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熊心情特別沮喪,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了。如果他的手腳還能夠活動,早就上去給這張大臉一拳,不求效果,只求泄憤。
剛剛那個雖然明知道是夢境,可他卻依然不願意醒來。在夢中尚有與筱敏相遇的機會,可一回到現實,才知道相隔多麼遙遠。即便是時間相差不遠,可現在分屬兩個不同的平行空間,能夠再次相遇的機會比國足出線的機會還要渺茫,哪怕是這個世界毀滅了,恐怕也不會再度相見。
劉愛成早早跑回了家,見自家婆娘將王夢熊的手腳都用粗粗的麻繩捆住,有些奇怪地問道:“他一個孩子,落在你我夫婦手中,至於這麼小心麼?”
“你懂什麼!”
號稱九尾狐那女人狠狠白了劉愛成一眼,說道:“這孩子別看年紀小,可他隨身還藏了一把飛刀。看他手上還有厚厚的繭子,顯然是一個慣用飛刀的老手。要是一個不小心,沒準兒咱們夫婦都得栽在他手上!”
劉愛成對他這個做柺子時候認識的老婆向來是言聽計從,若不是後來拐了一個大人物的孫子遭到長年累月的追殺,兩口子也不會收手跑到上海灘來隱居。
“還是你細心,小心駛得萬年船,就先繼續綁着,別放開,讓他吃點苦頭,才能乖乖的聽話!”
劉愛成的老婆等他說完,連忙追問事情辦得如何?那聞人黃楚久是否同意加價付這兩個孩子的保命錢?
哪知道劉愛成一聽她問這個,頓時苦了臉,把手中的禮帽往桌子上狠狠一摔。
“氣死我了!我到電報公司給他家的公館打電話,居然沒人理我,先後三次打都說黃老闆不在家!我問他賞金的事情還算不算數?沒想到對方居然盤問我是誰?消息是不是可靠。還說之前有四五十個知情者打電話要領賞金,最後被證實都是騙子,現在還有好多關在巡捕房裡沒放出來呢!”
九尾狐一聽有些着急,抓着他的手問道:“老公,你不會傻傻地全交待了吧?要是他們知道了準確消息,沒準兒你一個大子兒都撈不着,更不用說靠這兩個孩子發財了!”
那劉愛民脖子一梗,抻長了脖子,根根青筋暴起道:“笑話,我好歹也混跡江湖二十多年,這種小伎倆怎會不曉得?他還想套我的話?被我直接掛斷電話。茫茫上海灘,他上哪裡尋我去?”
“可是,這樣一來,你又怎麼和對方談價錢呢?”
“放心,這點事還難不住我。我寫了一封匿名信,直接投到黃公館門口的信報箱內。告訴姓黃的兩個孩子都在我手裡,安然無恙!要是他不想信用掃地,不想讓那兩家人失去孩子,就準備好一萬大洋,等我來取!一旦錢到手,自然會放了孩子!”
九尾狐回頭看了看被綁得結結實實的王夢熊,見他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盯着棚頂在那裡神遊物外,連忙把劉愛成拽到外屋,小聲問道:“老公,先不說你怎麼能拿到錢,就算你現在拿到錢了,你還真打算把這兩個孩子放了麼?要知道咱們兩個都和他們照過面,露了相,一旦被再次認出,就是殺身之禍!”
劉愛成附在九尾狐的耳朵旁邊,小聲說道:“怎麼可能輕易就放了他們,將咱們置於危險之中呢。等拿到錢後,立刻跑路,再也不回上海灘了。那兩個小子就給他們灌那種藥,讓他們變得又聾又啞,還怎麼能認出咱們?”
“老公,還是你心狠手辣,我喜歡!就這麼辦!”
裡屋的王夢熊雖然神遊物外,可他的聽覺還在。尤其是在這一場美夢醒過來後,他的聽力突然間得到提升,好像周遭細小的聲音都被他的耳朵收入進來。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一隻蟋蟀躲在箱子的後面爬行,遙遠的地方一個婦人正在哄着哭鬧的吃奶孩子,還有鄰居家有人在搖動紡車紡着紗線。至於外屋那兩口子的竊竊私語,在他聽來如聞驚雷!
“他孃的,難怪人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這人販子的心都黑透了,對兩個小孩子也下這樣的死手。要是現在不被綁住手腳,老子非得衝出去用飛刀將這兩個狗男女千刀萬剮,省得他們以後再去禍害別人!”
想歸想,氣歸氣,現實如此殘酷。“如果我沒被捆綁住手腳,我可以衝出去。拼命也好,逃命也罷。我沒被捆綁住手腳麼?沒有!所以我只能躺在這裡。如果我有飛刀在手,我可以割斷繩子,可以用飛刀殺人泄憤。我有飛刀麼?沒有!所以我只能忍氣吞聲。”
王夢熊忽然想起那首有名的太平洋的水都倒出來也澆不熄我對你的愛的那句話,無聊之餘仿造着在心裡寫了幾句話。感覺非常好笑,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外面那兩口子聽到他的笑聲,有些奇怪地跑到門口,看見他正看着棚頂咯咯直笑。擡頭向上看,卻什麼也沒發現。
“儂個僧金並!”
九尾狐用上海話罵了一句,拉着劉愛成離開門口,順手將門咣噹一聲帶上,只剩下屋裡發笑的王夢熊,睡得像只死豬的孔令侃。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那孔令侃被這關門聲驚動,在牀上翻了個身,嘴巴吧唧吧唧了半天,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戀戀不捨地不願意醒來,接着又去睡了。
王夢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件事。“老子手腳被綁住了,可有個傢伙的手腳沒被綁住啊?只要讓這隻小懶豬把自己手腳上綁着的繩子解開,再想辦法拿到那把飛刀,未嘗不能再次逃脫。或許一切順利的話,還能將這對黑心的人販子幹掉,就當作替天行道,爲民除害了!”
想到這裡,王夢熊立刻開始行動。他扭動身子,讓自己的腰和腿都弓了起來,隨即對着那個小懶豬的屁股,狠狠地一腳蹬去。
“唉呀!好疼,是誰打我?等我告訴老爸,把你腿打折!”
孔令侃被這一下瞬間弄醒,卻發現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那劉愛民兩口子把他們兩個關到一個只有門沒有窗的房間,只要從外面把門鎖上,裡面就是一片黑暗,插翅難飛。
黑暗的環境讓剛剛硬氣的孔令侃一下子住了嘴,依稀記得自己是和王帆哥哥一起到了一個路人家中,喝了一碗溫水便昏睡至今。
“難道?”
“不錯,咱們才離虎口,又入狼窩,着了人家蒙汗藥的道兒!”
“王帆哥哥,是你嗎?有你陪着太好了,我好害怕!”
“閉嘴,別出聲了。過來摸着我手上的繩子,看看你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能不能替哥哥解開!是死是活,就看你小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