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天降的丫頭

當丫頭從睡夢中醒來,感覺身子暖乎乎的,扭頭一看,竟是牀,丫頭興奮地坐了起來,“這是牀,好軟好舒服。”

“這裡的牀可沒什麼舒服的。”一旁的明龍便盛粥便說,“丫頭,餓了吧,吃點東西。”

丫頭定睛一看,有八寶粥,有包子還有燒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爲這又是夢,她睜眼一看,喜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爸爸,這是給我的嗎?”

“廢話,當然是你的,來,吃吧。”

丫頭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沒一會兒,便全吃光了,見地上還有殘渣,又撿起來準備吃掉,明龍忙阻止道“這都髒了,不能吃了。”

“可是不吃,下頓可能就沒得吃了。”

“你叫我什麼?”

“爸爸。”

“那你記住,你叫我一聲爸爸,我就不會讓你再捱餓,以後,你會吃好的,穿好的。”

“真的可以嗎?”丫頭不可置信地說“我真的不用再捱餓嗎?爸爸,我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

“是真的,都是真的,爸爸以後會照顧好你的。”

“爸爸。”丫頭一把抱住明龍含淚大哭起來。

明龍把丫頭帶回了明家,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孫女,明海生和沈美娟都感到很意外,但明星的表現卻很平靜,在明星心裡,明龍這樣的花花公子,在外面別說一個私生女,就是一百個都沒什麼稀奇。

明海生說“混賬東西,你平日裡胡鬧也就罷了,還搞出了這麼一個孽種。”

“老爺你消消火。”沈美娟撫了撫明海生,轉頭對明龍說“兒子,你忘了,上個月你爸給你談了一門親,是警察局局長的侄女,那可是千金小姐,可你卻弄出這麼一個小的,這不是添麻煩嘛。”

“這僅僅是麻煩嗎?”明海生道“要是人家知道這小子已經有了一個娃,還會嫁過來嗎。”

明龍道“不過來就不過來,誰都知道那女的是個林黛玉似的病秧子,我還不稀罕,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弄出這門親,無非就是爲了巴結權貴,官商勾結。”

“你懂個屁。”明海生怒拍桌子,嚇了衆人一個激靈,“自從北洋政府垮臺後,新來的這羣官有的買我明家的賬,有的不買,這對明家的發展影響很大,我明家想在上海立足腳跟,必須在政治場上有個強有力的盟友,所以我纔給你選了這門親,家族的生意我是不指望你了,但你既然享受着明家的榮華富貴,至少也該出點力吧,可你呢,不但不出力,反而幫倒忙,要是這個孽種被女方那邊知道了,不僅當不成親家,弄不好還會結仇,在上海和警察結仇,開什麼玩笑。”

“所以呢?爲了你們所謂的政治聯姻就要犧牲丫頭,她是我的女兒,你們的孫女,你們也忍心。”明龍大喝道。

明海生怒扇明龍一巴掌,怒道“你小子簡直鬼迷心竅了,怎麼說都不明白,告訴你,立刻把那娃送走,別讓外人知道。”

“不可能。”明龍與明海生怒目相對,見明龍堅持,沈美娟勸道“兒子,你就聽一次你爸的吧,那孩子是個禍害,要不把她交給一戶好人家收養,送的遠一點,也算仁至義盡了。”

“媽,這叫仁至義盡嗎,這叫絕情,這是一個當父親的人該做的嗎?”明龍道“不管你們怎麼說,丫頭,我是養定了,誰說也沒用。”

明海生咬着牙說“明龍,你要犯渾是吧,好,你要養,我看你拿什麼養,你別忘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明家給的,明家能給你,也能收回來,要是你現在答應把那孩子送走,之前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要是你執意把她留下,那你就滾出這個家,我倒要看看,沒了家族依靠,你還算個什麼東西,還想養娃,你能不能養活自己都難說。”

明龍望了眼明海生的眼睛,他知道明海生是認真的,但爲了丫頭,他決不放棄,他退後幾步,然後朝着二老深鞠一躬,然後脫下外衣,轉身牽着門口的丫頭朝外面走了出去。

“兒子。”沈美娟心急地想要阻止。

明海生拉住她,又對明龍喊道“讓他走,老子倒要看看,這小子的骨氣能撐幾天。”

