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小學六年級之後,我已經被禁止再跟暮日同進出,我們可以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因爲他的任務是要保護我,可是放學以後的時間,我就必須回到家裡去溫習功課。像我們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學習的好壞,能考上哪一所學校,都是關係到父母的面子問題,我沒得選擇。
沐日不同,他本來就沒有被要求學習太多,他要懂的是怎樣更好的保護我,甚至以後保護我們家。所以,在小學最後這一年裡,當我在家裡跟着各種補習老師衝刺小考的時候,沐日已經在外面有了自己的人際網,當然,除了他自己敢打肯拼之外,海星也幫他拓展了不少兄弟,而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好像也就因爲這一年的時間,變得有了差距。
他的行事作風越來越跋扈,一副看誰不順眼誰就倒黴樣子,眼神裡的殺氣也越來越重;而當時的我因爲家庭管束的原因,儘管很羨慕他的雷厲風行,卻也被嚴格警告那是不允許的。
沒有人管得了沐日,從小在福利院的生活養成了他爲了爲了自己,爲了朋友不顧一切的性格。不爲自己,就要捱打,這是福利院的生存法則,也是沐日的生存法則。
後來,因爲小學最後一年沐日都忙於建立自己的人際網,加上本來就不愛學習,所以,我和他分別考上了不同的中學。
本來我父母是想要把他轉來和我同一所學校的,你知道,他們完全有辦法可以做到,而且爲了我的安全,他們也很樂意這麼去做。
只是,沒有想到,因爲海星的意外,最後,竟讓我們形同陌路。
小考結束的那一個暑假,我終於可以放下考試的緊張,又可以整天和沐日混在一起,他還帶我去見了他的那些兄弟,還有好久沒見的海星。
那時,暑假已經過了一大半,我們終日晃盪,海星接到一個任務,他們老大讓他去做一樁什麼交易,我當然不懂,我和這個圈子都脫離一年了,何況,在這一個圈子裡我本來就沒有沐日混得那麼熟。
執行任務那天,沐日被海星請求可以暗中保護他,他被要求一個人去進行這樁交易,可是以他混跡這個圈子多年的經驗,他知道這絕對是一個危險的任務。
沐日雖然跟着他多多少少在這個圈子也混出點名堂,可畢竟沒有正式加入任何社團,對很多社團裡的人來說,他還是個生面孔,所以,只有他暗中出手,海星纔不會在還沒開始交易的時候就被人要了小命。
儘管沐日在我複習考試的這一年裡結識了不少新的朋友,可是再信任也不如我這個和他一起朝夕相處這麼多年親如一家的兄弟。一年的磨合和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他自然選擇我和他結成同夥。
交易的地點定在“老地方”,當時我還在想,這人還蠻有品位,像這樣的黑交易,竟也選在這麼有格調的地方。
進行交易的那一天,我和沐日跟往常一樣來到這裡,因爲以前常來,所以見到老闆都很熱情的跟我們打招呼。選擇在二樓坐下,我們像往常一樣點了飲料和小吃,慢慢的消磨時間。
海星來的時候我們一直在注意他。他在我們斜對角的角落位置坐下,那裡還有一個手臂上有疤痕的男人早早就坐在那裡等候。
一開始我看到他們一直在交談,還問沐日什麼情況?還問他那一天到底怎麼安排?他只說看情況行事,他還偷偷另外安排了幾個面生的兄弟做接應,如果情況實在不妙,就像我們第一次救走海星一樣,帶着他趕快走,雖然一直當逃兵是孬種了一點,可是總好過把命丟在這裡。
其實我當時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有那麼嚴重,沐日把事情渲染得好像真的是社團在火拼一樣。我們只是準備要讀初中的初中生,我真的不認爲我們的能力可以做到這些。
海星和對方的交談似乎很順利,卻遲遲沒見交易開始,就在我以爲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的時候,海星把一個用報紙包起來的東西給了對方,同時也拿了對方遞過來的估計是裝了錢的信封。對方用手掂了掂重量,打開報紙看了成色。我們都看不到他們在交易的是什麼東西,但能猜到那東西一定很重要。
交易似乎很順利,完成交易後兩個人還繼續坐着喝酒,相談甚歡。我看向沐日,才說了一句,看來沒事了,就聽到了女人的驚叫聲。再回過頭去,看到海星已經受了重傷倒在地板上,而那個和他做交易的男人,一隻手拿着滴血的匕首,另一隻手還在海星身上搜來搜去不知道找點什麼。
沐日當時就怒了,從褲子裡同樣掏出了匕首。我也急了,趕緊攔着他,壓低聲音問他,你要幹嘛?他甩開我的手,指着自己同樣壓低聲音急躁的說到,海星叫我保護他,海星叫我來是要我來保護他的,可是你看看他現在!他是我兄弟啊,雖然他比我年長,但他是我兄弟啊,他那麼信任我,我爲他做了什麼?我只是眼睜睜的看着他倒在我面前!
