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白夜繼續閱讀q市警犬隊的海量資料。
q市警犬隊成立於六十年代,歷史悠久。經過幾十年的建設擴充,隊伍不斷壯大,現時它隸屬於q市警務總部行動處,主要責任爲人羣管制、搜索及拯救、偵測炸藥及緝毒等等任務。此外,警犬隊亦會因應需要,與其他部門合作反罪惡、反恐巡邏等任務。
成立之初,隊伍擁有4頭用於巡邏的德國牧羊犬,並聘請專業人士擔任訓練員。當時的警犬在邊境線服役,應用於邊界的巡邏事務。
十年前的三月初,q市新警犬隊總部暨訓練學校成立。警犬隊有近150名人員,服役犬隻數目達到180只,發展日趨成熟。通過爲期16星期的巡邏犬基本訓練,並且考覈,警犬隊會就及格的犬隻性格和體能等範疇作出挑選,並且配以合適的領犬員。
同年五月,第一批通過測試的犬隻投入使用。q市黃金週,喧嚷的街頭,它們機敏的身影出現在人羣中,嚴陣以待。
在薛峰翻拍的領犬員花名冊裡,白夜沒有發現程丹青的名字。有關黑麥的檔案,常規的身份卡片和一些新聞報道,沒有其它的信息。
由此看來,除卻許克儉一案,程丹青與黑麥再無交集。
白夜目不轉睛地盯着顯示器,半晌沒有眨眼休息,突然一陣眩暈。返回臥室滴了眼藥水,等待電腦裡的資料全部打印出來之時,她吃了兩片全麥麪包充飢。
樓內住戶開始了新的一天,年輕人上班,孩子們上學,老人出門直奔早市選購新鮮蔬果。開門關門聲,道別寒暄聲,走廊裡熱鬧非常。
衝上一杯濃茶,她重又拿起資料研讀,已近七點。
根據檔案室內部事務記錄,參與許克儉抓捕行動的民警一共八名,三名刑警,五名特警,程丹青位列其中。警犬隊派出了包括黑麥在內的三頭警犬。整個行動進展順利,從接到監控點蹲守民警的信息反饋,到成功捕獲疑犯,歷時四小時二十五分。也就是說,程丹青與黑麥共同出現,只可能在這四小時二十五分中間發生。
或者,是不是可以大膽地推測,那位年輕女友曾經出現在抓捕的現場?並且親眼目睹了許克儉伏法的全過程。
謎底真的會如此簡單麼?
嘀嘀,嘀嘀,電燉煲發出提示音,打斷了白夜亂成一團麻的思緒。湯已煮好,是時間去醫院了。
病牀上,程丹青靜靜躺着不動。白夜站在病房門口,先不急着走進去,只遠遠望着。
“小夜,是你嗎?”聽到腳步聲,他努力支撐着身體,坐起來,“過來,到我這裡來。”
“我今天換了一種口味的護眼湯,你待會兒嚐嚐看。”白夜無聲地笑笑,走過去,將保溫壺放在了牀頭儲物櫃上。
“好。”他伸手,雖然雙眼蒙着紗布,卻十分準確地握住她的左手,“聽薛峰說,你找到了一具警犬的屍體?”
她怔住,“消息傳得真快。”
“你別誤會。”程丹青微笑了,“其實,是我威逼利誘讓他講出真話的。昨晚給你打完電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天亮之後,護士巡房,我讓她幫我撥了薛峰的號碼。你知道的,我這個人過分敏感、疑心又重。雖然用於偵查算是優點,但在日常生活中,未免讓人避而遠之。”
白夜也笑了:“我明白。警犬的事等吃過早飯再說。”
她緩緩旋開保溫壺蓋,找了小碗給他盛湯。雖然他所說的話裡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在她看來,他那好聽的聲音、脣邊的笑紋、掌心暖暖的溫度,都有着不可言喻的奇妙意義。其中有信任、有疑惑、有希望,也有期許,全部或愁或喜的情緒只有一個源頭,愛。
想到這兒,心跳又失了規律的節奏。
“你說,如果我有事情不能來看你,護士小姐會不會給你餵飯?”
白夜的問題問得很突然,程丹青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抿了一口鮮香的湯水,說:“是啊,你總是要歸隊的。放長假的申請,以盛老師的性格脾氣,肯定不會批准。”
“一週後你的眼睛好轉,我就回去報到。”
“昨天換藥,我試着睜眼看了看,但還是老樣子。”他暗暗嘆口氣。
“想太多,病好得慢。”她搛了一塊淮山藥給他喂到嘴裡,“到時候西藥和中藥都停了,你恢復視力,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所以我的假設根本不成立。”
“希望如你所願。”他說。
一壺湯喝完,程丹青心滿意足地拍拍腹部,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他孩子氣的舉動,白夜盡收眼底,忍俊不禁:“只是吃了個水飽,你就這麼開心?”
