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阿水與夜初

“哇,好香的包子。”

“慢點吃,別燙着了。”

清晨,玉兒爲阿水做了滿滿一籠肉包子,阿水吃的很開心,歡笑的模樣如初升的太陽。這時,阿水竟塞了兩個包子到衣兜裡,玉兒不解道“你藏起來幹嘛?”

阿水道“昨天那個小姐姐是村裡的客人吧,我拿去招待客人,也讓他們嚐嚐玉兒的手藝。”

“他們有吃的,不用你拿,你自己吃吧。”

“哦。”見玉兒臉色不好,阿水便又放回了桌上,玉兒接着道“阿水,你還記得那個小姐姐嗎?”

“不記得了,但是我肯定見過,在哪呢?嗯……我想起來了,在夢裡見過,他還對我說話,可我記不得她說什麼了。”

“想不到她會出現在你的夢裡,一定印的很深吧。阿水,如果讓你跟她走,你會走嗎?”

“會啊。”

“什麼,你會,你真沒良心,剛見面就跟人走啊,萬一對方是人販子呢。”玉兒生氣地埋怨道。

阿水摸着腦袋道“不是你讓我跟她走嘛,玉兒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玉兒讓我跟誰走就跟誰走,阿水都聽玉兒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玉兒淡淡一笑“阿水,以後一直留在村裡,哪裡也不許走,記住沒。”

“阿水記住了,會一直留在村裡,但玉兒要一直陪我玩。”

“放心,只要你留下來,我就會一直陪着你。”

另一方面,星兒和大吉大利被強迫着驅逐出村,但星兒哪裡肯妥協,便和大吉大利一起在村子外圍搭了一個蓬,頗有打持久戰之意。

村裡的人們雖然都偏心玉兒,希望玉兒和阿水在一起,但也沒有對星兒一行人表現過多的惡意,有些個老人還對星兒的恆心感到同情,時不時還送東西和食物。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星兒明白,要想離開這個村穿過迷霧林,必須要有村人引路,可村人都是聽肖玉兒的,也就意味着如果想偷偷帶着夜初離開,根本就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喚醒夜初的記憶,如此才能徹底斷了肖玉兒的念想。於是,星兒便常常趁肖玉兒走開時和阿水偷偷聊天,聊聊夜初與星兒的故事,阿水雖然失憶了,但對星兒卻有種莫名的親切感,但往往沒聊多久,玉兒就回來了,一次次下來,玉兒對星兒的警戒心更重了,甚至開始不讓夜初離開家裡的,深怕又被星兒“蠱惑。”玉兒甚至和阿水說那女人是個人販子,要拐賣他,阿水雖然當時有點小怕,但沒一會兒又忘得乾乾淨淨,即便被關在了家裡,卻還是被星兒一次又一次地忽悠到了外面,常常把玉兒氣的一個頭兩個大,轉眼下來,已經過了快半個月了,村人們也不再爲難星兒了,任星兒一行隨便在村裡走動,只當兩個小女孩爭風吃醋。

一日,村裡下起了暴雨,連下了三天,沒有停過一刻,村裡的河水漲到了田裡,就連星兒一行住的草棚也都被淹了,於是星兒只有朝肖玉兒家裡跑去,肖玉兒雖然不高興,可也不忍心星兒三人被雨淋溼,便接納了他們進屋,還將自己與村長的衣服給星兒、大吉大利換上,雨越下越大,天空一片暗沉,村長和幾名村人穿着雨披狼狽不堪地回來,村長怒道“這他媽什麼鬼天氣,田都被水淹完了還在下。”

另一名村民道“這樣大的暴雨,上次遇到還是十年前的事,今年我們的莊稼算是全沒了。”

玉兒道“大家別擔心,你們忘了嗎?當初我哥哥爲了預防這種天災,在山上的石洞置辦了糧倉,阿爹每年都會幫大家把多餘的存糧存在倉庫裡,足夠我們吃一年多了。”

一名村民道“還是你哥哥當初未雨綢繆想得周到,可惜呀,他不在村裡,要是在的話也不會這樣了。”

