公司也幹了十年,對公司也算有功,加上這事傳出去對金氏的名聲也不太好,所以便放棄了報警,並給了受害女工補償,金秋對陳天說“給那名受害女工的補償一定要到位,做好她的思想工作,不要讓她出去亂說,另外,對那名見義勇爲的員工也要加以表彰,但也要提醒她管住嘴。”

“是,我這就去辦。”陳天離開後找到陳梅,道“這次真是天助我也,那個姓王的被踢走了,主管位置空出來,一定是我的了,還有,公司準備對你進行表彰,給你升職,還有獎金。”

陳梅道“獎不獎的無所謂,像那個壞人,就應該報警抓他,聽說之前他就糟蹋過好幾個女工,可公司卻只是開除了他,未免太輕了。”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那些人又和我們沒關係,對了,上面交代了,這件事要守口如瓶,別到處張揚。還有,在廠裡的時候,別說我們是夫妻,明白嗎?”

“爲什麼?”陳梅道“我們本來就是夫妻,又沒違反廠裡的規定,有什麼不好說的。”

“你懂什麼,現在我被上面看中,你又正好升職了,萬一被人說我濫用職權謀取私利,那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小梅,咱們來上海好不容易纔混到今天,招了多少白眼你是知道的,眼看着日子越來越好了,何必爲了一個虛名去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陳天見陳梅有點不樂意,又道“小梅,你是我妻子,你要理解我,多爲我考慮,我們夫妻同心,將來一定會更好的,相信我。”

陳梅爲難的點了點頭,雖然陳天說的頭頭是道,但在陳梅的心裡卻還是生出了一絲不安。

在夜初的倉庫裡,一大批的婦女臨時工們正在趕製各種布藝品,有手帕,有手絹,有拖把,有髮帶還有圍裙等等,加起來二十多種,這幾天夜初和星兒基本上跑遍了整個上海灘,不管是私人還是紡織廠,能收集的破衣布條都收集來了,現在已經把整個倉庫堆滿了,夜初準備等這些做好後來一次大賣,如此定能得到不少的利潤,想到這兒夜初便興奮不已,但星兒自上次和張武從租界回來後就經常心不在焉,夜初道“這兩天你都悶悶不樂的,是太累了嗎,還是人不舒服?”

“沒有,你去忙吧,我沒事。”

“星兒,我們是家人,我能感受到你的不開心,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傾聽你的苦惱,和你共同分擔,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想說的話也就算了。”

夜初正準備走開,星兒拉住他的手悲傷地說“那天在租界,我遇到那個人了?”

“那個人?誰呀。”

“我……我父親。”

“你父親,你們相認了?他說什麼了?”

“他想讓我回家,我拒絕了,我討厭那個家,媽媽就是被那個家害死的,他拋棄了我和媽媽,現在又想讓我回去,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我恨他,恨那個冰冷的家。”

夜初擦拭了星兒的眼淚,溫柔地說道“可你們畢竟是父女啊,可能你覺得他不配當一個父親,可你們畢竟有血緣,這改變不了,如果你真的不在意,爲什麼又要難過呢。”

“我難過是因爲我原本已經忘記他了,可上天爲什麼又要讓我遇見他,爲什麼又要讓這個人闖進我的生活,他還大言不饞的說這些年一直在找我,還說什麼看我現在收破爛沒出息,當初他趕走我和媽媽的時候那麼無情,現在又來虛情假意,我不會原諒他的,他不就是覺得我現在給他丟臉了嗎,我丟給他看。”

夜初將星兒擁進懷裡安慰道“沒關係,你現在不想認就不認,大人有大人的生活,子女有子女的生活,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們的日子馬上就要好起來了,到時候我帶你回我的故鄉,去見我爹孃,等我們結了婚,他們也是你爹孃,我們家都是你的親人,你不會孤獨的。”

星兒擦乾眼淚,微笑道“不是安慰人家嗎,怎麼還說結婚的事了。”

夜初道“星兒,我是認真的,等這批貨賣完後,咱們的錢不僅能辦婚禮還能買房買地,剩下的還可以繼續做生意,我不像再等了,星兒,嫁給我吧。”

星兒紅着臉害羞地回答道“別人求婚都是要準備些什麼,你這倒好,說求就求了,什麼也沒有?”

夜初想了想,道“你等我一下。”說罷,夜初便進入倉庫,一個多小時後,夜初來到倉庫門口對着星兒跪下道“星兒,嫁個我吧。”說着,夜初便從身後拿出了一束用大紅布做成的一束玫瑰花,在當時種花技術還不完美,加上秋天是落葉的季節,很少有盛開的花,可眼前這束花做的卻和真花一樣,星兒拿起自是喜歡不已,“這都能想得出來,看在你這麼用功的份上,好吧,你要你答應一輩子對我好,我就同意嫁你了。”

“我肯定對星兒好。”夜初高興的跳起來將星兒抱着轉圈,兩人都沉浸在愛的喜悅中。

過了一會兒,星兒看着那束花問道“我們的貨品中有這個東西嗎?我怎麼不記得。”

“當然沒有,這是我臨時自己做的,本來想買真花的,可這個季節沒有,所以就做了個,星兒,花雖然是假的,但人是真的,心也是真的。”

“我相信你。”星兒又道“剛剛我是在想,花開分季節,但情侶戀愛不分吧,我們爲什麼不多做點這個,再噴點點香水,然後賣給那些情侶。”

夜初道“可這畢竟是布做的,他們未必會要啊,女生不都喜歡真花嗎?”

“傻小子,女生喜歡的是人,花只是一份心意,而且我們可以在花上面寫下一些標語來引導,比如‘不變的心、我們愛情像此花般永不凋謝、永恆之花孕育的永恆之愛’,你說,這算賣點吧。”

“還是那句話,只要抓住顧客的心理,這世上就沒有賣不出去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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