“有情飲水飽,何況是你親手做的。”
“知足常樂的人,幸福指數最高。”她笑笑,開始收小桌上的餐具,“午飯想吃什麼?我回去準備。”
他再一次牽住她的手,“這麼快就走?陪我說說話。”
“嗯。”
“聊聊昨晚你都經歷了什麼——我不相信空調那麼湊巧地壞了,更不相信你只是在陽臺上吹風乘涼。至於你讓薛峰幫你查的警犬,我沒有做過訓犬員和領犬員,對它毫無印象。”
白夜取過紙巾盒,幫程丹青擦去前額和鼻頭的汗珠:“你最擅長猜謎,凡事都逃不過你的神機妙算。但是這次,不允許你猜來猜去,我要查清楚一切再告訴你。”
“你有所隱瞞,我不能不擔心……”他握着她的手輕輕搖晃。
“我向你承諾,絕不冒險,絕不將自己置於無法轉圜的境地。”她迴應着他,兩人的掌心緊緊貼在一起,“從你身上,我學到很多。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保護好自己。”
程丹青深知白夜的個性,便不再堅持,突然像個牛皮糖似的黏上來。
“帶我去花園透透氣吧。”
“現在不行。特別看護提醒過了,八點半醫生會來查房。等他走了我們再下樓。”
他說:“每天重複同樣的話,這樣的醫囑不聽也罷。”
她拍拍他的臉頰,予以警告:“不聽醫生的話,後果很嚴重。”
一語雙關,程丹青聽懂了,連忙坐直身體,“好吧,爲了保障今後幾十年都能喝上你煮的愛心湯,我忍。”
這句話雖然樸素,但白夜心頭一酸,立即紅了眼眶。幸好他看不到她的窘狀。掩飾地拿起電動剃鬚刀,她說:“虯髯公先生,刮鬍子的時間到了。”
美好的一天,在有條不紊的剃鬚嗡嗡聲中拉開了帷幕。
準備晚飯的時候,方靜璇打來電話,說答應了q市老友提議,受邀舉辦一次個人畫展,預計歷時一週左右的時間。還半玩笑半認真地說,要到白夜目前的居所借宿。
白夜有些措手不及。
最近發生太多事情,她還來得及沒告知母親自己租住的是程丹青的房子。母親對這個初見時傲慢不可一世的“神探”印象極差,多次在電話裡以他爲反面教材,告誡白夜找男朋友一定不要找這種類型的。
但是母親的風格向來如此,通知她已是史無前例了。
以前白夜讀醫科住校期間,方靜璇隔三岔五就跑到學校來探望她。因爲母親是知名畫家,又出手闊綽,每次都採買半個月都吃不完的特色零食給大家分享,同寢室的舍友們倒是樂在其中,白夜卻愁得影響了學習的心情。
那時,如果母親恰好趕在考試前夕來校,白夜就會讓同學幫她打掩護,自己關了手機,躲到圖書館複習。
還好這種尷尬狀態並未持續太久。
自從方靜璇到木嶺鎮遊歷之後,愛上了那裡獨特的美景和風土人情,便租了臨山而建的農莊作畫。白夜也度過了大學時期最平靜的最後兩年。
然而現時的情況完全不同於從前。
白夜犯了難——假如據實相告,母親必定會河東獅吼暴跳如雷,藝術家發起火來全憑腎上腺素,不受大腦控制的;而假如隱瞞事實隻字不提,於心於情於理,白夜總覺不妥。
俗語講,瞞得過一時,瞞不了一世。
方靜璇雖然不像《傲慢與偏見》裡面班納特太太那樣奇葩,偶爾也會露出溫柔的善解人意的一面,但在她的眼中,程丹青比達西先生更不通人情更糟糕,一個刑警,工作不定時,顧不得自己更顧不了家庭。白夜亦不像伊麗莎白那樣愁嫁,但天下母親都是一樣的,方靜璇人生的藍圖規劃裡,女兒嫁得好,是重中之重。
快速思考並不影響白夜的效率,她很快完成了手頭的家務。
她決定,無論母親怎樣在耳邊狂轟濫炸,她都要坦率地將實情和盤托出。戀愛是人生大事,得到親人的祝福,終好過遮遮掩掩。於是,她給母親回了一條短信,附上了地址和乘車路線。
同時說:“媽媽,晚八點後我在家,您和朋友見過面就來我這裡吧,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做了一點防盜處理,收效甚微。
某然感謝支持正版的親,祝大家看文愉快、天天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