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節,明媚的陽光灑向大地,帶來萬物滋潤的美妙感覺。不過即便是在同一片藍天下,也仍然會有陽光無法照耀到的地方。
遮住陽光的是一圈高聳的圍牆。牆體由半米見方的石料堆砌而成,堅硬、冰冷、巍峨,而牆頭遍佈的電網則在陽光下閃耀着陰森的光芒。這堵牆把蓬勃的春意隔絕在外,在體內劃定一片如隆冬般寒冷的孤寂之地。
牆外是荒涼的城郊地區,四周只見大片的田地,少有人家。此刻一輛藍白色的警用客車正從田地間的小路上漸行漸進,最終停在了那圈圍牆的正南方腳下。
一名武警從客車副駕座上跳下來,手持一份公文向着牆內的方向走去,很快有一扇厚重的大鐵門攔在了他的面前,鐵門旁掛着白底黑子的碩大牌匾:z市第一監獄。
武警將公文交遞給門外持械的警衛,警衛略略一覽,便指引着他進了不遠處的一個偏門。大約十分鐘之後,大鐵門緩緩打開,那武警從牆內走出,又上車坐到了副駕室裡。在上車的同時他說了句:“手續辦好了,送到第四中隊重監區。”
“好勒。”駕駛員一邊應着,一邊扭頭往身後的車廂瞥了一眼,目光中透出同情與幸災樂禍相交雜的神色。然後他掛檔起步,駕車向着圍牆內駛去。車後傳來“哐”的一聲悶響,卻是大鐵門又重新閉合在一起,再次隔斷了牆外的陽光。
車廂內,兩名全副武裝的武警看押着八名囚徒。囚徒們剃着光頭,各自帶着手銬腳鐐,分成兩排對面而坐。聽到鐵門關閉的聲音,其中一個帶眼睛的青年人便茫然地擡起頭來,向着窗外的方向瞥了一眼。
“看什麼看!把頭低下去!”武警嚴厲的呵斥聲立刻響起,青年人趕緊又低下頭,一臉的惶恐。
圍牆後是一片鱗次的建築羣。司機似乎輕車熟路,在這片建築之間自如地穿梭着。駛離建築區之後,囚車又依次駛過了一片開闊的農場和幾排像工廠一樣的低矮平房,最後停在了一幢孤零零的大樓面前。
說是一幢大樓,但卻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整個樓體都是灰白灰白的,色彩單調得令人厭惡,建築格局則是極爲死板的四方形,外牆面上不僅沒有任何裝飾,就連窗戶也少得可憐。而且每一扇窗的面積都很小,最高層的窗櫺間也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鐵柵欄。
最奇怪的地方在於,這幢樓居然完全沒有陽臺,這使得大樓從外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或者說,更像是一座碩大的陰冷墳墓。
樓前站了三個獄警在等待着。見到囚車停穩,他們便向着駕駛室的方向迎了過來。帶頭的武警下了車,與拿三名獄警熟絡地打着招呼。而車廂內則又響起押解員的呼喝聲:“自己把鐐銬打開,那好包裹,排隊下車!”
說話的押解員打開車廂後門,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後把一串鑰匙扔在囚犯們腳下。囚犯們按照吩咐,各自打開鐐銬後,抱起自己或大或小的包裹排成一列縱隊下車站好。
帶眼鏡的青年人看着眼前那幢蒼白的墳墓,愣愣地不知想些什麼。他的身形瘦弱,混在一排膀大腰圓的兇徒中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過了一會,青年人的視線開始漫無目的的四下游動,最後定在了百十米開外的某個高處。那明顯是一個崗樓,崗位上的正虎視眈眈地看着他們這幫新來的“客人”,鋥亮的槍支在陽光下閃着威嚴的寒光。
青年人似乎被那寒光刺痛心尖,禁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囚車的另一端,兩幫警察寒暄過後開始道別。隨後武警們駕車離去,而獄警們則來到了囚犯們的面前。
站在中間位置的那個獄警顯然是這三人中的頭頭。他大約三十五六的年紀,個子不算高,但身材挺拔,洋溢着一種精幹之氣。從相貌上來說,他談不上帥氣,但也絕不難看,而他的一雙眼睛則會給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對標準的虎目,眼球明亮有神,眼角則在外側向兩邊吊起,透出威嚴且敏銳的氣勢。現在他正用這雙眼睛掃視着衆人,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再兇惡的囚犯也免不了要低下頭去,不敢和他對視。
這樣的效果令他非常滿意,於是他淡淡地說了句:“排好隊,跟着我走。”言畢,便當先邁開了步伐。他的兩個手下則自動散在兩側,監視着囚犯們的行動。
