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明龍的過去

明龍獨自在院子裡洗自己和丫頭的衣物,現在的他必須學會自己做這些生活瑣事,雖然不熟練,動作很慢,但他並未喊累,這時,一個身穿花色旗袍的女人走了進來,“兒子,你居然在做這些。”

明龍擡頭一看,竟是自己的母親,便問道“你們居然找到這裡來了,媽,如果你是來找我回去的,就別開口了,我的回答還是一樣。”

沈美娟道“你看看你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這些都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本來你爸就看好明星,看低你,如今你又這般墮落,難道你真想把明家的家業拱手送給那個孽種嗎?”

“什麼叫墮落,誰又是孽種了。”明龍不悅地回答“明星是我妹妹,雖說不是一個母親,可總歸是一個父親吧,你已經害的她媽媽被趕出門了,何必再去跟她鬥,還有,明家的家業我一點興趣也沒有,爸愛給誰給誰,我只管我的丫頭。”

“說到底還是爲了那個丫頭,你這孩子真是……”

就在二人談話時,老張心急如焚地跑了進來,氣喘喘吁吁地說“不好了明龍,丫頭被兩個黑衣人帶上一輛黑色洋車搶走了。”

“什麼?”明龍一驚,然後看向沈美娟,問道“媽,是不是你?”

沈美娟道“你別怨我,這是你爸爸同意了的,決不能讓你毀在一個小孩身上。”

明龍怒道“你把丫頭抓去哪兒了,說。”

沈美娟沒有答話,明龍立刻跪下道,“媽,我求你了,丫頭是我的命啊。”

沈美娟心一軟,道“我不知道,他們是你爸的手下。”

於是明龍站起來朝着明家跑去,帶着擔心與憤怒。

明家大堂裡,明海生仔細地看着上個月碼頭的入賬情況,管家站在旁邊一項一項地對其進行着彙報,忽然,大門處發出一聲巨響,一個身着襯衣的男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

“少爺。”管家低頭稱呼了一聲,明海生隨即說“老鍾你忘了,他已經不是明家的少爺了。”沒錯,來人正是明龍。

管家收拾好賬本退到一邊,明龍邊走近邊說道“我說過,任何人都不準動丫頭。”

“動了,你又能如何?”明海生淡淡地說“還記得以前你欺負的那些人嗎,現在的你就和他們一樣,沒有權利,沒有財富,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這便是這個世界的弱者,弱者能做的只有承受。”

“你說承受。”明龍喝道“可你忘了我是明龍,我可不是那些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的傢伙,多餘的我不想再說,告訴我丫頭的下落,她是否完好。”

明海生笑了笑,道“從你住的地方到這裡最快也要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讓一個人從上海永遠消失。”

“你……”明龍拉着明海生的衣領,一副要打架的模樣,因爲是父子,所以周圍的小弟未得命令不敢出手,老鍾連忙說“少爺,你別衝動,丫頭沒事,老爺只是將派人將她送走了,還拖了專人照顧,丫頭不會受苦的。”

明龍聽見丫頭沒事,便放下衣領,跪在地上,低頭求道“爸,求求你,兒子求你了,告訴我丫頭在哪裡?”

“就這點能耐嗎?”明海生理了理衣領恨鐵不成鋼地俯視着明龍道“以前你雖然頑虐,但好歹高人一等,任誰看了你都會想到貴族兩字,可現在的你,和那些碼頭雜工有什麼區別,這段時間沒管你,是想讓你好好體會一下亂世底層人的生活有多苦,整天爲了財米油鹽而奔波拼命的滋味,可你居然樂在其中,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明龍你聽着,老子寧可看你回到從前,也不想你像現在這樣。”

“我的從前到底是什麼樣,爸,你真的忘了嗎?”明龍因爲是明海生唯一的兒子,所以從小備受寵愛,自然性格也變的比較任性,但任性歸任性,卻從不出格,看見乞丐時還會施捨些錢,見同學有困難更會大方地出手幫忙,然而就這樣一個頑皮善良的貴公子卻在他十七歲那年徹底變了,那一年他還只是個普通的學生,那時班裡來了一個女生,那個女生長相平凡,來自農村,因爲父母雙亡,所以就連讀書的錢都是她賣掉了老家的土地和房子纔好不容易籌齊的。

這個女生在班裡並不起眼,就像偌大森林裡的一棵樹,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會和明龍扯上關係,但命運就是那麼的奇妙。

明龍作爲學校的風雲人物,身邊朋友美女無數,有一次,他帶着幾名朋友和幾個漂亮的女學生來到一家餐廳吃飯,滿滿的一大桌,全桌都是美味,當服務員端着最後一道菜上桌時,一個女生道“誒,你不是那個插班生嗎?”