說着他就要朝那個手臂上有疤痕的男人走過去,說真的我很怕他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我攔着他,可是他只對我說,幫我帶走海星,然後叫樓下的弟兄們進來。我只得先緩和他的情緒,跟他說,我會想辦法把海星帶走,可是如果那個人不放過我和海星,你自己要小心。
他這才慢慢冷靜下來,跟我說,好,我會想辦法拖住他,掩護你們先走。
好。
說完,我們重新向海星看去。那個男人大概沒有搜到想要的東西,有些惱怒的踢了兩腳已經半昏迷的海星,重新又舉起匕首,看樣子,要不就是他接到了格殺的命令,要不就是他本身和海星有過節,這次趁機公報私仇。
眼看海星必死無疑,我也顧不了許多,趕緊跑過去跪下就哭。因爲還是小孩子,那個人根本想不到從哪裡多出來個小孩子,我也不管,抱起海星就哭,一邊哭還一邊喊哥哥,一邊還指着那個人責問他爲什麼要殺自己的哥哥。那個人一下也沒反應過來,我拉起海星讓他一隻胳膊掛在我肩上,摟着他就走,我相信沐日,如果在這個時候那個人從背後阻止我的營救,沐日會出來阻撓的。
果然,那個人帶着陰沉的笑聲在背後說到,等一下!嘿嘿,哪裡冒出來的野小子,這人,說帶走就帶走啊,啊?這裡誰敢動一下,試試?他媽的想扒皮是不是?把人給我留下,你我不管,會有人出面教你怎麼做人,他,今晚必須得死!
那天夜裡雖然店裡人不多,可就是這多的人,也全都被這樣的場面嚇傻了,誰沒事經歷過這些事啊。看到我那麼平靜的過去拉了個半死不活的人就走,背後還跟這個凶神惡煞的傢伙,那些人估計也全都把我當異形看了。
異形就異形吧,誰讓這人是咱倆兄弟呢,別人眼光再怪異也得救不是?於是聽那個人說完那些話,我就帶着海星繼續往樓下走去,我聽見那個人已經想要有所行動,卻被半路殺出來的暮日給纏住,他只能先解決暮日,反正我帶着重傷的海星,他預計我們也走不遠。
到了樓下,我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和海星身上,但我還是很快就從這些人的眼神中判斷出了自己家的兄弟,我只說了一句,快上去幫忙!那些陌生的面孔就很快分成了兩撥,一撥上去幫沐日,另外一撥協助我們離開。
海星的身體越來越沉,我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到醫院,但我只能和弟兄們努力把他帶走。沐日還在,我不敢叫救護車到這邊,怕醫生護士們看到這裡的畫面要報警,我只能先和弟兄們把海星帶離這條後巷,到靠近大路的時候再叫救護車。
在當時的局面下我們根本沒時間去細想“他今晚必須得死”那句話,直到我們被攔在後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