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安離回房不過片刻功夫,急促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誰啊?”她問。
“小姐,是我,花吟。”來的確是花吟,卻又不是花吟,她的聲音裡,有安離不曾聽到過的怨恨,不如之前甜美,陌生的,像是另一個人。
安離想,君無玦怕是出事了,穴是她點的,花吟心裡自然會埋怨她,只希望,事情不要鬧得太大,纔好。
開了門,花吟就那麼呆呆的立着,一雙顧盼生輝的大眼睛紅紅的,氤氳着水汽,想來是哭過了。安離微微一笑,示意花吟進屋,故作輕鬆的戲謔道:“花吟這是怎麼了?誰欺負我們小花吟了嗎?”
花吟看安離的目光裡,有猜疑,有難過,更多的是失望和幽怨。
“花吟?”
“小姐,是你做的對嗎?”花吟直勾勾的盯着安離的眼睛,問她,“是你打傷了他,對不對?”
“花吟,你在怪我?”花吟喜歡君無玦,所以,傷害君無玦的人,她斷然不會喜歡,而現在,她是認定了安離傷了君無玦,但安離更想知道的,是君無玦到底怎麼樣了。“你是在懷疑我,花吟?”
花吟低頭一陣沉默,小手交握在身前,有些顫抖。再擡起頭時,卻是面無表情,語氣也冷冰冰的,她說:“ 奴婢不敢怪娘娘,更不敢懷有猜疑之心,夜深了,本不該打擾娘娘,但皇上口諭,請娘娘過去,花吟只是來傳個話,並無他意。”
安離聽她這麼一番陌生的言語,苦澀的笑笑,也不再問,點頭,輕聲道:“帶路吧。”
從安離住處去往君無玦所在之地,要穿過一片花園,裡邊種着幾種叫不出名字的草,一朵花兒也沒有,深深淺淺的綠色生機盎然,小草似乎都是卯足了勁兒在生長,消磨着青春的激情,用生命在成長。
安離還披着万俟聖昕的披風,褐色滾金邊的錦緞,更襯得安離貴氣十足,儀態萬千,只是,夜風吹着,有點冷。花吟在安離前面走,手裡把着一柄白色的紙糊燈籠,光朦朧着,路更朦朧,若非院子裡原有燈光,花吟手中的燈籠是起不了作用的,安離想。
不過,也不盡然,或許正是周圍燈火太亮,讓花吟的燈黯淡了……
一路上,花吟也不講話,一貫甜美的臉也陰鬱得詭異,安離看着心疼,又不知如何安慰。快到君無玦門口的時候,安離伸手拉住了花吟,低聲詢問道:“三哥哥他,怎麼樣了?”
花吟突然笑了,撥開安離的手,反問道:“小姐不知道嗎?”
她不知道!安離是受不得半點委屈的,被一個丫鬟這麼質疑,心裡自然不好受,但看到花吟那張本該明媚的臉,咬咬脣忍下了,她不想讓妹妹難過,花吟,太像她的安心了。
門口守着兩名侍衛,虎背熊腰的,很是威武,兩人不認得安離,但見着花吟也就推到一旁去了,只是眼角的餘光還停在安離風華絕代的臉上,他們是跟隨万俟聖昕南征北戰的死士,這還是頭一回看見這樣標緻的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花吟推開門,回頭對安離恭敬地行了禮,道:“小姐請。”
安離後腳剛踏進,門就讓花吟關上了,藉着月光,安離看到花吟映在門上的一抹纖瘦的影子停留了片刻,離開了。
“喲,妹妹可算是來了,這架子好大,叫皇上和本宮一陣好等……”
“閉嘴!”
西如陰陽怪氣的吆喝被万俟聖昕冷聲喝止,面上本不好看,美眸掃過安離蒼白的臉,竟又笑了,那是幸災樂禍的樣兒,安離看得清楚。
比起西如,万俟聖昕的臉色更差,看安離的眼神也怪怪的,少了溫情,多了猜忌。
風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剛剛還有條不紊的束起的長髮,全散落下來,幾乎遮住了半面臉頰,讓那張溫潤絕色的臉平添出幾許邪氣來,加上半掩的窗上框着的一輪明月,安離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一襲紅衣,竟看得出了神。
“璃兒,”万俟聖昕喚她,道,“君愛卿有話要對你說。”
就在万俟聖昕身後的牀上,安離看到了不省人事的君無玦,氣息很微弱,可說是氣若游絲,只怕真是命在旦夕了。她不過是點了穴讓他暫時不能動彈,根本不足以致命,他的傷一定另有隱情。
見安離站着不動,西如笑得妖豔,一柄美人扇掩住半面,對安離眨了眨眼,說:“怎麼,妹妹不敢過來,莫不是做賊心虛了?君將軍現在身受重傷就是想報仇也奈何不了你啊,你……”
万俟聖昕冷冷看着西如,那種眼神,正像戰神在沙場上審視他的敵人,冰冷得可怕,西如乖乖的閉上了嘴,媚眼卻是含着笑的,隱隱的,有絲兒算計和陰謀的暗光閃過。
“璃兒,你過來。”万俟聖昕朝安離伸出手,依舊是淡漠,甚至,還有戒備。
安離看了眼風,發現他也在看她,明明是溫潤如玉的笑容,安離卻看出了些值得玩味的東西,分明是屬於司寇千傲的玩世不恭。
在万俟聖昕盛怒之前,安離蓮步輕移緩步來到万俟聖昕跟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能將玉手放在他手上,只是看看君無玦又看看万俟聖昕,問:“他,沒事吧?”
“西如,你告訴璃兒,無玦他有沒有事。”万俟聖昕眼中的悲痛刺痛了安離的眼,想万俟聖昕在卿月樓還爲君無玦劫走她的事有所不快,而今卻是這種表情,看來此事非同小可,她又有麻煩了。
西如勾勾脣角,笑了,美人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胸前扇着,涼風讓她莊重繁瑣的頭飾微微晃動,更添幾分氣勢,拿出江湖小毒仙的樣兒,嚴肅地說:“君將軍在被點穴之前,就已經受了極重的內傷,加之長時間不得救治,而今爲時已晚,性命堪憂。”
“璃兒,朕最後再問一遍,無玦的傷,是不是你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