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爲熔爐,鬼爲劍魂,一劍斬妖,一劍伏魔,號令鬼方,莫敢不服。~
拜別師父,詩妹與藍生先後進到葫蘆裡,穿好衣裳。
藍生拔出魔劍,只聽一陣嘶響,手中魔劍一沉,然後一個身影便落在藍生眼前。
藍生知道他便是劍魔,沒看他的臉,先發現幸好他穿着整齊的衣裳。
藍生和詩妹目不轉睛的打量着他,意外的是這劍魔生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一副美男子模樣,怎麼也無法將他與《魔》聯想在一塊。
“十五年了,”劍魔開口怨道“你師父也夠狠。”
他的聲音竟也好聽,但感覺卻有點~油腔滑調。
藍生並沒打算說話,劍魔卻一臉不屑的朝他道“你小子別開口,我答應你師父的自然會做到,但得先讓我舒展舒展筋骨。”他的口氣甚是傲慢,而且有點滑稽。
劍魔說罷竟在葫蘆裡東跑西跳的,好不寂寞。
藍生與詩妹面面相覷,想笑又笑不出來。
舒展完筋骨,劍魔仔細端詳了詩妹一眼,瞇眼笑道“小姑娘倒還別緻,真不公平,你南海門怎竟出美女?”
詩妹臉一紅,只曾聽人說過自己長得可愛,卻從來沒聽人說過自己是美女。
春宵一刻值千金,這葫蘆裡一刻更何止千金?
劍魔自然知道這道理,只是氣自己被封了十幾年,鬚髮泄一番。
發泄完,劍魔立即奪去藍生手中魔劍道“這把劍比我的生命還重要。”不再讓藍生碰。
“好了,你二人想學什麼劍法?”劍魔右手捧着劍,坐臥於地,左手託着腮,一副慵懶狀。
藍生道“晚輩也不知該學何劍法,還請前輩指教。”
“妳呢,小姑娘,妳想學何劍法?”劍魔問詩妹,他望着詩妹的眼神就像欣賞着一朵花。
詩妹信口道“我只是來陪我師弟練功的,他學什麼我就學什麼。”
劍魔“咦”了一聲,嘲道“這可不像你南海門的作風。”
藍生好奇問“我南海門作風又是如何?”
劍魔諷笑道“你南海門幾百年來都是師兄當家,師妹作主,鬧得不可開交。”
藍生不願再與他談有損師門的事,立即轉移話題問“我師叔使得是武當《太乙玄門劍法》,可有比它更厲害的劍法?”
劍魔呵呵笑道“無知小輩,這《太乙玄門劍》只是武當入門的劍法,算不上什麼厲害的劍法,要勝過它,隨便都可挑出十數種。”
藍生喜道“願聞其詳”
劍魔臉一沉“小小年紀文謅謅的,怪討人厭。”
討厭歸討厭,藍生慢慢發現,劍魔只是嘴上喜歡佔人便宜,其實人決不撒潑,也乾脆。
“武林中若論劍法,首推武當勢劍,次是嵩山氣劍,再來便是全真與華山的劍陣。其餘皆不可觀…但峨眉那娃兒異軍突起,算是例外。”
藍生請劍魔詳述,劍魔換了姿勢,盤膝而坐道“整體而論,武當劍法氣勢磅礡,變幻萬千,淋漓盡致,可謂集劍法之大成。”
“其次是嵩山,嵩山以獨門氣劍傳世,將真氣運於劍中,不但劍可力敵,氣亦可傷人,可謂凌厲無比。”
“不提劍陣,峨眉那女娃兒無師自通,劍法卻堪稱天下第一!”
藍生滿臉狐疑“那少**功不是號稱天下第一?還有武當張真人,也聽我師父說起,他的武功纔是天下第一,而那峨眉…”
“一次問一個問題,”劍魔打斷藍生的話,不悅道“你一股腦,心裡疙瘩全搬出來問,我聽了後面卻忘了前面…”
詩妹向藍生莞爾一笑,兩人都覺得這劍魔甚是詼諧有趣。
劍魔道“少**功天下第一,但劍法並非天下第一。張三丰是活是死,還是成了仙也沒人知道…至於峨眉…你想問啥?”
藍生忍問笑“峨眉女俠的劍法真的天下第一?”
藍生昨晚聽師父提起過峨眉女俠,還說與本派甚有淵源,但並未說她劍法這麼厲害。
劍魔道“那娃兒配不配稱作女俠我不知道,但她的劍法,除了鬼谷,應該是無人能及。”
“鬼谷?”藍生好奇,師父可沒提到這門派。
劍魔轉而嚴肅道“我本就是鬼谷之人,鬼谷的劍法雖厲害但只傳鬼谷傳人,也只有我與我那相好的共創的《平魔劍法》才能剋制,你二人只須勞記我的話,鬼谷之事日後在江湖上不可輕提,多說無益。”
劍魔想了會,突道“喔,漏了個《正反兩儀劍法》,崑崙的《正反兩儀劍法》,傳說爲仙人所創,本是一人所使,一心二分,正反相激、陰陽合一,既刁鑽又玄妙絕倫,天下劍法無出其右者。當然,還是敵不過鬼谷…。但崑崙千年來無人能單獨使出《正反兩儀》,而需二人同使,威力自然大降。成了如今要死不活的《兩儀劍法》連《太乙玄門劍》都不如。”
接着劍魔起身,手執魔劍,開始將武當、嵩山甚至華山的劍法一招一式地使給藍生和詩妹看。
不知過了多久,劍魔纔將三大派的劍法使完,藍生也試着憑記憶練了幾招,只覺得全都艱澀無比。
“沒法子囉”劍魔冷冷地,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道“你小子不過是個負薪之才,要在七天內學會一種厲害的劍法談何容易?要你師父先放我出來他又不肯…現在只有試試兩儀劍法囉,小姑娘要不要一起來練?”
