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女孩被綁在木樁上,四周一片火海,是燃燒千萬年不滅的地獄之火,灼熱、令人窒息,更教人絕望。突然,男孩手執魔劍闖了進來,企圖去救女孩,可轉瞬間便中了地獄之火的煙毒。
男孩倒地不起,生死未卜。
激戰中,另一女孩衝進火海,餵了男孩一粒紅色的還魂丹,然後拾起地上魔劍,使出絕世劍法“玄魔十三劍”,將尾隨而至的強敵殺退,卻被點燃熊熊烈火的魔鏡吞噬,墜入魔界…
男孩醒來,見女孩被魔鏡吞噬,狂吼一聲,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着“詩妹,詩妹!”
第一章世道
~這是一個最壞的年代,中土三千多年來第一次全面被外族統治,廣大的漢族人民不但被奴役,更被視爲低等的種族。~
故事發生在元朝末年,元首都大都(今北京)近郊,通州城隍廟附近的一間簡陋的客棧前。
兩名年約十七、八歲的乞丐口出穢語,面容猙獰,目露兇光,正合力毆打一個年僅七、八歲年幼的小乞丐。
“說過不準來這討飯,還敢來,上次打得不夠麼?”其中一個乞丐邊揮着重拳,邊怒聲咆哮。
小乞丐遍體鱗傷,臉上還淌着令人怵目驚心的鮮血,但他卻沒有哀嚎,沒有哭泣,甚至連哼一聲都沒。
客棧前圍聚了一、二十名看熱鬧的羣衆,指指點點,卻沒人願挺身而出,制止這兩名乞丐的暴行。
“官差來了,官差來了!”圍觀的人羣中有人大聲嚷着。
年輕乞丐並沒有收手,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官差哪有閒功夫管乞丐打架?”
“這年頭大官吃小官,小官魚肉鄉民。”
但這次,人羣散開了,被衝擠出了一條罅縫。就在兩個乞丐回過頭的同時,兩個穿着制服的蒙古官差和一名道士,已經快步來到他倆身旁。
那道士的速度極快,令人目不暇給,好像是在變戲法一樣。
衆人正驚詫,只見這名身材清瘦,留着花白長鬚的中年道士,己垂手佇立在乞丐身前。
“還不住手!” 道士大喝一聲,雙袖奮力一揮,只聽噗噗兩聲,兩名年輕乞丐竟憑空彈起,像是青蛙蹦躍,趺落在約兩丈外的人羣裡。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現場一時鴉雀無聲,直到兩個年輕乞丐痛得發出哀號聲,大家纔回過神來。
此刻,這道士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在人羣中,眼力好的還隱約看到,他彷彿是從那道尚未填補的人隙中穿過,然後兩名官差纔跟着離去。
就在衆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在兩名年輕乞丐時,小乞丐吃力的站了起來,抹了抹臉上的傷口,血跡幾乎塗璊了他整張稚嫩的臉龐,令人不忍卒睹。
小乞丐回過頭看了那兩名年輕乞丐一眼,一臉茫然,失了魂似的,往那兩名官差留下的空隙走去。
人羣中有個好心的中年婦人攔住他,拿着塊碎花布想要幫他擦拭臉上的血。
小乞丐沒有停下來。
“謝謝大嬸,不用了。”他說着加快了步伐穿過人羣,往百步外的城隍廟走去。
城隍廟外熱鬧依舊,攤販的叫賣聲和三姑六婆的街語聲不絕於耳。
但廟內卻冷清多了,這座城隍廟建於宋朝,己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院外一棵碩大且盤根錯雜、枝葉繁茂的老樹,纏繞着整座廟宇。
據說它的樹齡要比廟更老些,枝葉濃密到連陽光都穿不透,整座廟宇在它的庇廕下更添加了幾許玄秘。
穿過前院,小乞丐老遠便瞧見方纔那二名官差和道士垂手立於大殿門口,而大殿的門竟然緊閉着。
小乞丐心中詫異:“這城隍廟一年到頭從不關門的,今曰因何破了例?”
小乞丐想不通,往前走去,向他三人道謝。
其中一個身材魁偉的年輕官差一臉鄙視道“免了,你的死活與我等何干?”他的態度令小乞丐甚是不解“既然無干,爲何要救我?”