沒有人敢造次,八個囚犯排得整整齊齊,跟着獄警們向大樓內走去。大樓的入口位於東南角上,攔着一道鐵製的推拉門。走過這道推拉門,又在狹窄的走道內拐了兩個彎,這纔算真正進入了樓內,而這裡竟有了一種霍然開朗的感覺。超級懷錶
衆人面前出現了一個狹長的大廳,面積大概像是三個籃球場豎着排在了一起。樓內的監室則圍着大廳修建,共計有五層,每一層監室外都有一圈走廊或是陽臺。
叫陽臺也許並不合適,因爲這些“陽臺”完全密封在大樓內部,即便是一年到頭也見不到星許陽光。
大廳一樓正東向的牆上掛着一個電子鐘,時間顯示是下午的十六點二十五分,此刻室外應該還是陽光普照的明亮世界,但這幢樓內感覺已經和夜晚無異,必須靠一盞盞日光燈來維持室內的亮度。
一張張面龐出現在監室門口,透過鐵柵欄向外張望着。這些人都是重監區的常住客,而樓下的“新人”此刻則成了他們眼中的西洋景。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起鬨,還有人則“一二一”地幫着新人們喊着前進的口令。
眼鏡男看着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腳步不受控制地慢了下來。
“安靜!”帶隊的獄警大喊了一聲,待喧譁平息之後,他指揮着新人們在大廳中間站成一排,然後又命令道:“把包裹放在地上打開,外衣也都脫掉。”
囚犯們機械地執行着指令,攤開包裹後開始脫衣。眼鏡男在脫掉外套和長褲之後,動作不免有些猶豫。
“磨蹭什麼?繼續脫。”一個年輕獄警走上前呵斥了一句,他的手裡提着一根電棍,威脅似地揮了揮。
三樓有人發出怪笑聲:“哈哈,小白臉還害羞呢。”
眼鏡男的臉憋得通紅,顯得尷尬無比。他看看兩邊的同伴,全都脫得只剩下一條小小底褲。他也只好無奈地舔着嘴脣,把貼身的襯衣和秋褲通通除去,近乎□地忍受着各種無禮的目光。
年輕獄警上前用電棍在包裹和衣服堆裡撥弄着,檢查有沒有違禁物品,而監室裡的囚犯則開始興致勃勃地對新人們的身體發表評論。
“哎,戴眼鏡那小子真白啊,跟個娘們似的。”
“嗯,得好好檢查下,別是個做過手術的二尾子。”
眼鏡男縮了縮身體,恨不能自己能像刺蝟一樣團起來。
那個帶隊的獄警正用灼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紋身男有些發毛,連忙把視線避開,不過他又不甘心一下子憋慫了,脖子還在頑強地梗梗着。
“你們還不認識我吧?”獄警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紋身男身上,但說話的口氣卻是在面向所有的新人。
大家都不說話,只有個別人搖了搖頭。
獄警便又面無表情地自答:“我姓張,叫樑德銘,是四中隊的中隊長。不過你們只需要叫我張管教——記住了嗎?”
這次衆新人紛紛響應:“記住了。”但聲音卻參差不齊。
樑德銘倒並不在意,他緊接着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過於簡單了,反而沒人敢貿然回答。
樑德銘便向前走了幾步,目標直指向那個紋身的紋身男。而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紋身男的氣場上,後者的腦袋漸漸垂了下來。
樑德銘直走到紋身男臉貼臉的地步,這才停下了腳步。他揹着手,把口脣附在對方耳邊又問了一遍:“這是什麼地方?”
樑德銘的個頭比紋身男矮了不少,他說話的時候甚至要微微踮起腳尖。但他的氣勢已經完全壓倒了對方,紋身男瑟瑟地往後躲了一下,同時咧着嘴答道:“監獄。”
樑德銘嘿嘿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古怪得很,聽不出是高興還是惱怒。紋身男摸不着頭腦,也只好傻傻地陪着笑了兩聲。不過他的笑聲剛剛出口便忽地扭轉了腔調,變成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慘叫。
他身邊的人都被這糝人的慘叫聲嚇了一跳,尤其是那個眼鏡男,更是明顯地震懾了一下。定睛看時,卻見樑德銘揹着的手已經伸到了前方,手裡的電棍正結結實實地戳在紋身男的腋下。後者像中風似的抽搐了兩下,然後便蜷成蝦米一般倒在了地上。
“監獄?原來你認爲這裡只是監獄?”樑德銘冷冷地瞪着那紋身男說道,“難怪你敢這麼放肆。”重生之黛玉穿越到我家
紋身男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無法言聲,劇烈過電造成的肌肉痙攣讓他的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樑德銘上前踢了他兩腳,喝道:“起來,站好!”
