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曉飛可能是昏迷過去了吧,哭了一會兒就沒有聲音了,店老闆看到這一幕,第一感覺就是報警,一切讓警察來處理。
夏米一把按下電話。
老闆擡頭看着她,好像是在看一個女流氓,過了良久才道:“不讓警察來處理也行,你們趕快自己收拾一下,我這裡還做生意呢,你說你們什麼素質啊”
顧珊珊還在那裡發愣,也許她從小就沒有打過人,小時候看到母親殺雞,她都一宿一宿地流淚,這樣的一個女孩子那來的‘鬼使神差’般的衝動而大打出手呢?
鐵鍋‘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了先前的碎玻璃片上,顧珊珊一灘爛泥似的蹲坐在地上抱着頭大哭,自己這下可闖下大禍了,想那一鍋滾燙的沸湯潑在人身上,那非得剝一層皮不可。
幹婷婷的臉色煞白,顫抖的雙手摸着鍾曉飛的鼻息,失聲叫道:“米姐,完了,沒有鼻息了”
夏米畢竟經歷的事比她們要多,瞪了她一眼,一把背起躺在地上的鐘曉飛向外飛奔而去,出了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就往醫院趕,幹婷婷扶着顧珊珊也跟在她的身後。
夜風很大,坐在車裡意識稍微清醒了一點,顧珊珊開始埋怨自己:“我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呢?當時好像身後有鬼在推着我一樣”於是又哭了起來。
幹婷婷爲她擦了擦眼淚道:“你也別太自責了,一會兒就到醫院了,去了醫院就沒事了”
顧珊珊斜靠在她的肩膀上還是無法止住自己的淚滴。
夏米抱着昏迷中的鐘曉飛,只見她的臉被燙的全都是水泡,一雙眼睛低垂着,嘴脣失血,手腳冰冷,一頭亂髮上沾滿塵土,全身上下溼漉漉的一片,衣服的后角上已結上了冰。
夏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出租車在醫院的門口停下,打開車門,夏米又揹着鍾曉飛一頭闖進了醫院的大門,看門的保安正在那裡打盹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她們已飛也似的跑了進去。
當醫務車把鍾曉飛推入急症室,當那一扇厚重的門關上的時候,夏米忽然覺得自己很累,兩腿再也站不起來,她已精疲力竭了,斜斜地靠在牆上,慢慢地順着牆壁滑落,直到癱軟地坐在地上。
幹婷婷和顧珊娜把她扶到長廊的椅子上時,她彷彿沒有知覺一樣,頭也開始疼的厲害,額頭上的冷汗像雨滴一樣無聲地滑落。
幹婷婷像是看見鬼一般地道:“米姐,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爲什麼那樣難看?”
夏米艱難地搖了搖頭道:“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
顧珊珊緊緊地抱着她,彷彿怕這醫院裡的冷風吹着她似的,夏米在她的懷裡慢慢地睡着了,其實她的潛意識裡知道此時決不能睡去,可是她好像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向無底的深淵慢慢的滑去,手指觸到的都是冰冷光滑的山石,之後一切的記憶開始朦朦朧朧了。
還是那一處亂墳崗,周圍絕沒有一個人,低沉陰暗潮溼的水汽打在她的臉上,她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手指碰到的竟然是一個人的骷髏頭,她嚇得‘啊’的一聲向前跑去,墳崗裡既有新墳也有舊墳,潮溼腐爛的殘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那忽明忽暗的光線似乎來自很遠處,密林裡陰森恐怖,寒氣襲人,一眼都望不到頭,只覺得四面都是一樣的,夏米擡頭看到天空彷彿還有一兩點疏星閃爍,沒有月亮,當然也沒有月光,沒有月光的晚上又逢這荒郊野林絕無人煙的地方,縱然你的膽子再大也難免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沒有出路,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出路?
無邊無際的黑暗,無窮無盡的恐懼,遙遠處彷彿有歌聲傳來,渺渺茫茫又彷彿遠在天邊,一絲一縷就如斷線一般傳入夏米的耳朵,好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唱的,聲音是那麼的甜又那麼的嫩,可是這歌聲中的愁苦幽怨太深太濃,這歌聲裡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劍一樣刺穿你的心靈,割斷你所有的希望,使你萬念俱灰。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這麼重的憂愁?
夏米慢慢地邁開步子向着這歌聲飄渺的地方走去,前方是一處斷崖,斷崖上站着一個黑影,這歌聲就是從這黑影處發出來的,她的身體已與這黑暗融爲一體,那一抹淡青色的天幕下,一個孤獨的黑影兒在那裡唱着沒有人能夠聽得懂的歌曲,這本來就是一副極爲慘淡的畫面。
鼓足勇氣,夏米向着黑暗深處道:“你好”
歌聲戛然而止,天地間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夏米聽到自己的心跳彷彿要蹦到嗓子眼了,夜的冷風穿過楓林打在枝葉上‘沙沙’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魔獸在磨着爪子。
過了很久以後,只聽到黑暗深處一個聲音回答道:“不好”
“你唱的歌叫什麼名字?”夏米問
“不知道”黑影兒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夏米又問
“不知道”黑影兒回答。
“你爲什麼來到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夏米問
“這裡是亂墳崗,這裡埋葬着我所有的親人”她終於說了句還像人話的話。
“你的親人是怎麼死的?”夏米好像對她很好奇。
“被我殺死的”黑影兒的回答讓她心裡一陣驚秫。
“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因爲我已不是我了”
“那你是誰?”
“不知道”
“那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
“唱歌”
“爲什麼要唱歌?”
“因爲你要來”
“爲什麼?”夏米已感到渾身冰冷了。
“因爲我是你的影子”
當這句話說完的時候,夏米就看到面前有一個張着血盆大口的畸形怪胎正掐着她的脖子,一雙血紅的就像是剛剛掏過人的心臟一樣,那慘白的彷彿一團麪粉的臉上只閃着一雙怪眼睛,沒有頭髮,完全像是一個麪糰。
夏米感覺自己慢慢在窒息,到後來兩眼一瞪就完全不醒人事了。
醫院的長廊裡透進陣陣夜的冷風,空曠的長廊裡沒有其他人,一眼就可以望到盡頭,長廊盡頭的窗戶好像沒有關,顧珊珊和幹婷婷靠在牆上好像是睡着了。
急症室裡的燈還亮着,也不知道鍾曉飛怎麼樣了,隔着模糊的毛玻璃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夏米在想着剛纔的夢境,幸好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噩夢了,所以雖然額頭上又幾滴冷汗,她的心沒有被完全嚇碎。
她起身去關走廊盡頭的窗戶,看着打開的窗戶,她的心裡老是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