“快離開,以後離那些乞丐遠些,命可是隻有一條。”那道士見小乞丐杵在那,眉稍微蹙,略顯不耐。
這時小乞丐纔看清道士的面容,他大約五十歲,比兩名官差還高些,板着略長的臉,眼光泛着炯炯寒光。
小乞丐見這兩名官差對那道士甚是尊敬,並稱他爲“郭師父”。
但見他三人始終立於殿前,且不時四下張望,這時他才明白原來這三人是護衛,廟裡一定來了重要的人。
小乞丐側頭,豎着耳朵聽了一陣,沒有唸經聲,不像在做法事,心想,可能只是大都來的某位大官來此進香。
“裡面不能進去麼?爲何關着門?”小乞丐擡頭問那名道士
另一名年紀較長的官差橫眉豎目,一臉不耐煩的瞪着他:“今日不行,都叫你快走,到別處討飯去。”
年長的官差喝道“快滾開,裡面的人正是救你的人,倘若吵到她,當心補你一頓打。”
小乞丐伸手抓了抓腦袋,又朝大殿望了一眼,只好識趣的轉身離去。
他原本走得慢,一直走到前院,回頭望了一眼,確定己不在那三人視線內,突然,臉上露出了詭譎的笑容,跑了起來。
他跑到廟外西側的那棵大樹下,四顧張望了好一會,確定沒有人看到,然後露出一絲神秘的詭笑,雙手緊抓着一枝較低的樹枝,就這麼一蕩,雙腳一勾,就上了大樹的主幹。
這樹幹彎曲宛延,從西向東北傾斜,小乞丐便順着斜勢在枝幹上行走。
他走得很快,動作靈敏得就像只猴兒,枝幹沿着廟檐,繞過整座廟宇,最後在大殿的後方停下來。
他又四下張望了一會,然後兩腳踩在大殿後方的窗臺,一手扶抓着窗,一手將半掩的窗子往外拉,然後便像只泥鰍般,鑽進殿內的一間小房間裡。
這間房間是大殿的儲物室,和大殿只隔着一片繪着羅漢的布帷,穿過布帷便可直通大殿。
他爬進來有兩個原因,一是好奇,他很想看看是誰救了他。在這個世道,有誰會去關心一個小乞丐?尤其是大都來的陌生人。
第二個原因是,這間儲物室其實是他的家,至少是半個家,因爲平常他就睡在這狹窄的房間裡。
小乞丐唯恐發出聲響,像個偷兒似的躡足往前行,一直走到布帷前。
有幾個影像出現在他腦海:慈藹的中老年婦人、廉明的元朝官吏…,
現在,只要輕輕的掀開布帷便可看清。
他猶豫了一會,因爲想起了官差的話,說不定被人瞧見會被毒打一頓。
他看過好幾次蒙古人當街毆打漢人的情景,出手之狠比起那兩個年輕乞丐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還是伸手掀開了布帷。
但大殿裡的人讓他怎麼也猜不着。
既不是婦人也不是官吏,竟然只是個和自已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而且竟穿着漢服!
“該只是個奴婢”小乞丐心想,他趴在地上,歪着頭鑽出布帷,望穿了但整個大殿,但殿裡確實只有這個小女孩。
他一向最怕同齡的小女孩,她們總是喜歡捉弄自己。
“臭乞丐,臭乞丐!上輩子缺德這輩子當乞丐!”街上有幾個小女孩,每次看到他都會用類似的話詞來戲嘲他。
再仔細看着跪在地藏王菩薩前的女孩,她長髮柔順的垂在胸前,皮膚細膩且白皙,五官更是生得玲瓏有致,甚是俏美。
女孩雖跪着,上半身卻仍直直的挺立。
她的舉止端莊,即使沒有人在旁邊也一樣,這和他所見過的其他小女孩完全不同。
小乞丐退回了儲物室,他的小腦袋怎麼也弄不輕眼前的怪事。
一個漢人小女孩,怎麼能差遣蒙古官差?還有那個神秘莫測好像會法術的道士…,小乞丐背倚在牆上,他身子甚是疲累且又受了傷,沒一會竟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陣陣啜泣聲吵醒,本還以爲是在作夢,定了神,揉揉睡眼,才驚覺不是在夢中。
“是那小女孩在哭!”他立即翻身掀開布帷,果然看見女孩跪伏在蒲團上悲傷的哭泣,身體還不停的抽搐。
此刻,小乞丐有個很強的念頭,想出去安慰她。
但他不敢。
“萬一嚇着了她,只要她輕喚一聲,外面的官差衝進來,肯定會被一陣毐打。”
小乞丐無助地趴在地下,一臉茫然的枯望着女孩。他不能走近她…,這就是人與人之間一道無法踰越的鴻溝。他一向知道這溝的存在,就像是乞丐和常人之間那道難以磨滅的距離。
這距離不止是橫生於外,更深烙在每個人的心坎底。
“以後我有了錢,一.定要幫助乞丐。”他常這樣想
“但那兇狠的乞丐幫呢?”
想到這,小乞丐想起了自已悽苦的身世,以及今天又被打得遍體鱗傷…。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來。
女孩壓抑的低泣聲,聲聲傳進他耳裡,他的淚水卻越來越濃,心也越悲傷。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哭了,最悲慘的日子都一個人熬過來了,還有什麼值得哭泣的?
“無論多麼苦,都要勇敢的活下去!”這是母親臨走時他答應她的。
“都當了乞丐,日子不可能更壞了!”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但今天,小女孩的哭泣聲,卻這麼深刻地觸動了他久埋心底的悲傷。
那悲傷,一點一滴的凝聚,最後就像決堤的洪水驟然狂涌。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沈的嗚咽聲從喉底竄出,雖只有一聲,卻讓自己和小女孩都嚇了一跳。
“你是誰?”女孩拿出手絹,擦乾淚水站了起來。她的眼眶雖有些紅腫,但絲毫沒減少她的俊美。
她被乍然出現且滿臉血跡的小乞丐嚇到,但她臉上卻幾無驚怵之色。
小乞丐似比她還驚慌,立即站了起來,吞吞吐吐道“對不住我…,我驚擾了妳,我是個乞丐,剛纔妳…,是妳喚人救了我?”
