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熊雖然覺得自己這個身子健壯得有些不像七八歲的孩子,微一握拳,那種肌肉裡蘊含的力量讓他覺得即使是一塊鐵也能夠攥出水來。然而有力量是一回事,能不能很好地運用它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現在就像是端着金飯碗去要飯的乞丐,明明坐擁金山,卻仍舊吃糠咽菜。
找回了後世記憶,本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然而王夢熊因爲中了迷魂香的後遺症,把醒來之前的成長記憶也忘得一乾二淨,更不用說苦練多年的岳家散手了。如今想在這個馬戲班混下去,學會一門手藝必不可少,不過究竟學什麼可得好好考慮一下。像顧家班比較拿手的空中飛人、空口釣竿、口環轉人、鑽鐮刀、胸口碎大石什麼的,他都不想學。畢竟有着後世大學生的思想靈魂,他可不想一輩子都靠這些雜耍度日。
思來想去,王夢熊把目光投向了顧家班的班主顧傳標。其實現在的顧傳標年紀並不大,也就二十七八歲左右,不過他那兩手絕活卻無人能及。一個是飛刀絕技,蒙上眼睛也能百發百中。另外就是馬術表演,號稱八步趕蟬。這兩手也是顧家班能夠被大上海看中的原因,也是吸引觀衆的主要節目。
“你想學我的飛刀和馬術?”
顧傳標聽了王夢熊的要求,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在他看來,王夢熊還是一個小孩子,學學什麼空中飛人,鑽桶鑽圈的項目正合適,沒想到他居然想學這個。
“這兩樣雖然不是什麼不傳之秘,但是危險性相當大。成人打算學這個尚且三思而後行,你一個孩子,就不能學點危險小容易些的本事麼?”
王夢熊下定決心,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死活不同意。
“班主,我就要學這個!你不會是怕我學會了,搶了你的風頭吧?”
請將不如激將,王夢熊這個小伎倆在顧傳標身上還真的很見效。
“笑話,你一個孩子,從頭學這個,三五年都未必小成。我堂堂一個班主,還會怕你搶風頭不成?好,既然你有這個決心,我就傾囊相授,絕不藏私!”
只有顧傳祺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怎麼都覺得自家哥哥上了這個名字叫做王夢熊的孩子的當,那從側面看去的臉龐,分明有一股賊兮兮的味道。就好像故事裡奸計得逞的壞蛋,偷吃了主人家雞的狐狸,怎麼看都覺得不是什麼忠厚老實之人。不過在這個顧家班,班主顧傳標那是一言九鼎,他決定之後的事情誰反駁都沒有用,因爲只有他,才能夠撐起埇橋馬戲顧家班的名頭。其他人都是仰人鼻息,需要靠他的名望和提攜混飯吃,腦袋進水了纔會去挑戰他的權威。
從溪口鎮到大上海,官道上車馬人流很多,既有拉腳的貨車,又有懷揣夢想想去十里洋場發財的熱血青年。更多的還是扶老攜幼逃難的人羣,他們家鄉遭了災,迫不得已背井離鄉也想去大上海討口飯吃。顧家班的車馬漸漸匯入這些形形色色的車馬人流當中,一路疾行,越來越接近目的地。
王夢熊坐在一輛敞篷馬車上,翹着二郎腿,一臉新奇地打量着這個世界。對於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來說,那種遍地烽火,處處難民的景象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又是如此的震撼心靈。
他親眼看見一個逃難的母親,爲了能夠讓一雙兒女有點吃的,主動將草標插在自己的髮髻上,跪在路邊,希望能遇上一個好心人買下她,換來吃的讓孩子不至於餓死。還有一些潰逃的士兵,不知道是誰的人馬,只是仗着手裡有槍,公然在官道上設卡勒索錢財。
那些大戶人家都配有保鏢,一些重要貨物運輸則有專業的護衛隊,這些兵痞不敢招惹這些人,只是苦了普通的百姓。他們背井離鄉本就可憐,還要遭受這些兵痞的盤剝,往往被直接搶走身上最後一文銅錢,臉上露出麻木神色,顯然對前途失去了信心。
作爲一個大學生,王夢熊覺得從書本上學到的知識遠不如身臨其境得到的要更真實。“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曹孟德形容的戰亂場景居然會在華夏國的大地上重現。這可是民國六年,帝制被推翻,進入共和了,百姓卻依然不知溫飽,不知還有沒有明天,這樣的世道,難怪有那麼多人要反。
“一定要強起來,大的理想目前這個狀態也不現實,但是至少要能有自保之力。否則一個穿越人士,每天生活在朝不保夕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掛掉,這樣的穿越者,未免太悲催了!”
王夢熊這樣想着,手指間轉動的那把飛刀越發的靈動,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一旁的顧傳祺看着他擺弄飛刀,有些吃驚地問道:“夢熊弟弟,你怎麼會學的這麼快?要是我哥哥知道你短時間內就把飛刀練成這樣,他肯定會替你高興,就不會總板着臉了!”
王夢熊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學這個特別地快,就好像骨子裡血液裡都有這方面的反應似的。最初還怕刀子割傷了手,可漸漸熟悉了那刀子的習性,和自己的手指融爲一體,有一種如臂使指的感覺。
“難道我這身體之前就是玩刀子出身的麼?否則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掌握了玩刀的技巧?現在除了準頭不知道如何之外,在技巧方面和顧班主也沒差多少!”王夢熊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厚着臉皮說道:“那是因爲我腦袋聰明,天資卓絕的關係唄!我真是個天才!”
“呸!大言不慚,還天資卓絕,天才呢,你知不知道羞字怎麼寫?”
“怎麼寫?”王夢熊坐在櫃子上看了看下面仰頭和他說話的顧傳祺,意味深長地說道。“當然是上面一隻羊,下面長得醜唄!”
“臭孩子,敢說姐姐我醜?看我不撕爛你這張臭嘴!”
時間就在打鬧中溜走,很快王夢熊便跟着顧家班進了有着十里洋場、東方巴黎美稱的大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