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諄不知道爲什麼,死去之人的魂魄不應該收歸地府嗎?還是說像他這種身負重重殺業的人連地府也不收了?
這算什麼呢?自己爲保護子民才頂着背叛朋友的壓力召喚出屍兵,結果卻害他們更深。眼見那些被屍兵們啃咬地殘缺身體,柴宗諄可以想象出子民們死前有多麼的痛苦。相反,柴宗諄自己的身體卻保存的完好無損,這些映在他眼底只覺得是上天對他赤裸裸地諷刺!
蛇龍戟是把妙物,即使柴宗諄變爲了一個遊魂,也能持着蛇龍戟“大殺四方”。當時的神州大地,遍地都是戰死的孤魂野鬼,柴宗諄能很準確地分辨出敵與友,無論這些遊魂是死去的敵國將士,還是無辜被戰火吞噬的敵國百姓,柴宗諄把這一切都看作復仇般的屠殺,見一個殺一個!
那時的柴宗諄以被仇恨迷失了雙眼,他唯一還清楚的意念只有“殺”!其實,令他真正怨恨的並不是那些敵國人,而是這個他逆不過的老天!
很久以後,柴宗諄再想起那段混混沌沌的百年時光,只會悽然一笑地認爲自己成爲了一把屠殺的“刀”。至於這把刀握在誰手中?他也認爲是上天對他質疑反逆的報復,卻從未將這一切怪罪到那個自己當作好友的人身上。
凡是被柴宗諄殺死的孤魂野鬼,以及死在那場戰役中、充滿怨恨凶煞之氣的魂魄們,都被吸入了蛇龍戟中,使得煞氣沒有附在柴宗諄身上一絲一毫。這把妙物柴宗諄又是從何而得呢?他從前只是一屆凡人,這樣“邪氣”的東西他怎麼會找得到!蛇龍戟在最初也只是個凡物而已,這就要說到在他認識南榮濟的第二年。
“你這把戟···”南榮濟總是愛捧着他的戟觀摩,然後口中唸叨些只有他自己能聽懂的話。
起初柴宗諄是不去理會他的,可架不住他說得多了,便好奇地問道:“有何問題?”
“武器應該加持主人,而不是妨礙主人。”
柴宗諄不懂了,這把戟是他找能工巧匠鍛造的,自己也用的很順手,怎麼會妨礙到自己呢?哦對了,這裡要說明一下,蛇龍戟最初只是一把刻滿龍而無蛇的戟,那時它名爲“銀龍戟”。
“能工巧匠又如何?”南榮濟不屑地說,“終歸是凡人造出的凡物。”
柴宗諄不禁好笑地說:“吾亦是凡人。”,言下之意:凡人配凡戟,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南榮濟搖頭道:“如果只是凡物也罷了,問題是這戟上刻有羣龍。你沒有皇帝命,鎮不住這些‘邪物’。”
柴宗諄不明白,南榮濟爲何會把龍稱作邪物,而且在這亂世中,他又如何沒有可能成爲一統天下的王?
南榮濟只幽幽地嘆道:“這都是命啊。”
柴宗諄暗自腹誹道:死神棍···
“總之,這把戟並不適合你,或棄之不用,或讓我
改良一番,你選一個吧。”
對這把銀龍戟,柴宗諄還是很有感情的,所以便同意讓南榮濟對它進行二次鍛造。可柴宗諄心中也有懷疑,南榮濟不是個會異數的茅山道士嗎?怎麼還會鍛造武器?他抱着好奇之心,想要看看南榮濟會鍛造出什麼“超凡脫俗”之物。
南榮濟從寄物帶中取出一把縈繞寒光的戟,這便是他的雙天戟。柴宗諄見到後不免疑惑,他眼中的南榮濟只是個神神叨叨的、爲人占卜些過去未來的、時不時施展些詭異法術的“貴公子”。是的,刨去那些奇異的道家服飾,南榮濟活脫脫就是一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模樣,要他揮起雙天戟上陣殺敵?那畫面真是想象不出。
“需要有一物來鎮住它們。”南榮濟神秘一笑,見柴宗諄一臉不解的看着他,他便笑得更歡了。
南榮濟說判斷一把戟是否爲凡物,要看它是否有可以認主的“靈魂”。這裡的武器靈魂是要比人類魂魄更加抽象的叫法,其實就是一個安放在武器中、充當“心臟”的東西,這個東西並不會指定是什麼,全憑鍛造者的安置。
雙天戟的“靈魂”是一個類似什麼動物筋脈的東西,南榮濟將它抽出來劈成了兩段,一段又回到了雙天戟中,一段則附在了銀龍戟上。這個青紅色之物,在煉火中游走過一番,變爲了一條黑綠色的長蛇,纏繞在了銀龍戟戟身上。綠色的腦袋掙扎地在戟身上來回擺動,最終固定在了正對衆多龍頭的方向,它微微張開嘴,眼中露出危險的神色,似乎在“壓制”着身下羣龍。
剋制龍之物竟然是蛇?!柴宗諄既驚訝又不可置信,只聽民間管蛇叫小龍,但卻從未聽說龍怕蛇的。
