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凌淅關上沐日的房門正好撞上來不及躲藏的我,無奈,只好硬着頭皮和他對視,他的眼睛好像在問,爲什麼你會在這裡?我也沒所謂,反正被抓包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於是老實說,你說過,之前阿沐在這裡住過,我只是想來看看他的房間長什麼樣子,這樣而已。
凌淅轉身靠牆,無所事事那樣,說到,想看就去看唄,這有什麼好偷偷看的,三個那麼熟,難不成還不讓你知道?
我也靠着牆,一時無語。
過一會,覺得保持着這個姿勢實在太累,便走到走廊邊,把手搭在扶手上,百無聊賴。凌淅跟過來,背靠扶手,轉頭看着我,問我,過完暑假,我們就在兩個不同的學校了,不能天天看到你,以後想念了要怎麼辦?
我看着他,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還不能想象很長時間見不到他的樣子。雖然寒假的時候也有過,可那時心是定的,沒有緣由的,就是相信我們是在一起的,不管多久見不到,再見面的時候,我們也還是會彼此喜歡。
可是,我猶豫了。高中的三年生活,我們彼此都會長大,會見到更多各種性格稀奇古怪的人,也許我們也會遇到另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那時,我們還會在心中彼此惦念着彼此嗎?
就像她,離開了我這麼久的時間,她還會記得這裡有一個家嗎?還會記得她有一個被她不要的女兒嗎?我真的不知道。
怎麼了?看我一直沒有說話,他問到。
沒有,沒什麼。我只是,我只是想到要分開,有點感傷。
哎喲,沒什麼啦,以後我還是會來看你啊,去你的學校看你。只不過是穿過半座城,在你想我的時候,我就會出現啦。
我在腦中想象那個畫面,烈日驕陽下,他大汗淋漓的在我校門口等我,汗水浸溼他的頭髮和衣衫,就像我第一次見到的他那樣,只是,他的身形開始變得挺拔,臉上的棱角也漸漸分明,開始變成一個帥氣又有些硬朗的男孩子。那畫面,真的很美好。
嗯。我應到,也轉頭看他。
我們在彼此眼中。
我們還是小孩子,卻在對方眼中看見了長大以後的自己。
然後,他的瞳孔離我越來越近,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被不斷放大,直到我看他的眼睛是模糊的,他的呼吸暖暖的呼在我臉上,我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我是一個壞小孩,我做過很多的壞事,但,我沒有親過吻。
心裡有一絲的慌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卻不知道該是期待還是害怕,或許,我應該直接拒絕他?
我選擇了最後一種。
我的雙手攥成拳頭,身體在微微的顫抖,是緊張嗎?
他的脣離我越來越近,我甚至能感覺到下一秒他就會吻上來。
我的手忽然有很大的力氣,我舉起它們用力的推向了他的胸膛。
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離我有一段距離。我想,他是主動被我“推開”的,我想,他也不想勉強我吧。
然後客房裡傳來寧悅嘔吐的聲音,那聲音噁心至極卻在瞬間把我們拉回了現實。我像突然醒了一般對凌淅說到,我要回去照顧悅悅了。還沒等他來得及反應,我已經風一樣的轉身跑回了房間。只留他一個孤伶伶不知道在做何反應。
房間裡,寧悅還趴在牀邊痛苦的吐着,滿房間一股噁心的酸臭味瀰漫着,我捏着鼻子扶着她,好讓她不至於掉到她自己吐的污穢物中。
等她好不容易吐完,我扶着她躺下後,趕緊打了條溼毛巾給她擦臉,又把毛巾放到她額頭上,希望她可以舒服一點,然後,出去給她打熱開水的功夫,我叫管家找人來把房間的地板收拾了一下。儘管管家很細心的噴了空氣清新劑,可房間裡的味道還是很重,我只好關了空調把窗口打開,希望流動的風能帶走一些味道。
我把寧悅扶起,喂她喝了點熱水,又讓她躺下好好休息。
睡夢中的她因喝多了酒紅撲撲的臉頰,微微顫抖的睫毛,都讓她的臉龐變得更加嬌俏起來。這樣一個平時從來不喝酒的女孩,今天晚上竟然一個人喝了這麼多的酒,是有多少心事埋藏在她內心裡呢?是不是也有我和凌淅之間,沒有她插足的地方而難過呢?我看着她,伸手撫上她有些微熱的臉龐,心裡竟隱隱有些心疼。多麼乖巧的一個孩子,怎麼就讓自己陷到這樣的境地裡了呢?難道,真是爲了我?
心裡正想着,就聽到房門咔嗒被打開的聲音,而我還跪在地上,單手撫着寧悅臉龐。看到闖進來的身影,我的手頓時停了一停。然後才慌亂的把手從寧悅臉上拿開,急匆匆的從地上站起來,臉上的表情尷尬到不行。
闖進來的,正是沐日那傢伙。只見他一臉驚詫的表情,像見到了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然後用手指着我開始嚷嚷到,喔~~~~亞爍,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那你和小淅……,嗬!亞爍,你這樣做就太不對咯,你就算是不喜歡我,你也不應該拿小淅來當我的擋箭牌啊,你明明跟寧悅就是……。怪不得我一開始見到你們的時候,就覺得你們關係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我把你帶走的時候,你還要回去救她,平時她對你也是照顧有加。你說,寧悅一定要破壞你跟凌淅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因爲她覺得拋棄她,不要她了?