紋身男不敢違抗,掙扎着爬起來,臉色蒼白。
樑德銘不再搭理他,轉而在新人們面前踱起了方步,並接着先前的那個問題說道:“我告訴你們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四中隊,是重監區!你們來到這裡,說明你們都曾犯下累累罪行。對於你們這些人,我很樂意用最殘酷的手段來懲罰你們。”
樑德銘的聲音不大但卻森嚴有力,而他手中的電棍依舊向外伸展着,棍頭噼啪作響。他走到哪兒,相應位衆人忙不迭地齊聲表態:“聽明白了!”只有那紋身男還沒從電擊後的惶恐中恢復過來,嘴巴囁嚅了一下,卻沒有出聲。
樑德銘皺了皺眉頭,伸手一指道:“我看他腦子不夠轉的,你們再幫他醒醒。”另一個獄警便笑嘻嘻地走上前去,手裡的電棍劈劈啪啪地再次戳在了紋身男的腰間。後者嘶嚎一聲倒在了地上。
獄警跟着蹲過去,電棍一下一下地追逐着那個翻滾的軀體,像是頑皮的小孩用木棍調戲着一隻碩大的蟲子。紋身男一邊徒勞地躲避,一邊用變了調的聲音高喊着:“聽明白了!聽明白了!”
樑德銘揹負着手站在一旁,任由那刺耳的聲音折磨着衆人的鼓膜。足有半分鐘之後,他才終於揮了揮手,讓自己的手下停止了這番虐刑。
紋身男斜着嘴,涕淚橫流。不過他這次學了乖,不待管教吩咐便用盡力氣爬起來,直挺挺地站回到隊列中。那隻紋在他背部的老鷹現在則沾滿了灰塵,變成了一隻灰頭土臉的家雀。
樑德銘的目光往這邊蔑然掃了一眼,又道:“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在外頭都是橫着走路的,要給你們上規矩恐怕不太容易。沒關係,你們想怎麼野就怎麼野……”
“可不敢野,我們一定聽從管教的指揮,絕不敢惹管教生氣。”搶着表態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傢伙,一雙三角眼賊忒兮兮,一看就是個遍歷江湖的老奸猾。
“生氣?”樑德銘卻笑了,他向那老頭走上兩步問道,“你認爲我剛纔生氣了嗎?”
老頭應變也真是快,立刻陪着笑道:“沒有沒有……您大人大量,肯定不會和我們一般見識。”
“我告訴你,我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高興。我說:你們想怎麼野就怎麼野,這是真心話——”樑德銘眯眼瞪着那老頭,拖着長腔道,“——你知道爲什麼嗎?”
老頭愣住了,使勁擠着眼睛,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爲我不想讓手裡的電棍閒着!”樑德銘猛然提高了聲調,用銳利的目光掃視着面前這些新收的囚徒,“我每天都要呆在這座墳墓一樣的監獄裡,忍受着沒有盡頭的徒刑,這全是拜你們所賜!你們這些渣滓,我恨不能把你們全都電得死去活來!可惜監獄的規章制度不允許我隨便地懲罰你們,我能怎麼辦?我只好寄望於你們盡情撒野,這樣我纔有充足的理由來享受你們的痛苦——就像剛纔那樣。”
說話間,樑德銘又踱到了那紋身男子面前,用電棍輕輕敲着對方的肩頭:“我要謝謝你。你知道嗎,很多事情都像吸毒一樣,是有癮的。謝謝你,今天讓我過足了癮。”
紋身男子乾嚥了兩口唾沫,似乎想笑,但那笑容實在比哭還要難看。
樑德銘則露出心滿意足般的神情,他衝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好了,送他們各歸各屋。”
在獄警的指揮下,驚魂甫定的囚徒們抱起自己的衣物包裹,半裸着身體排成一隊,往監室方向走去。當那眼鏡男經過樑德銘身邊的時候,後者忽然叫住了他。
“你叫什麼名字?”
“杭文治。”眼鏡男轉過身體,立正答道。
“嗯……”樑德銘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你的事情——但既然到了這裡,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你現在是一個罪犯,和其他罪犯一樣,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你明白嗎?”