玉兒道“天災誰也預料不到,現在還是以救人爲主吧,河水已經漲上來了,趕緊把大家移到高處躲一躲。”

於是衆人又開始行動,村長父女帶着村民們出去,星兒總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玉兒卻說“你對村裡的地形不熟,出去了只會添麻煩,大家還得反過來照顧你,你還是留下來照顧阿水吧。”

於是星兒便留了下來照看阿水,可過了好久,除了一些孩子進來避難外,都不見有大人回來,雨還是一直下個不停,星兒的心越發焦急,村裡的人都是好人,就連身爲情敵的玉兒也時常對她表示善意,她實在不忍心就這樣坐在這裡乾等着,便想着帶大吉大利出去,可回頭一看,只見大吉大利和阿水一起睡得賊香賊香的,星兒一想,把這兩個不中用的傢伙留下來看着夜初也好,於是她便帶着斗笠冒雨衝了出去,村長家地處高處,所以水淹不到,但村裡大部分的房子確實地處低處,只能被水淹沒,有的被淹的只剩下屋頂,她沿着高處走了許久,忽然聽見有女人的叫喊聲,她順着聲音望過去,只見有兩個人扒在水中的一棵大樹上,仔細一瞧,樹上的兩人正是肖玉兒和一個十來歲的女孩,水流很急,水位還在一直漲,星兒意識到這樣下去她們一定會被水淹,必須想個辦法,這時,星兒看見了她身後山坡上的藤蔓,於是她便冒着打滑的風險到山坡上去拉藤條,她的手磨出了血,人也摔倒了好幾次,但她依然沒放棄,她將藤條接的很長,然後一頭接身後的大樹,一頭綁上木板扔向玉兒那邊,風很大,加上雨中視線模糊,星兒扔了幾次才命中,玉兒抓住機會,連忙將藤條纏上自己和女孩,然後對星兒打了個手勢,跳入水中,星兒那邊連忙開始拉,水的流速很快,力道也很大,人沒拉上來,玉兒和女孩已經嗆了好幾口水,星兒死不鬆手,她的手已經磨破了皮,雨水中混雜着她的血液,她使出渾身力氣拉收藤條,終於小女孩和肖玉兒都被拉上了岸,可剛一上岸解開藤條時,一陣大風吹過,玉兒因爲腳下一滑,又掉進了水裡,星兒連忙一拉,誰知自己也掉了下去,兩個人在水裡一直掙扎,這時,兩道身影跳進水裡,迅速將二人拉住,這二人正是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身上都綁着繩子,他們把星兒和玉兒拉住,然後岸上的阿水正拼命地拉,他一個人拉四個人確實吃力,還不小心摔倒了,這時幾個孩子趕到也上來幫忙一起拉,終於將四人拉上了岸,上岸後,衆人全部回到了屋子裡。

看着星兒手上的傷痕,阿水滿眼潤紅,星兒道“你哭什麼,是不是受傷了,我看看。”

阿水道“我沒受傷,可是我一看到小姐姐受傷,就想哭,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玉兒拿了一罐藥走過來,“這是村裡自己做的草藥,很靈的,擦一擦吧。”

“我來幫小姐姐擦。”阿水搶過藥罐子輕輕幫星兒上藥,這一刻,玉兒的心滿是酸意,可看到星兒是爲了救人受傷,又無法生氣,便落寞地走到一邊蹲着,玉兒對星兒道“不是讓你留下來嗎?爲什麼還要出來。”

星兒道“大家都在努力,我怎麼能獨留,這個村裡的人都很善良,他們都是阿水喜歡的人,我不能看大家受傷害而無動於衷,那樣的話,阿水會很傷心吧。”

“是嗎,想不到你的心腸也這麼好,我哥常說外面的人都是壞人,都擅長爾虞我詐,讓我一定要小心,本以爲你就是那樣的人,現在看來,你算個好人。”

“好與壞不是那麼容易分清的,你哥沒騙你,只是說的不全對,外面的人多是狡猾自私,但那都是被生活所逼,即便如此,還是有一部分人存着一顆善心,人永遠無法一言而定。”