過了一會兒,明龍和丫頭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沈美娟轉身對着一言不發的明星,道“你爲什麼不勸勸你哥哥和你爸,看着他們吵架,你特開心是吧。”

明星冷笑一聲,道“可笑,他們父子要吵架關我什麼事。”

明星的這句話彷彿在告訴二老,自己不是這個家的人,明海生知道明星心裡還沒放下當年的成見,雖然同處一屋,卻仍舊有嫌隙,他心裡有火,但因爲剛剛和明龍吵了一架,已經沒心思和明星計較了。

沈美娟插着手說“明星啊,你也二十多了吧,按這個年紀,孩子都該有了,不如姨娘我幫你選一個吧。”

“是啊,不知不覺你也長大了,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了。”明海生道。

明星掃了眼二人,斬釘截鐵地說“你們要給自己的兒子搞什麼聯姻我不管,但是我的婚姻誰也別想爲我做主,要是你們強來,大不了我也離開這裡,不信就試試,我不是明龍,到了哪兒我都能活。”

說完,明星便提起包包轉身離去,沈美娟對着明海生道“瞧瞧,你這女兒也太不懂事了,完全不把我們兩個長輩放在眼裡。”

“你像長輩嗎?你有長輩樣嗎?廢話多過文化。”明海生也轉身朝着書房走去,留在沈美娟一個人在那裡生悶氣,明海生心裡清楚,明星之所以不願接受婚姻,是因爲她的心裡還住着人,卻也因爲父女間的尷尬關係不敢相逼。

上海的街頭,一個灰色西裝、頭髮不修的男人牽着一個小姑娘茫然地在路上行走。

“爸爸,我們要去哪兒?”丫頭帶着稚嫩的聲音問道。

明龍回答“我也不知道啊,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爺爺奶奶是不是不喜歡丫頭,是丫頭害爸爸和爺爺吵架了。”

“別亂說,丫頭這麼可愛,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爸爸就最喜歡丫頭了。”明龍摸了摸丫頭的小腦袋安慰她,然後取出了自己的錢包,看了看夾層裡僅有的幾百塊。

他隨即和丫頭來到報館,他用錢收買主編讓主編寫一篇關於他爲了女人在舞廳和別人打架的新聞,並且多寫一些關於他經常出入夜場,性格好鬥的內容,主編聽着徹底懵了,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登報這麼損自己的,但既然對方願意給錢,那就寫好了。

“這就是你想出的好主意。”一道女聲從明龍身後傳出,正是明星,又道“等局長和他侄女看到這條新聞後定會對你反感,必會主動退婚,如此就可以避免明家開罪權貴的風險,這就是你對家裡的回報,想不到這個時候你還記得明家,只是這個法子可就讓你臭名遠揚了。”

明龍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明星道“爲了自己女兒捨棄富貴和家族鬥爭,這叫笑話?我來是爲了聊新樓盤打廣告的事,我對你的事沒興趣。”

明龍瞥了一眼明星,然後轉身準備離開,明星又道“以前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被寵壞了的紈絝子弟,可今天你的舉動倒是讓我刮目相看,看來是我看東西太片面了,你在某些事情上還是有些擔當的,上海的生活可不好混,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明龍沒有應答,起步離去,但是兄妹間不和的關係卻在這一刻有了些改善。

明龍帶着丫頭租了一間公寓,有兩間臥室,還有夠用的客廳,丫頭哪裡住過這麼好的房子,一到這兒便興奮不已,明龍見丫頭高興的樣子,所有不悅皆散去,他又帶着丫頭去買了幾本小孩喜歡看的故事書,晚上,他便守在丫頭牀前給她講故事,直到她入睡才熄燈,最後自己纔回到房間睡覺,

然而明龍遠遠低估了上海的生活現實,這對父女的日子註定不會如眼前這般平穩……

幾日後的一天,夜初和往常一樣照常上班,卻看見星兒和那名她帶回來的叫徐客來的建築師有說有笑,他一臉不悅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星兒來到他的辦公室遞完文件後問道“這大早上的就拉着臉,又是誰惹你了?”