見詩妹搖頭不語,劍魔覺得討了個無趣,聳聳肩,略帶嚴肅道“這兩儀劍法共有八式,”劍魔邊說,邊向藍生演繹道“分別是《兩儀合德》、《左右逢源》、《左顧右盼》、《前仆後繼》、《前因後果》、《天旋地轉》、《上天入地》、《日月晦明》。”
“除了《左顧右盼》是虛招,其他每招每式都甚爲刁鑽,尤其是想要一個人同時使出正反二式,更是幾無可能。”
藍生照着劍魔所教,一招一式的跟着練過,怎感覺這劍法頗爲熟悉,好似曾經練過似的?
劍魔也有些意外,看他練武當劍法,覺得這孩子愚鈍得緊,沒想到練起兩儀劍法,卻似換了個人,不但一教就會,甚至出劍的角度比自己體會的還更刁鑽凌厲。
藍生練了約一天的時間,竟不可思議地將八招六十四式的兩儀劍法全都學會。
見魔看在眼裡,心中大爲驚愕,卻裝作平凡無奇。
“你用拂塵向我攻來,”劍魔道“看你這小子還有點架勢。”
藍生道“你手中魔劍可否借我一用,我想試試能不能同時使出正反兩儀。”
“不可能的,”劍魔道“才說你胖,你走路就喘起來了。”但他想了想又道“也好,說不定你還真是神仙轉世,可一心二用呢。”
藍生將全身真氣凝聚在拂塵和魔劍中,分別使出兩儀劍法中最厲害的《日月晦明》,用盡全身之力向劍魔擊去。
劍魔錶情驟然大變,勉強奮力用劍鞘向前迎戰,但只聽到他慘叫一聲,隨即一聲巨響,如天崩地裂…。
藍生突然感到頭昏腦脹,胸口疼痛萬分,他發覺自己身體迅速地在膨脹,他的呼吸急促,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他的意識也越來越薄弱,就像是即將熄滅的燭光,忽明忽滅。
恍惚間彷彿聽到詩妹遠遠地傳來一聲微弱的驚呼!
藍生擔心詩妹,心頭一急,心火乍燃,這極微弱的星星之火,卻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頓時便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柔致且溫暖的手緊緊地握在他手裡。那是種好熟悉好溫柔的感覺,就像是生命最遙遠,最甜蜜的記憶在向他逡巡,向他呼喚,從夢裡逐漸到他心底…。
藍生醒來的時候,發現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
是詩妹,她緊緊握着藍生的手,兩人目光相對,什麼話也沒說,感覺像是彼此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那樣的不捨。
“你總算醒了”說話的是劍魔,鬼魅般從詩妹的身後竄出。
“發生什麼事了?”藍生着急問道,他知道自己一定闖了大禍。
“事情是不小,但你小子總算命大,小命是撿回來了。”劍魔停了一下繼續說“你居然練成了正反兩儀劍法,還刺了我一劍,但卻弄破了你師父的寶貝葫蘆。”
他說話的語氣仍輕佻,但臉上卻顯得有些痛苦。
“什麼,葫蘆破了?”藍生吃驚的放開詩妹的手跳下牀。
他快步走到葫蘆邊,葫蘆早已破成了十幾片。藍生將碎片一一拾起,小心的捧在手裡。
“修得好嗎?” 藍生無助的望着劍魔,難掩心中那股抑鬱和深深的自責。
“碎成這樣,就算太上老君也無能爲力。”劍魔陰陰的笑着,又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藍生和詩妹將碎片放在桌面,企圖將它拼起來。
“也甭難過”,劍魔看他倆瞎忙了半天,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你師父似乎早就算好了,他說過教完你劍法就還我自由,可見這葫蘆也用不到了,何況倘是落入妖道之手,對蒼生大是不妙。”
聽他這麼說,藍生和詩妹才稍稍釋懷。
“但這葫蘆終是我師門的寶物,…”藍生想着又難過起來
“這樣吧,你毀了師父的寶貝,我就把這寶劍送給你,一寶換一寶,將來要是碰到你師父,也可以交代了。”魔說着拔出身後的魔劍,將之放在藍生桌前。
“這怎麼行?”藍生拒絕“你說過這把劍比你的生命還重要!”藍生想起之前劍魔連摸都不捨得讓他摸這把劍。
“你知道嗎小子,當我看到你居然能同時使出正反兩儀劍法時,我心中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一隻土雞飛上了天,我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你師父要我等那麼久,呵呵…他可不也等了那麼多年…?”
