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五夫人嘆了口氣,淚水若斷線的珠子,滾落一串,白色的面紗上,印下兩道清晰的痕跡,隱約可見一條淡粉色的傷痕橫亙在嫩白的臉頰上,煞是猙獰,她過於悲傷,也顧不上拭淚,道:“若真是這樣,倒還好了,珞兒向來便任性,闖些小禍我也司空見慣了,郡主府雖勢單,也勉強應付得來,只是這一次,連我這爲孃的也無能爲力了,只好厚着臉皮來求你……”
“五娘這說的是哪裡話,怎麼說璃兒也是君家人,小妹有事,做姐姐的豈有不幫之理?有什麼難處五娘但說無妨,只要璃兒力所能及,定然不會推辭。只是,璃兒也不過一介女流,只怕幫不上五娘多大的忙。”安離脣邊一抹得體的淺笑,眉宇間沒了一貫的冷清,言語間大氣賢淑,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
花弄影瞅着,暗歎小姐驚人的演技,這哪還是平日裡的安離?分明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怕就是蘇伊人在此,也不及她的優雅氣質。司寇千傲何嘗不是吃驚的,他見過安離扮作君心璃的樣子,倒也不是爲她的大家風範,而是驚於她對五夫人的態度,按安離的個性,是不喜歡這個自視甚高的郡主姨娘的。
“這……”五夫人還有些遲疑,目光怯怯的瞟向司寇千傲,不敢與其對視。
安離冷笑,原來不過是藉着找她爲由,求助司寇千傲啊,也對,堂堂一位郡主,自然不會不知道如今朝中已盡在司寇千傲的掌握之中,也難怪這個看不起安離“下賤”身份的她,會厚着臉皮來傾心殿。
如此一來,安離更加好奇,是什麼事非得由司寇千傲出面幫忙?
五夫人意圖明顯,連花弄影和小憐都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可司寇千傲卻坐視不理,權當此事與他無關,自顧自的用一枚細長的銀針挑着香爐,目不斜視。
安離勾脣的小動作,被司寇千傲捉個正着,魅惑人心的鳳眸,更深沉了幾分。
“璃兒,這……”五夫人自覺失了臉面,臉已紅做一片,好在面紗遮住了,看不透徹。
“看來,是璃兒多慮了,既然五娘沒什麼話說,便是沒事了,影兒,送客!”安離恢復冷豔,看她這五姨娘也是個明白人,她犯不着與她僞裝,美眸微闔,慵懶的靠在了太師椅上,身後大幅的《百鳥朝鳳圖》,將她襯得越發華貴高雅,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場散發的淋漓盡致。
花弄影雖心有疑惑,對小姐的話卻是言聽計從,走到五夫人身邊,伸出細細的胳膊,恭敬地說:“五夫人請。”
五夫人見安離動了真格,僅剩的一點點驕傲也蕩然無存,一雙微微下陷的眼睛裡,盡是慌亂,她推開花弄影,上前兩步,“撲通”一聲又跪在安離面前,聲淚俱下,道:“璃兒,是五娘錯了,此前對你不冷不熱,你別置五孃的氣。”
安離知道,她要說實話了,便也就輕輕擡眸,纖長的睫羽掩去了眸中神色,只聽她小聲的說:“五娘又見外了不是?璃兒不過是想爲您和小妹做些什麼,怕只怕五娘拿璃兒當外人了。”
“不敢。”
“那五娘何以不肯告訴璃兒,小妹珞兒此番是出了何事?”
五夫人嘆了口氣,已是將司寇千傲的態度看了個明瞭,只怕璃兒不開口,他是不會施以援手的,想不到她堂堂郡主,風華一世,到最後,卻還要看這麼一個黃毛丫頭的臉色行事。哎,怪只怪自家女兒不爭氣,怎生就看上了那青樓男伶?真是氣煞她也。
“我說老夫人,我們小姐宅心仁厚,有心幫你,你若有事倒是說啊,磨磨蹭蹭的不乾脆,虧得還是什麼郡主!”
花弄影說話一向是沒輕沒重,這小妮子是仗着嬌美的容顏讓樓裡的兄弟們寵壞了,過去司寇千傲鮮少見她,就是見了,也只要求劍術,只要能力夠了,便沒事兒能入得了樓主的眼,至於之後,在安離身邊,這慵懶的主兒也不管着她,就由着她這麼鬧騰,性子是越發的膽大妄爲了。
司寇千傲和安離一點沒變,誰也沒有出聲訓斥這個討人喜歡的丫頭,五夫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太好看,她不過三十出頭,雖然不再年輕,卻也風韻猶存,怎生到了這丫頭口裡就是“老夫人”了?
五夫人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面紗輕颺,淚又落下,她說:“珞兒她,她失蹤了。”
“失蹤了?”這答案是安離始料未及的,且不說君心珞十好幾的人了,對京城有熟悉,光是她小郡主的身份,便沒人敢打她的注意,何況那丫頭張揚跋扈慣了,上哪兒也帶着一票下人侍女,京都街上,只有被她欺負的,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五娘這是糊弄璃兒了,珞兒身邊,何時缺了人?哪有說丟又丟之理?”
“我哪裡敢糊弄璃兒,我所言句句屬實,今兒個一大早,珞兒便帶着些金銀出門了,到如今也沒回來,我派人去尋了,未果,想珞兒年幼無知,莫不是遇到歹人了。”說着,五夫人又嚶嚶啼哭了起來,悽楚得很。
“五娘先別哭,珞兒也不小了,該是不會有事纔對,相信很快就會回來了。”安離安慰道,心裡也有些憐憫起這個婦人了,身爲一國郡主,身份高貴顯赫,卻在風華正茂之時毀了容顏,迫嫁給朝臣還只是個小妾,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總算有了些安慰,君家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她也就認命了,只要女兒安好,她便一切好談,可如今,這視乎如命的寶貝疙瘩君心珞又失蹤了,叫她怎生不急,怎生不恨?
“但願如此了。”五夫人嘴上這麼說,眼裡卻掩飾不住的悲傷和絕望,事情怕不僅僅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