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天機

羅琪柳眉緊蹙,施禮道:“冒問天師,那黃風始於何時?源自何處?歸於何地?怎令天師如此上心?”

破雲天師長出一口氣,彷彿勾出了久遠得近乎模糊的遠年舊事,片刻,朗聲道:“神州浩土,物產豐富,人傑地靈,自古以來,但凡身有強術者,皆有立位稱霸之慾,故而千百年來,天下戰亂頻仍,民不聊生……”老者說着,面色一變,“……直至九百年前,始有南海聖使出世,以挽蒼生。這南海聖使,面目敦祥,法力超然,少年時光,便有擎天救世之志,又兼心志堅定,故此力圖掃盡天下濁氣,秀山河光色,還萬民之福。然而,當時正值邪派異流混戰之年,聖使雖法力蓋世,也難免勢單力孤,連年施法清掃,收效甚微。後來,因有占星奇士進諫,聖使方在天下俊才中廣招賢徒,這一來果然事半功倍,一時麾下奇才如雲,勢力逐漸強盛,繼而,石中拔玉,選出若干戰將以聖法練兵,以期未來……”

破雲天師說到這裡,見球心聖火又有翻騰之勢,撫手一按,將火勢緩緩壓下,繼續道:“只是,隨着歲月流轉,南海聖使塵緣漸盡,天命當返,故而,遂在廣大英傑中選出一位卓絕之士,名曰黃風道人者繼任了遺職。聖使昇天後,這黃風道人立即揮劍統兵,不日便威加全派,施法率衆,東奔西突,四方征戰,竟然在極短時日內,橫掃邪流異派,一舉平定了天下!”說着,目光忽然犀利起來:“天意至此,世間本該改天換日,祈福安民,嘆只嘆劍走偏鋒,黃風道人雖道法奇絕,驍勇善戰,然卻治世乏能,又縱恿旗下橫行不法,天下遂呈民怨載道、危機四伏之景。此間,正道之士,見敗象疊生,復又揭竿而起,一時天隨人願,應者雲集,其中法力卓越者甚衆,更兼戰術奧妙玄絕,日久年深,便開疆拓土,赫然與黃風道人呈對立之局……”

破雲天師說着,揹負雙手,面東佇立,口氣漸漸轉涼:“也許是造化弄人,在時局關緊之際,東海太域狼國又趁機興兵,某夜,忽然黑光開路,橫兵侵來,天下大勢,危繫一線!”破雲天師面色一緊,“鑑於驅魔安邦之心,天下正道,隨即通連黃風道人,並肩共誅,不料,狼煙平定之後,霸氣沖天的黃風道人哪肯與天下正道分治天下?稍後便施法興兵,轉眼間,朗朗乾坤已是烏雲蔽日、黃風大作,飛沙走石之間,盡不顧生靈塗炭,妄圖一舉消滅正道而後快,忍無可忍之下,正道巨擎只得立**、整雄兵,聚集天下神物,與之對決,幾場大戰下來,黃風道人一衆已被伏誅十之,至此,天下正氣,喧天赫地,繼而如虎添翼之勢再度疊合,直衝黃風道人洞府——在此之前,黃風道人料大勢已去,早已背生黃風,連夜逃遁,隻身寡衆隱匿於南海一個迷霧小島上……”

破雲天師漸漸生出了慍怒之色:“本爲修法安民,正道之師便偃旗息鼓,任黃風道人殘喘於海島。可嘆斗轉星移,在黃風道人離世之後,其麾下竟又生出了派別,彼此擁兵分立,覬覦大位,就連黃風道人後裔對島上時局亦束手無策,後來,偶有不慎,法權旁落,爲一妖人所掌,如此千迴百轉,那偏南小島上便生出瞭如此妖孽!”

老者說完,沉重一嘆:“昨日,夜觀星象,一道雙尾怪星流轉而下,看來,妖孽蠢蠢欲動了……唉!”

至此,破雲天師目光中充滿憂鬱,不覺向身旁玉架上的圓球看去,語音凝重:“這一切,在玄火天星球裡,已有呈現,爲師晝夜施法,這才免於惡事早發啊!”

聽到這裡,龍宇、羅琪和莫雷都震驚不已——自記事起,三人便隨天師修法,多少年來,在幻雲閣裡進進出出,但絕然不知這熟視無睹的“玄火天星球”裡,竟然包藏着駭人的天機!