“你怎會在這?”女孩滿臉疑惑,四處環顧。
“我只是想向妳道謝,我…,我就住在裡頭。” 小乞丐回頭用手指着布帷。
女孩定神想了會,輕蹙蛾眉道“我進來之前他們檢查過,裡面沒人的,你進來多久了?”
小乞丐:“剛來一會,我是翻窗進來的。”
女孩看着他,仔細的琢磨他的話,板起的臉龐逐漸鬆弛開。
“他們爲何打你?”小女孩走到小乞丐身前,關心問。
小乞丐用手背擦拭半乾的淚水,這一擦,血水攪和着淚水把自己塗成了花臉。
“他們全是外地來的乞丐,要我加入他們的乞丐幫,我不肯,他們就打我,搶我討來的東西,還不准我在這討飯。”
小女孩好奇問:“你是本地人?怎會淪爲乞丐?沒有親人嗎?”
小乞丐黯然道“我爹三年前得罪了蒙古人,被抓走了。我娘去大都救他,卻一去不回,沒了音訊,前年甲主便強佔我家房地,還把我趕了出來…。”
“這兒管廟的是我爹親戚,晚上就讓我睡在這房裡。”
女孩掀開布帷往裡瞧了眼,緊蹙眉稍:“裡面有一股異味,而且塞了這麼多東西…,你親戚沒成家嗎?怎不收容你?”
小乞丐:“他有三個子女要養…,其實有地方睡覺就很好了。”
女孩:“你爲何不加入乞丐幫,這樣不就沒人欺侮你?”
“我寧願餓死也不會加入他們”小乞丐激動的說
女孩:“爲什麼?”
小乞丐略帶激動道“加入他們就得全聽他們的,討了錢要全交出去,沒討到一樣不給飯吃,而且他們還教人偷東西…。”
女孩聽了搖頭輕籲“這天下不太平,連做乞丐也這樣難!”
沉默片刻,小乞丐問“妳是從大都來的?看妳哭得那麼傷心,是親人過世嗎?”
女孩低眉沉默了一會,黯然道“嗯,我母親上月往生了。”
小乞丐追問:“既是住大都,爲何來此祭拜?”
女孩哀傷道“我母親是在這裡生的,小時常來此祭拜,她雖葬在大都,但臨終前囑咐我來此焚香跪拜城隍爺。”
小乞丐:“妳父親爲何沒來?妳沒有兄弟姊妹嗎?”
女孩搖頭,眸光凝視着布帷上的羅漢,緩緩道“他不方便來”說着眼眶又紅了。
女孩說完又回到菩薩前拜了幾拜,小乞丐也跟上,跪着向城隍爺磕頭。
磕完頭,女孩又向城隍爺許了願,然後起身道“我該走了”說罷,她從兜裡拿出一個布囊,從布囊裡掏出一串銅錢。
“這個給你,這些錢夠你過幾個月,你要藏好。身上最多隻帶一個…,避開那些乞丐,不要被他們知道你有錢…。你還太小,不然這錢可以做個小生意。能一天不做乞丐就一天不做,人窮不打緊,但不要叫人瞧不起!”
女孩一口氣把話說完,並拉着他的手把錢交給他。
小乞丐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一時也不敢收。
“快收下”女孩道“我平常不用錢的。”
小乞丐連聲答謝,把錢收下。這時卻聞到一股清淡怡人的香氣,小乞丐知道,一定是從這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
女孩見他盯着自己看,半天沒搭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
“我姓藍,單名一個生字,今年八歲,數虎,妳呢?”
“姊姊屬牛,比你大一歲。”女孩淡淡說道,但沒說姓名。
藍生又問“外面那道長也是大都來的麼?他好似會法術一般。”
女孩側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帶着微微笑意說“沒錯,他不是普通的道士,他真的會法術!”
女孩說完,凝神望着小乞丐,總覺得不知在哪見過他,猶豫了很久,才從兜裡拿出了那條她方纔擦拭淚水的絲絹道“這給你,等會出去把臉上的血跡擦乾,你先走,走遠一點,他們知道有人在和我說話,會進來搜查。”
“他們知道我在裡面?”藍生驚訝“那他們爲何不進來?”
女孩搖頭,低眉道“我沒喚,他們不會進來的。”
藍生望着美麗的女孩,略帶興奮問“我還能再見到妳嗎?可不可以稱妳姊姊?”
女孩輕綻笑顏道“當然可以,下個月,最遲六月,我還會來,能不能再見到就說不準。如果見不着, 我會把一個錦囊藏在神壇下…。”
藍生忙道“謝謝姊姊,不用再給我錢,這些錢夠我用大半年了。”
“能和姊姊說說話我就很高興,己經好久沒和人說這麼多話了。”
女孩把絲絹交給他,擡頭注視着**慈悲的菩薩,又凝眸望着眼前這個身世悽楚,似曾相識的乞丐,幽幽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