衆人擡頭一看,那名女服務員果然是他們的同學,明龍道“既然是同班,來一起吃吧,本少爺請客。”

“對,明少爺請客,加雙筷子一塊兒吃吧。”

服務員道“謝謝你們,但是我現在正在工作,不能吃,你們請慢用,我先去忙了。”

一名男生拉住服務員的胳膊,一臉不滿地說“你什麼意思,明大少爺請你你還不幹,要不是看在大家是同學的份上,誰會喊你一個鄉巴佬。”

“對不起,我還有工作,你們慢用。”服務生掙開他的手離開,男生埋怨道“真是不識擡舉的傢伙。”

明龍道“好了,爲這點事犯不着生氣,我們自己吃吧。”

說着,大夥兒便動起了筷子,但那名男生卻咽不下這口氣,心中念道一定要給那個臭丫頭一個好看。

第二天上學時,明龍碰巧遇見了那名女生,便禮貌性的打了個招呼,但女生卻恨了他一眼,轉頭離開,明龍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她,心中不服,便追上去把人硬拉到角落,問道“你什麼意思,大清早給我甩臉子,我招你惹你了。”

女生不悅的說“明少爺,快上課了,該走了。”

“大不了這課不上了,在學校還沒人敢這樣對我,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否則我讓你在學校待不下去。”

“這就是你的手段吧。”女生道“看不慣誰便讓誰待不下去,明大少爺,因爲你的投訴,我失去了服務員的工作,難道我還得笑臉盈盈地感謝你嗎?走開。”

女生一把推開明龍走向教室,明龍心中疑惑,但看那女生的樣子又不像說謊,於是便去餐廳瞭解情況,原來是昨日那位同行的男同學做的,女生不明情況,便以爲是明龍,明龍將那名同學罵了一頓便想着去找那名女生解釋,已是中午,見教室人不在,便向同學問了問去處,得知女生去了食堂,於是明龍便追了上去,他想着找到她後先罵她一頓討回公道,然後再逼她道歉,最後乾脆掀翻她的餐盤報仇。

明龍來到食堂後一眼便看見角落裡坐着吃飯的那個女生,他快步走去,可剛一走近,他便一怔,餐盤裡只有米飯和一個免費的窩頭,再也沒有其它的菜。

“你就吃這些?”

女生聞聲擡起頭來,明龍接着道“食堂裡那麼多菜,你怎麼不去打其它的。”

女生一笑道“明少爺,你以爲人人都是你,大魚大肉隨便來,我沒了工作,能吃這麼一頓已經是幸運了。”

明龍低聲道“昨天的事我要說清楚,不是我做的,是別人打着我的名號做的。”

女生點了點頭,“我聽你們一起的一個同學說了,是我錯怪了你,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明龍沒想到女生會道歉的這麼爽快,此刻他的腦子徹底空白了,忘了下一步要幹嘛。他望向食堂窗口,便過去也打了一盤,也是一份米飯和一份窩頭。

他端着餐盤坐在女生面前,大口吃了起來,頓感無味難嚥,正想吐。

忽然,女生喊道“嚥下去,嚥下去,浪費糧食是可恥。”

明龍於是忍着強嚥了下去,然後埋怨道“這麼難吃的東西你也吃的慣,你的舌頭是什麼做的?”

女生嘆了嘆氣,道“明少爺你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自然不懂窮人的生存之道,像我這樣的窮人,能讀書,能有東西下肚就已經是天賜了,至於舌頭,只是說話的工具,嘗味那是有錢人的專利,你眼前的這盤食物,你要是吃的下就吃,吃不下就給我,但不准你浪費,要知道現在這個國家有好多人連這點東西都吃不上。”

明龍低下頭感到慚愧,但眼前的東西他確實吃不下,他將餐盤緩緩推前,女生準備伸出手接過,忽然,明龍又將餐盤移了回來,“別小看人了,你能吃的我也能吃。”

說吧,明龍便到窗口旁的桶裡打了一碗淡的能見底的番茄湯,端到桌上,道“本少爺只是被噎着了,有什麼吃不下的。”

說罷,明龍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雖然還是覺得難吃,卻吃的很開心。

女生看着明龍的模樣,如同調皮的小孩在賭氣,頗覺好笑。自那以後,明龍和這名女生每天都會在食堂共同進餐,就連做作業都是在一起,漸漸地,愛情的種子在時間的接觸中萌芽了,貴公子與灰姑娘的愛情成了學校裡一段熱談,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但對他們二人而言都已無所謂。明龍知道家裡人一定會反對,所以一直沒告訴家裡人,他也囑咐身邊的朋友不要說,然而好景不長,由於朋友的出賣,明龍和女生的事情還是傳到了沈美娟和明海生耳裡,明家自是不肯接納一個鄉下來的女生嫁入明家,但無奈明龍執意要娶,爲了徹底斷絕明龍的念想,明海生運用自己的關係讓學校將女生開除了,離開學校後的女生無路可去,這時明龍又追了上來。

“跟我走。”明龍帶着女生躲到了碼頭附近的一個小屋裡,住在附近的人都是些工人、窮人,明海生沒有想到嬌生慣養的明龍會躲到這麼個髒亂地方,因此,明龍和女生暫時躲過了明家的尋找,更在那裡過起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他們都是開朗之人,很招人待見,明龍爲了賺錢,更是到碼頭當起了算賬先生,然而平靜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有一個碼頭搬工認出了明龍的身份,得知他們是私奔後,這名工人爲了得賞錢便出賣了他們,明家終於找上門來,二人被抓了回去,明海生和沈美娟商量之後,爲了兒子的前途,決定通過人口 交易將女生賣到海外。明龍得知後,與家裡人很長時間都沒再說話,他找了女生很久,可都沒有下落,希望變成了失望,失望再失,便是絕望,從那以後,明龍徹底變成了一個紈絝子弟,他沒有朋友,沒有方向,整天流連煙花之地,和無數個女人發生關係,卻從不發生感情,看見工人便一臉厭惡,遇到窮人更是痛恨極致,有時還會上前欺負,這是他心裡的恨,也是他卑微的報復,這樣的他持續了幾年,直到丫頭的出現,才讓他漸漸尋回了曾經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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