杭文治答了聲“明白”,但語音卻是無比的酸澀。
四喜臨朕
“明白就好。”樑德銘揮揮手,“跟着隊伍去吧。”
衆人在監區一路前行,每次停下時,便有一名囚犯被送入某個監室中。杭文治希望早點輪到自己,因爲僅着內褲在數百號人的注視下來回走動實在是令人尷尬。可現實卻不如人願,杭文治偏偏被安排在最後,直到上了四樓,兩個獄警纔在東南拐角處停了下來。其中一個獄警打開了臨近監室的鐵門,努了努嘴道:“進去吧。”
杭文治看了眼鐵門上的編號:四二四,然後便黯然走進了那間屋子。屋裡的光線有些昏暗,他努力瞪大眼睛調整着自己的視力。
鐵門在身後重新鎖好,同時有個聲音說道:“這小子身子骨細,你們可別欺負他。”
“放心吧,周管教。”屋裡有人笑道,“我們不敢給政府添亂。”
置上的囚犯便現出畏縮的神色,生怕他的手往前輕輕一鬆,自己便要大吃苦頭。
樑德銘在眼鏡男面前停下了腳步,盯着對方看了一會。後者怯生生地咬着嘴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他這副對方生怯的樣子似乎令樑德銘的心情好轉了一些。於是那管教關閉了電棍的開關,換了種語氣又繼續說道:“當然,政府把你們交到我手上,不是讓我來懲罰你們的,而是讓我來拯救你們,讓你們迷途知返,重新做人。政府可謂一片苦心,但你們未必能懂。不過不懂也不要緊,你們在這裡,只要記住兩個字:服從!我讓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幹什麼,我不讓你們幹,你們就把尾巴夾在褲襠裡,老老實實地縮着!聽明白了嗎?”
杭文治的眼睛此刻漸漸能看清周圍的環境,卻見這是一個十來平米的小屋,進門的左手邊是一個簡易的衛生間,陣陣騷臭味撲鼻而來,右手邊則是一張上下鋪的鐵架子牀,上鋪躺了個人,下鋪卻空着。
“眼鏡,那就是你的牀鋪。”剛纔說話的人指着那張空鋪說道,他自己躺在靠裡面的一張下鋪上,在他對面還有一張牀,下鋪上並排擠坐着三個人。
杭文治示好似的笑了笑,同時在心理盤算了一下:三張牀六個人,看來這個監室現在是“滿員”了。他把包裹放下,然後坐在牀上拿起秋褲便要往腿上套。
“你媽個逼的,讓你穿衣服了嗎?”裡面牀上坐着的一個人不乾不淨地罵了起來。這是個非常年輕的小夥子,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雖然面相稚嫩,但他說話的時候卻斜眉咧嘴的,一臉的痞氣。
杭文治的動作僵在了一半,手裡拿着褲子,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你過來。”先前說話的男子衝杭文治招招手,看他怡然躺着的悠閒姿勢,似乎是這個監室裡的老大。
杭文治把秋褲放回牀上,半裸着身體走到那男子面前。卻見對方四十歲左右,矮壯矮壯的身材,左臉頰上立了道刀疤,容貌甚是兇悍。
刀疤臉上下打量着杭文治,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後者無奈而又尷尬地垂着頭。
“你他媽的是啞巴啊?”小痞子忽然從後面跳過來,劈手在杭文治的腦殼上甩了一巴掌,“還不叫平哥?”
杭文治轉過頭去,神色有些憤然。小痞子立馬瞪起眼睛:“怎麼着,想炸刺啊?”
“嘿,就這小模樣,還挺有脾氣呢,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另一個坐在對面牀上的男子冷笑着說道,聽聲音這正是先前挑唆紋身男的那個人。杭文治意識到自己決不能多說什麼,只好忍住氣衝着躺在牀上的矮壯男子叫了聲:“平哥。”
平哥哼了一聲,算是應了,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杭文治。”
“嗯,人挺文,名字也挺文。”平哥又瞥了他一眼,“是文化人吧?一點禮貌都沒有,你就算到別人家裡做客,不也得先跟主人打個招呼?”
“是,平哥。”杭文治倒也認了,又轉過身看着對面坐着的那三人,“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諸位大哥包涵着。”
平哥這時指着那三人分別介紹:“這是黑子,這是阿山,這是小順。”他每介紹一人,杭文治便要跟着叫“黑子哥,山哥,順哥。”黑子和阿山都是三十來歲的年紀,黑子身高體壯,阿哥則要精幹一些。
“哎呀,快開飯了吧?”平哥忽然吸了吸鼻子,從牀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