幻雲閣大殿裡,寂靜無聲,凝重的空氣彷彿冰凍一般。

衆人各持所慮之際,羅琪忽覺背後一亮,忙轉身看去,龍宇和莫雷也本能地轉身回望,此時,但見幻雲閣大門外,不知爲何有大片光氣蒸騰起來,眨眼間,一柱祥光“轟”聲垂天射下,透過雲氣豁然落在石臺上,兀自變幻不息。

不待衆人醒悟,忽聽高空傳來一聲洪亮的天音:“破雲天師——”震天動地的天外之音瞬間響徹整個伏魔山,遠遠迴盪開來:“破雲天師……破雲天師……破雲天師……”

三人陡然大驚,都把驚詫的目光投向了視之如父的尊師。

破雲天師面色一變,渾身大震,連忙疾步而出,一時鬚髮飛揚,滿目銀光,直讓人覺得,他就是光明的化身。

羅琪三人見尊師這般神情,哪敢怠慢,亦緊步出門。

擡眼望去,這金色光柱卻從九天斜照而下,在地面上轟轟竄動不止,隨着光芒收束爆閃,金光熱Lang迎面撲來,直避得一衆連連後退。

破雲天師順手梳理一下銀光爆漲的鬚髮,繼而面對忽閃的天外巨光躬身垂首,雙手合十,躬身敬道:“罪臣破雲天師,恭接天令——”

羅琪等人見狀,急忙抱拳躬身,單膝跪地,惶惑不知所言。

然而此時,天心發出了雷鳴天音:“破雲天師,自下界以來,以代罪之身,立天賦聖德,殷勤天道,力接後備,傳法有功,現已功德圓滿,即令返回上界,複述天職,謝天——”浩蕩天音,在天地間震盪不已。

破雲天師連忙深深鞠一躬,肅然道:“罪臣破雲天師,叩些天恩——”

言畢,垂天宏光已變得忽閃不止,隨後,但見那九天光柱裡,一卷天書飄然落下,與此同時,浩大炙烈的金光忽而一抖,緩緩向天收去……

此際,破雲天師長臂一揚,天書順勢旋入袍袖,仰頭望天,向高空鞠手一拜,才恭敬轉身,疾步進閣。

三人哪敢遲疑,緊隨而入。

駐足間,破雲天師便朝大殿右側火光飛騰的巨鼎走去,近身之際,鼎中烈火陡然大盛,直將鬚髮臉龐映照得通紅一片。

羅琪三人不知天師意欲何爲,都怔怔侍立一旁。

看着鼎中沖天的火光,破雲天師微微沉吟了一下,緩緩閉目時,口中唸唸有詞,稍頃,忽然伸出右臂,羽袖一撩,竟將枯槁的四指生生俯罩在了忽忽竄動的火光上!

“天師!……”羅琪和莫雷忍不住大驚,急欲阻攔,卻被龍宇反手擋住,暗暗施了個眼色。

是時,破雲天師聚力施法,少許,轟然上竄的火光逐漸變成了冰藍色,回神的剎那,忽見一串珠鏈自鼎中飛出,當空一閃,自向套落在他的左手指間,隨後,再依法行之,待火光轉紅後,又見一串猩紅珠鏈離火飛出,只一瞬,火光漸次變黃,一串金黃珠鏈依例飛出……

隨着施法將盡,破雲天師撫光而罩的枯手忽然一顫,隨即握指成拳,緩緩退出了火光。

此時,破雲天師轉過身,面對驚立一旁的羅琪三人,肅穆的臉色透出了少有的溫暖,看了看指間三掛珠鏈,囑道:“聖袍珠鏈,乃天鼎淬火煉成,今後,各系脖頸,口唸三陽秘咒,自有聖袍飛出,鬥戰時御空疾飛,快如閃電,危難時亦可避身隱形,以免敵害;反念秘咒,自然恢復珠鏈真身,望爾等珍之、重之。”

破雲天師說着,對三人逐一看去,道:“黃歸龍宇,藍對羅琪,紅屬莫雷。”

“天師,這是……”龍宇正待說話,破雲天師信手一灑,三掛珠鏈已脫手而飛,紛然朝三人飄去,將至未至的剎那,黃、藍、紅三道光環即在三人頭頂煥然閃出,緊接着“嗖嗖嗖”一陣玄響,珠鏈已分別套在三人脖頸之上,輕盈觸體之間,頓覺頭腦一清。

羅琪好奇之下,正待反觀自己,卻見破雲天師“呼”的一聲憑空飛起,鬚髮飛揚之際,高大的身影飄然落入了彩光忽閃的雲座之中。

羅琪見天師入座,忙招呼兩人分坐於殿前的**上面,以待垂聽聖訓。

彩光雲座裡,破雲天師體貌莊嚴,朗聲道:“珠鏈聖袍之內,各有天地通靈丹三枚,以備急用,此後,持道鋤魔,匡正天意,不可辜負天道,爾等知否?”

三人連忙單掌豎胸,深深伏身,齊聲道:“謹遵師命——”

然而這時,龍宇卻面現茫然,不禁問道:“回稟天師,弟子天命在身,定將持道鋤魔,但冒問天師,如今,那妖魔究竟藏身何處?請天師明示。”

破雲天師深凹的雙目竟然慢慢緊閉起來,好久,雷聲隱然:“星落東南,天意不贖——”宏大的聲音在幻雲閣大殿裡緩緩迴盪着,餘音繚繞。

三人聽言,似懂非懂,正想再問,忽見破雲天師雙目大張,袍袖當前一揮,忽然見一股白煙憑空騰起,旋即撲面而來,三**驚之際,立覺渾身麻木,筋骨一軟,紛紛倒落在地,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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