“蛇?哈哈哈···”南榮濟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大笑起來。他將戟遞到柴宗諄面前,認真的說:“你仔細些看看這條‘蛇’。”
這條綠“蛇”,乍一看下確實是蛇沒錯,可仔細看過一番後,柴宗諄便不確定了。這東西和普通的蛇有許多相似之處,只是在陽光的倒影下,“蛇”身上那些閃閃發光之物卻不是普通的蛇的鱗片,更像是一層堅硬無比的鎧甲。而“蛇”脣上面冒出的兩條細小的須,卻不知道是什麼了。最終,柴宗諄還是把它歸結到自己不認識的蛇類。
“你說它是蛇便是吧。”南榮濟並沒有再爭辯什麼。
從此,銀龍戟便有了一個新的名字——蛇龍戟。
那隻綠“蛇”的樣子在徐離明夷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漸漸地,同伏幽的樣子重疊在了一起。
另一邊,風觀湛臨空橫掃一週,戟鋒所到之處,在石壁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跡。而唯一一座還屹立着的礁石也被劈斷了,在它碎裂的那一刻,就像觸動了開關,其他半截的礁石也碎裂了。衆人再無“立足之地”,紛紛墜入了深淵中,墜落的途中,不知什麼纏在了他們身上,將他
們又拉了上了。
只見南紹行穩穩地停在半空中,他額心的菱片發出暗光,而從他身體裡有“生長”出許多條黑紅色“長爪”,一部分抓住了墜落的衆人,一部分則撐在周圍距離很遠的石壁上。
風觀湛皺起了眉頭,衆人現在被吊在了一處,實在是太大的目標了。自己只需一擊,衆人便再無翻身的機會了。夏樂辰到底要控制他到何時!眼見龍頭就在離他“近在咫尺”的距離,風觀湛十分想一戟砍下去,可身體半分都不由自己控制。這種被別人當木偶般操控的感覺實在是差極了!
夏樂辰也並沒有想將他們“趕盡殺絕”,爲了給出他們反擊的時間,他指揮風觀湛先去砍掉南紹行撐在石壁上的“長爪”。十幾條“長爪”盡數被劈掉後,衆人還是沒有反擊的作爲,而南紹行也並沒有如他預計地掉下來。手中想要補墨的筆停在了半道上,夏樂辰湊近去觀察南紹行,才發現維持他不落的並不是那些“長爪”,而是他額心的菱片!那南紹行接觸石壁的“長爪”又意欲何爲呢?
其實,那些“長爪”是南紹行用來吸收蛇龍戟殘留在石壁上的凶煞之氣的。他之前幾乎把蛇龍戟中的凶煞之氣吸乾了,可那只是附在戟中的部分,還有一小部分附在蛇龍戟的攻擊中。這也是爲什麼說蛇龍戟性“邪”,它每次攻擊中都帶有三分凶煞之氣。
對於這些凶煞之氣的處理,南紹行怕自己再次暴走,所以忍着沒有將它們吸入自己身體,而是將它們分散到了衆人體內。這麼一平分,衆人均得的凶煞之氣的量就很少了,這個分量恰恰好,不至於讓他們暴走,也可以提升他的的戰意。
南紹行鬆開了“長爪”,接收了凶煞之氣的衆人同他一樣浮在了空中,反擊現在纔要開始!
再回到徐離明夷那邊。
記憶回溯到了最痛苦的時候,在他從殺戮中清醒過來,自願去冥界巖火獄領罰後,他經歷了整整七百年的獄火煎熬。冥界的時間似乎是靜止的,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失,感到自己似乎要在那裡待到海枯石爛。獄火每分每秒地折磨着他,不會真正地灼傷他,也不會令他魂飛魄散,只是無盡地痛苦與折磨。永遠活在半夢半醒中的他,不止要忍受來自獄火的痛苦,還要飽受自己內心永無消減的內疚的摧殘。
心魔達到了高峰,心魔陣的威力也被推到了一個頂值。
徐離明夷顫動的眼皮緩緩睜開,四周不再是那個仿若仙境的地方,而是那永遠活在他記憶中、不會隨歷史褪色半分的戰場。死人冢,這些屍體已腐化爲白骨,它們紛紛“活”了過來,拔掉自己的一對腓骨做骨刃,如浪潮般一波波走向了徐離明夷。
白骨碰在一起,“乓乓”作響,它們掐住徐離明夷的雙手、雙腿、腰身、脖子,用骨刃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地劃下,不留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