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思羽過來後, 南紫的目光便清冷了下來。
這種變化,大約等同於正在追趕老鼠的小貓,看到突然竄出, 打算在她口中奪食的另一隻小貓那般, 充滿敵意。
可最讓她鬱悶的, 是這半路殺出的小貓段位還挺高。隨隨便便一爪子, 便將她觀望多時的老鼠抓了過去, 抱在懷裡肆意逗弄,順便衝自己宣佈主權。
眼見思羽抱着蕭景鑠的胳膊,卻沒被拒絕, 南紫這心裡,就像吹了場北風那般, 陰鬱而荒涼。
若不是關係親暱到了一定程度, 哪兒會大庭廣衆之下做這些動作啊?
縱然心裡不情不願, 南紫也必須承認:蕭景鑠真的名草有主了!
不得不說,他眼光還真是挺好, 看中的姑娘也是千嬌百媚,婀娜多姿的。隨隨便便往這兒一站,皎若明月,輕而易舉的便讓周圍的星羣晦暗了不少。
兩人比肩而站,還真有那麼點檀郎謝女, 郎才女姿的意思, 般配。跟方纔站在蕭景鑠身邊的青梧, 簡直是兩幅場景。
隨手給自己斟了杯酒, 南紫仰頭一飲而盡, 連帶着心裡那點旖旎,也隨酒入喉, 一併吞進了肚子裡,再不願想起。
她的獨角戲算是正式落幕了,可思羽的好戲纔剛開場。
同蕭景鑠一起見完客人後,思羽便拉着他坐在包廂裡閒聊:“表哥,我看人家青梧對你好像根本沒有意思誒。”
“這種人盡皆知的事,你完全可以不提。”蕭景鑠怏怏的提醒。
“原來你還知道啊。”
見他目光微微有些遲緩,思羽不禁伸手,在他臉上戳了戳,“不過你也別擔心,像青梧這種跳脫世俗的姑娘,很少會有旁人動心的。所以啊,無論你有多不會討她歡心,做了多少傻事,她肯定都還在原地等你,不會被人搶走。”
“……”你可閉嘴吧,越說越頭大。
蕭景鑠連身子都懶得轉,直接動了動眼珠,給思羽丟去了一記白眼:“這就是你至今沒能嫁出去的原因?”
“……”思羽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又生生咽回了肚子裡,朝蕭景鑠笑道:“我看你真是膨脹得可以,連你身邊唯一一個可以幫你出主意的美女子都敢得罪。”
蕭景鑠扯了扯脣角:“抱歉,你的美實在過於隱晦,我欣賞不來。”
“那是你眼神不好。”思羽哼唧了聲:“像我這種如花似玉,人比花嬌的姑娘,多的是人欣賞。”
“哦,那他們對‘美’這個詞,還真夠寬容。”
“……”一個勁的被懟,思羽“嘁”了聲,“表哥,你在生氣啊?”
“呵呵。”蕭景鑠算是默認。
思羽眨了眨眼,“就算人家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啊。你相信我,金誠所至金石爲開,若你肯堅持,青梧姑娘總有瞎眼的那一天。”
“俗氣。”蕭景鑠想了想,又補充道:“膚淺。”
他怎麼可能跟青梧生氣?惹他生氣的罪魁禍首,根本就是思羽,好嗎?
人家青梧好好的一個姑娘心善又討巧,這麼招人喜歡。思羽居然說沒人會對她動心,簡直就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蕭景鑠越想,越不高興,“你還是消停會兒,好好吃飯吧。”
“你這樣子,還真有點像怨夫誒。”思羽覺得好笑:“我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表哥呢?”
別說,愛情這東西還真奇怪,居然能生生將人雕琢成另一番模樣。
蕭景鑠沉着臉給她夾了只小螃蟹:“你這張嘴,還是適合用來吃飯。”
青梧吃完午飯,就準備離開了。
她從來都不喜歡姑娘之間那些虛僞的客套,眼下自然也不可能給自個兒找不快。直愣愣的走到蕭儒源跟前,同他打了聲招呼,青梧便提着裙襬打算出門。
“青梧。”蕭儒源笑的特別慈祥:“今日景鑠的表妹來了,就沒怎麼顧及到你,你可別不高興了。”
“不會不會。”青梧吃得很飽很開心,完全不覺得自己受到了任何虧待:“像思羽這般明眸皓齒的姑娘,原本就該多多照顧啊。”更何況,她還是蕭景鑠的表妹了。
人家關起門來便是一家人,怎麼招呼招待,都是應該的。她一個外人,哪兒有資格置喙啊?
