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便像指縫間的流水,匆匆而逝,無法停留。一轉眼,王夢熊已經回來一個多月,生活也變得規律起來。
這段時間,除了偶爾陪孔令侃這個便宜弟弟去城隍廟白相白相,他還抽空去見了王亞樵。在王亞樵的領導下,斧頭幫的發展可謂迅猛,不但在上海灘站住了腳,而且赫赫聲威似乎都蓋過了青紅二幫,成爲一股任誰都忽視不了的力量。
王亞樵對這個斧頭幫幕後的人物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若不是王夢熊有過囑咐不讓他聲張,只怕要把這個少年英豪的名氣捧上天去。不過在一番交流之後,他在王夢熊的暗示之下又恢復了冷靜,深刻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所作所爲,突然間體會到何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感覺。
其實王夢熊不是反對斧頭幫的發展,他反對的是高調。所謂咬人的狗從來不叫,對於一個幫會來說,有沒有實力從來不是自己吹噓出來,那可是實打實做出來的。虛名不重要,悶頭髮展才是王道,這也是他從後來斧頭幫的衰落總結出來的經驗。要知道自從後來王亞樵被戴老闆的手下暗殺之後,一夜之間斧頭幫便分崩離析,消失於上海灘,這其中有牆倒衆人推的因素,更多的原因便是斧頭幫名頭太響,擋了大多數人的路。
“王大哥,若只是貪圖一時爽快,現在這樣做無可厚非。不過咱們要做的是百年的基業,就得低調低調再低調。好比現在世界上最具盛名的財閥,其實他們都不一定有羅斯柴爾德家族的錢多。但你聽說過這個家族的名頭麼?沒有。所以高調行事、低調做人才是王道。”
“王帆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久光老弟,我剛回來沒多久便聽到不少關於斧頭幫的謠傳。初創時期需要打出名頭無可厚非,但是現在弄得普通百姓談斧頭色變,便失去創立的初衷,和那些普通的黑道幫派有什麼區別?”
別人的話王亞樵可以置之不理,王夢熊和景定成的話他還是會往心裡去的。他反思了一下幫裡最近的所作所爲,倏然驚覺,最近發展過快、樹敵過多,最關鍵的是在普通市民那裡得口碑卻逐漸下降。“梅九兄、王帆兄弟,一席話驚醒夢中人,你們不說,我險些因爲內心膨脹而迷失方向。不錯,我創立斧頭幫不是爲了自己,更不是爲了什麼上海灘第一幫派的名頭。我只是想在這吃人的社會中給普通老百姓博一個出路,替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窮弟兄撐腰。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持,別說我們失去發展根基,也失去了爲民請命的本心。我一定好好整肅幫內,至於對外聯絡感情的事情,還需要梅九兄多多協助纔是。”
景定成點頭答應,他和王夢熊相視一笑,這才又開始說起其他。
“王帆小友,你可能沒來得及看報紙,不知道最近的局勢。這次在京師你曾經爲之出謀劃策的段芝泉,已經重新出山成爲執政。據說往日車馬稀少的段公館又成了京師名人趨之若鶩的熱鬧之地,再也不復往日的冷清。如果你說出曾經是段執政的座上客,恐怕明天就會有不少上海灘的名人來拜訪你。到時候你這少年英雄的名頭恐怕跑不了。”
王夢熊淡然一笑道:“段公出山,那是衆望所歸,也是目前北洋各派妥協的結果。眼下南北用兵,形勢所迫,即便是他上臺也改變不了。軍閥混戰的結果必然是民不聊生,所以只要還是軍閥統治,這世道便好不了,哪怕是段大帥成了段執政,骨子裡也是軍閥,於國於民無益。”
王亞樵和景定成點頭稱是,又藉着話題抨擊一下時局,開始稱讚安那其主義的好處來。
王夢熊只是聽着,卻不出言附和,雖然他也不贊同安那其主義,但不代表他不尊重王、景二人的政治主張。沒有他後世穿越的經歷,這個時代無論是誰,都不會曉得這種種救國圖強的主張,最後還是剛剛萌芽的共衆主義成爲最大的贏家。
王夢熊開學之後見了曹校長,便被重新分配了班級。澄衷學堂的孩子比以前又多了不少,但是心理年齡遠遠大於生理年齡的他還是沒交到什麼朋友。不過這樣也好,沒有人打擾,他便可安安靜靜地習練杜心五和劉天一傳授的本領,功夫水平和醫術理論倒是一日千里,就是沒有實戰的機會,不知道究竟進步如何。
這一天他剛剛放學,出了學堂,打算像往日一般徒步回家,卻突然感覺遠遠一道熟悉的視線掃過。擡眼看去,卻是景定成靠在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旁邊,不住地向這邊打量。看見他走出學堂大門,連忙向這邊招手示意。
“王帆……王帆……,這裡!”
王帆快步走了過去,拱手施禮道:“你好,景叔叔,怎麼有閒暇到此尋我,莫非有事?”
景定成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把他讓進小轎車,囑咐司機開車後這才說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因爲朋友的事情找上門來。若不是學堂管理嚴格、又不想和一項嚴厲認真的曹慕管校長照面,只怕早就進去尋你了。"
“哦,這是出了什麼事兒麼?這麼着急?”
“我有一好友,最近家宅不寧,懷疑是有那種東西,我覺得你對付那種東西很厲害,因而向他推薦了你,所以纔來找你!”
王夢熊一愣,苦笑道:“景叔叔,你還不知道我。上一次在車上我也是勉強出手,實際上對付那種東西,你應該去找專業人士。比如高僧、道士、陰陽先生,都行。找我,這專業不對口吧?”
景定成嘆了一口氣,說道:“怎麼沒找過。陰陽先生得病了、和尚被嚇昏了,就連據說是龍虎山張天師的傳人,也被打得頭破血流,再也不肯上門。沒有辦法纔想到你,無論怎麼,你得去試試,哪怕把那東西嚇跑,也比現在雞犬不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