“或許是吧,總是還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但一碼歸一碼,救命是救命,阿水是阿水,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本來也沒想那麼多。”

話音剛落,阿水的頭就開始發痛,大叫一聲便昏了過去,玉兒走近一看,只見阿水後腦有點腫,大吉連忙道“糟了,一定是剛纔摔倒時撞到了頭”……

過了許久,阿水才甦醒過來,只見星兒和玉兒正累趴在桌子上睡覺,阿水給二人披上衣服,然後朝着外面走去,這時雨已停,天空也開始放晴,陽光透過雲層照在了這片被洪水吞沒的傷痕累累的土地上,阿水閉上雙眼,沐浴在陽光之下。

當星兒醒來時,見阿水不在牀邊,便走出門一看,只見阿水正伸着手臂面向天空,星兒一邊走近一邊問道“阿水,你醒了,你的傷怎麼樣了,頭還痛嗎?”

阿水道“醒了,該痛的也痛過了,傷也該痊癒了。”

星兒一怔,阿水此刻的語氣完全不像個傻子,難道……

帶着疑慮,星兒道“你是誰?”

阿水轉過身,微笑道“星兒,我好想你。”

“夜初。”星兒知道夜初已經甦醒了,她上前一把抱住夜初大聲哭了起來。

而在門的裡側,玉兒也落下了眼淚,她知道,阿水已經在昨天的暴雨中消失了,外面這個人是星兒要找的人。

幾日後,夜初星兒一行終於準備離開村子了,村人們都上來給他們送行,夜初道“鄉親們,在村裡這四年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快活自在的四年,我真的捨不得大家,但我必須回去找我的家人,雖然不捨,還是得離開。村長,村裡地勢平坦低窪,容易積水,你照着我之前說的方法加上我留下來的圖紙帶着鄉親們挖一條河渠疏通,這樣一來,再遇上暴雨,就不會像今年這樣了。”

村長道“放心吧,大夥齊心協力,那點小工程,不到一個月就完成,倒是你,養了你四年,都處出感情了,真捨不得你走啊。”

夜初道“再長的宴席也總要散,保重了。”

大吉大利在一旁喊道“奇怪,玉兒姑娘怎麼沒來?”“難道還在睡覺。”

“誰睡了。”玉兒從他們身後出現,道“出山需要人帶路,我和大牛給你們帶路,就當做最後的踐行吧。”

於是玉兒和大牛便帶着星兒一行走進了迷霧林,走了足足大半天才看到了公路,大牛道“就送到這兒了,順着這條路一直走,就是縣裡,那時你們就知道怎麼走了,還有,別告訴別人肖家村的事,東北鬼子多,我們不想被戰亂波及。”

“放心吧,我們知道怎麼做,大牛,回去的路很遠,照顧好玉兒,有空寫封信寄到上海。”

“會的,我來上海時,你可得請我吃飯。”

“一言爲定。”

這時玉兒將夜初拉到了一旁,想單獨說話,星兒知道玉兒對阿水的感情,便默許了。

玉兒道“阿水,不,該叫你夜初了,你還會回來嗎?”

夜初道“玉兒,這裡很美,也很開心,可我的家不在這裡,所以……”

“我明白了,沒關係的,我祝你早日與家人團聚,祝你幸福。”

“謝謝。”

話音剛落,玉兒踮起腳尖親了上去,夜初雖然有點震驚,但沒有拒絕,因爲這一吻是他曾作爲阿水該給的。

親吻完,玉兒的雙眼已經溢滿了淚水,她又抱着夜初哭了起來,“別走好不好,阿水,我捨不得。”

夜初沒有說話,只是擁抱着她輕撫安慰,過了一會兒,玉兒擦了擦眼淚,道“好了,上路吧,天黑前還能到縣裡,有緣的話,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夜初微微一笑,道“再見了,玉兒”……

就這樣,夜初星兒一行和玉兒大牛分別了,沐浴着夕陽的餘暉,走在泥土石子鋪成的道路上,邁着回家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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