“我有拉着臉嗎?我有嗎?”夜初道“有些事我希望明小姐搞清楚,這裡是公司,不是談情說愛的公園,麻煩你以後還是注意點。”

星兒聽得一臉茫然,心想難道這又是夜初在故意拒絕嗎,夜初不願再多說,便藉口工作讓她出去了。

星兒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便看見桌上有封約她的信,她看了看信上的署名“金秋。”她當然知道金秋是誰,她的心裡猶豫了半刻,還是決定前去赴約。

她來到一個咖啡館,金秋已坐等多時,此時兩人都穿着同一款式的衣服,不僅衣服撞衫,就連散發出來的氣質也類似。

星兒道“據我所知,我和金氏好像沒什麼往來,不知金小姐找我何事?”

金秋一笑道“明小姐不妨先猜猜。”

“我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星兒道“要我猜還問你幹嘛,我知道你是金雪之的堂姐,想說什麼就說吧。”

“你這人還真夠直接,好,那我也不繞彎子了。”金秋喝了口咖啡道“知道什麼叫前女友嗎?前就是過去的意思,就如同你和夜初早已成爲過去,而作爲妻子的雪之纔是他的現在和未來,我雖不知你們共同經歷過什麼,但走到今天這一步,以前的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人要往前看,企圖挽回曾經只會是讓錯誤再次誕生,明知是錯,爲何還要延續,及時斬斷,對大家都好。”

“你說的大家是誰?你,夜初,金雪之、我?”星兒道“恐怕只有我不是吧,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告訴我斬斷和夜初的關係,我的存在妨礙到你們了,對嗎?”

“對。”金秋道“既然你聽明白了,那就請你給我個回覆。”

“如果我的回答是no呢?”星兒一笑道“犧牲我成就你們,我沒那麼偉大,還有,你是代表金雪之來跟我說還是夜初呢,是金雪之吧,因爲夜初絕對不會,他捨不得我。”

金秋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道“自夜初和雪之結婚以來,感情一直很好,生活也很平靜,可直到你的出現,這纔多久,夜初就受了兩次傷,我打聽過了,一次是爲了保護你,一次是和你哥哥打架,每次看見夜初受傷,雪之都會很難過,作爲她姐,我絕不會繼續放任下去,可能你並不知道吧,金家在永光也有股份,如果你們繼續這樣,那我就……”

“就什麼?”星兒道“就撤股,還是想把夜初趕下臺去,且不說我在永光也有股份,光是公司的那些股東也不會站在你那邊,我知道當年夜初起家的時候你們金家幫過不少忙,可能把永光做起來最主要的還是夜初自己,永光是他一手拼出來的,不是誰都可以輕易撼動的,別太小看夜初了,他不是那種只會吃軟飯的上門女婿,順便告訴你,他做生意的本事還是我教的。”

金秋當然明白金家已無法動永光,以永光的發展勢頭,即便金家撤資,也會立刻有別人投資,到頭來只會是鬧劇一場,況且雪之也不會同意這麼做,金秋嘆了嘆氣,道“明小姐,我就不明白了,以你的條件找誰不好,非得糾纏一個有妻子的男人,何必呢?再說了,現在的夜初對你還有當年的感覺嗎,當年他還是金氏職工的時候,有一次我和他被選入了出國團隊到海外談生意,我親眼看見他像瘋子一樣跑遍所有知名大學,就爲了找你,更不惜像傻子一樣在大學門口冒着大雪打聽人,手和臉都凍紫了,到頭來卻看見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那天的他是我看過的最脆弱的,既然當初是你先走的,爲何現在又來破壞別人家庭。”

“等等。”星兒驚愕道“你說夜初道國外找過我。”

“沒錯,他找過,所有的學校都被找遍了。”

星兒的眼睛裡涌出淚花,她端咖啡的手開始顫抖,咖啡不小心落到地上,杯子摔得粉碎,她的奇怪舉動令金秋也感到奇怪,星兒捂住口,剋制自己不要哭出來,隨即便跑了出去,心裡喃喃道“原來你來找過,原來是這樣,笨蛋夜初,我的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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