藍生並不瞭解劍魔話中的意義,側目看了詩妹一眼,但詩妹似乎比他更茫然。
“你收下劍”劍魔不再容藍生推辭,一手抓着藍生的右手,將劍強交給他。
“你可不要教我失望,這普天之下配用這把劍的只有峨眉那娃兒和你,但你的道行還太淺,兩儀劍法火候還不到三成…。”劍魔說着突然臉色疾沉,咬着牙,看來是他所受的痛苦加劇。
藍生纔想起,在葫蘆裡,劍魔太大意,被自己手中的魔劍刺中。
“但並沒刺中要害啊!”
劍魔運了一口氣,表情更是痛苦難耐,然後他仰天長嘆了一聲。
“罷了,罷了!可惜我看不到你舞劍降魔的那一天,要記住,魔界險,人間更險,至於仙界,唉!也好不到那去。”他說話的口氣竟像是在道別。
”我要去了,你的兩儀劍法初成,還需勤加練習…。”
“怎麼你就要走了?”藍生焦急問道“我還沒學會你的平魔劍法呢。”
“我可沒說要教你平魔劍法,我中了魔劍,又被你的牛鞭(拂塵)掃到,大劫到了,沒時間了…”劍魔說着頭頂冒起絲絲青煙,痛苦地坐倒在地上。
藍生纔想起師父說過這拂塵,還有魔劍都是降妖伏魔的利器,沒想到竟這麼厲害,只怪自己出手沒了分寸…
藍生與詩妹頓時又驚又慌,忙着扶起他。
“離我遠點,將魔劍出鞘”劍魔厲聲暍道,待藍生和詩妹放開他,依劍魔之言,將魔劍出了鞘置於桌案上,劍魔才繼續說道“小子,我早就沒了命,也不畏死,我只有一個心願未了,我相好的《劍奴》始終被囚在峨眉,我本想重獲自由後去救她,雖明知不是那娃兒的對手,但總要拼死一試…”
“她真的那麼厲害嗎?你的傷很嚴重嗎?”藍生驚問 “可以請我師父幫你,我師父說過他和峨眉派頗有淵源…,你的傷…”
“淵源?我看未必,何況那裡找得到他?而且倘若真動起手來,你師父根本勝不過她…”
藍生還想出主意,卻被劍魔打斷。
“我中了自己的魔劍,大限到了,我本就是孤魂野鬼,爲鬼谷所收…,若有機會見到劍奴,不論救得了她否,幫我把這紙卷交給她,至於平魔劍法,看她肯不肯教你了。”
劍魔說着從懷中拿出一疊泛黃的紙卷。
藍生收下紙卷,並承諾劍魔一定會將紙卷交到劍奴手上,劍魔才又繼續說“告訴她,我無怨無悔!”劍魔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也顯得更衰弱。
“告訴她,我…無…怨無…悔!”
劍魔說完最後這四個字,頭上的青煙驟然冒得猛烈,身體各處也都冒起濃烈的白煙。
藍生和詩妹急往後退了幾步,待煙霧轉弱,他倆再向前看時,兩人都吃了一驚。
哪還有劍魔的身影?
劍魔竟這樣蒸發掉了,連衣物都不剩!
“劍魔的魂魄進了魔劍裡了。”詩妹幽幽道
“是麼?”藍生一臉驚疑“我怎沒瞧見?”
“師弟的八字太重,看不見” 詩妹半玩笑道,事實上她方纔也是驚鴻一瞥,似乎見到一團魅氣竄進魔劍,也不敢確定就是劍魔的魂魄。但既然劍魔臨死前要藍生將魔劍出鞘,想當是爲此。
劍魔的死令藍生難過了好幾天,雖然是在練劍,但藍生總感到是他害死了劍魔,心底愧疚不已。
藍生苦練了幾個月的兩儀劍法,轉眼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他已可完全掌握住魔劍和拂塵同時使出正反兩儀的訣竅。
藍生向詩妹道 “我的兩儀劍法,已漸熟稔,應可和師叔的武當《太乙玄門劍》匹敵,但我的內功卻不到四成,遠遠不及師叔七成的功力。這次去要魔笛不能再失敗,我打算明年春天再去找師叔。”
這一年藍生和詩妹在山上除了練功,習字外便盡情地玩耍,師父走了,她倆便無人管了,整座雲山幾乎被二人翻了過來。
夏天,兩人不止將腳浸在水裡,更常跳進池中戲水,甚至在池裡洗澡。
而冬天,怕冷的詩妹便鑽進藍生的被窩裡,倚着藍生的胸膛而眠。
年紀雖漸長,但兩人並無男女間之情愛,他倆自幼皆孤苦無依,心底都懂得珍惜這來得不易的緣份。
也或許是因練了本門的天罡氣功,將情慾化得淡了。
又過了一年多,藍生已滿十二歲,劍法更是精進,他決定和詩妹下山去找師叔要回魔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