我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邊把他把門外推,邊小聲提醒他,噓!你小聲點,寧悅吐完剛睡下,不要吵,有什麼話,走,我們外面說去。
沐日被我一路推着出了房間,來到走廊,我把房門關上,這才問到,你怎麼會到這個房間來?
他雙手枕頭說到,小淅跟我說,你在我房間外面偷看我的房間啊。我就想說找你來到我房間裡去看看啊,你也都還沒看過我住在這裡的時候的房間。
我臉上一陣燥熱,紅得跟小番茄似的。本來被沐日看見剛纔那一幕,就夠有得我解釋了,沒想到凌淅這傢伙竟然也會做這種告狀的行爲,這下,更有得我解釋了。我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下子竟像呆住了一般。
走啦!沐日叫搖醒我,換他推着我往他房間的方向走去。
坐在沐日的牀上,我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冷靜。就只等着他開始“審問”了。
可他只靠着書桌站着,雙手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長時間的沉默,我被他看得發起毛來,只好主動跟他坦誠說到,阿沐,我和悅悅,我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現在,連好朋友都不是了。停了一下我又解釋到,剛纔,那只是剛纔悅悅吐了,我剛安頓好她而已,再說,她那麼不懂喝酒的人,今天晚上她一個人喝了那麼多酒,我只是擔心一下她而已。
沐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任憑我怎麼解釋他都無動於衷。
最後,我實在不知道再跟他說什麼好了,只好放棄解釋,也那樣看着他,看他到底想要有哪樣的舉動。
誰知,他竟“噗”的一聲哈哈大笑起來,還笑到差點都斷氣去。我有一種被耍了的感覺。更是怒不可遏瞪着他。等他終於笑到上氣不接下氣,眼淚直流,捂着肚子的時候,才連連擺手還殘笑連連的說到,哎喲,不行了不行了。哎喲,亞爍,你真的是笑死我了,不行了,你要等我一下。
說完,他彎着身子挪到旁邊大口喘氣,期間偶爾還要笑出來幾聲,更是把我氣到要冒火。
等他終於停下來,轉回頭也正對上我火冒三丈的盤腿坐在他牀上擺臭臉。
他臉帶笑意假惺惺的問我,誒?你怎麼了亞爍,你不高興嗎?我瞪着他一言不發,臉上的火都快要爆發了一樣。看我真的不和他搭話,他終於收起笑臉認真起來。
他認認真真的跟我解釋到,咳。亞爍,那個,我剛剛那個,是開玩笑的,你別認真啊。說完,又嘿嘿笑了兩聲,接着說到,亞爍,你跟那個寧悅的事情,那個真不能怪我多想,你想想剛纔你對着寧悅的那個畫面,你再想想如果是從我進門的這個角度去欣賞到,哈哈,咳咳,那個,真的。
我仍舊是一語不發的盯着他看,他趕緊又更認真的跟我發誓到,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我真沒有多想你們。我知道你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兄弟,死黨,閨蜜的那種。什麼叫這樣就可以了。搞了半天原來只是在敷衍我!
我抓起牀上的抱枕就給他砸了過去,還又抓起一個從牀上跳起來,往他身上就猛砸,直砸到他唉唉叫着求饒爲止。我梗着脖子問他,爲什麼要開這種玩笑?!你不知道我多珍惜你們跟我的友情,你怎麼能拿來開這種玩笑呢?說完,我又抱着抱枕坐回到牀上去,一臉的委屈,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看到我這樣,他趕緊走過來在我旁邊坐下,緊張的安慰到,怎麼了?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不要這麼在意啦。再說了,你想啊,剛剛那個畫面要是讓小淅看到的話,你想他會不會誤會嘛!剛剛纔好在是我先碰到先的哦,不然的話啊,事情估計要更大條哦。
我看他一面安慰我還一面給自己找藉口,也忍不住笑出來。
他看我帶着眼睛裡的淚花這麼一笑,也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於是吵吵嚷嚷的牀上跳起來,指着我又不捨得責罵我,就只不痛不癢的說到,嗬~~~安亞爍,你也會用這一招。你剛剛還裝得那麼委屈。我還以爲你真的被我怎麼了。
我仰着耍賴的問他,你對我怎麼樣?你把我怎麼了?
他收回手指不說話,有點不甘心的樣子。
哼,我看着他,頗有些得意。
我就知道,只有沐日他,才能不會對我發脾氣,放任我的無理取鬧。
沐日拉開書桌前的凳子,反坐着,把手搭在椅背上,下巴靠着手背跟我說到,亞爍,你知不知道,從剛剛開始,你不再叫寧悅姓名,而是重新又叫回她“悅悅”了?
我看着他,這,我並不知道,我從來沒注意這些稱呼上的變化,反正,稱呼不過是一個編號而已。叫什麼都不重要。
可是沐日接着說到,以前,你和寧悅還要好的時候,你也都是叫她“悅悅”。可是自從你們爲了小淅的事情鬧翻了之後,你就再也沒有這樣叫過她,而是直接稱呼她的姓名。可是,剛剛你說到她的時候,你又叫回了她“悅悅”。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在你心裡早就已經原諒她了,只是你還不肯承認而已。
我聽着他的說法,心裡不禁問自己,我,什麼時候,已經開始,原諒她了?我真的,原諒她了?
我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看着。
他卻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
我已經原諒她了?原來,原諒一個人,竟是這麼的容易,在某個不知不覺的瞬間,我們就已經開始不計前嫌,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