她的不介意,落在蕭儒源眼裡那就是活生生的不在乎啊!
眼見着自家兒子離成親又遠了一步,蕭儒源趕緊道:“你理解就好。對了,你待會兒有空嗎?若是沒事兒,能不能帶思羽出去轉轉?她好久沒來潯陵了,對這邊新鮮的很。”
“好啊。”青梧下午本來也沒事做,就當找個人玩了:“那我去找她。”
“嗯嗯。”蕭儒源趕忙指了指左手邊第二個包房:“麻煩你了,思羽和景鑠應該都在。”
“不麻煩,我本來也想出去玩的。”青梧笑呵呵的應下,便邁開了步子。
碧玉闊步而上,湊在她身邊問:“小姐,你當真要和思羽姑娘一起玩嗎?”
“對啊,怎麼了?”
“你沒看到嗎?她和蕭公子的關係可好了。”提起這事兒,碧玉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呢,嘴巴差點沒撅到天上去:“就算是表兄妹,也不好隨便摟摟抱抱的吧?一點不像話!”
那蕭公子也是,你平日裡的冷傲都拿去喂狗了嗎?人家抱你,你也不懂拒絕?真是……令人失望。碧玉覺得,她從前都白替蕭景鑠說好話了。
青梧捏了捏她滑嫩的臉頰:“你這丫頭就是想得多!管他們是表兄妹還是親兄妹呢,和咱們又沒關係?”
“就是親兄妹,也沒這樣親熱吧?”
“那人家還可以親上加親啊。”青梧下意識的接了一嘴:“表兄妹結親,不也是一樁美談嗎?”
說着,青梧聲音莫名小了兩分,心裡也像是被什麼東西碰撞了下那般,隱隱難受。
大約真是天涼該添衣裳了,冷得她身體都開始不對勁了。抱着手臂搓了搓,青梧才覺得身上暖和了點。
青梧四人從潯月樓裡離開時,已是未時三刻了。
剛走出酒樓,就被迎面而來的涼風撲了滿臉。青梧下意識的打了個噴嚏,剛想伸手揉揉鼻子,背上就多了件褂子。
蕭景鑠準備多時的褂子,總算是派上了用場。他對他爹的崇拜,也更上層樓。
先前,他對蕭儒源的這些經驗,還是有點懷疑的。畢竟他爹這輩子,也就娶了她娘這麼個妻子,而且還沒和美多久,能有多懂姑娘啊?
但現在,當現實一再往他臉上甩巴掌,甩的他有些臉痛時,蕭景鑠終究還是從原先的懷疑不定,變成了篤信不疑。
你爹永遠是你爹,薑還是老的辣。
青梧接了褂子,轉頭看他:“謝謝你啊,你真細緻。”
“你別冷到就好。”蕭景鑠心裡美滋滋的。
然而,思羽緊接着就開了口:“表哥,我也冷啊。”
“……”你看看你這加厚的衣裳,怎麼好意思喊冷?蕭景鑠微笑:“沒事,你抗凍。”
思羽:“……”呵,多年不見,你還有兩幅面孔了呢。
碧玉:“……”蕭公子還是很上道的,從前沒看走眼誒。
青梧大喇喇的脫下褂子,遞給思羽:“你穿吧,我待會兒順路回家加件衣裳就成。”
“……”思羽本就是在打趣蕭景鑠,結果被青梧的耿直狠狠噎了一把,不知該怎樣接話。
最後,還是蕭景鑠站出來瞪了她一眼,將衣裳塞給青梧,才結束這場鬧劇:“她身子很怪,冷熱不定的,剛纔冷,現在估計差不多就該熱了。”
雖然這說辭蹩腳到三歲孩童都很難相信,但騙青梧卻是足夠的:“真的?”她問得一本正經。
思羽趕忙點頭:“對對對,我現在熱得受不了了。”
“那你把褂子脫掉吧,別捂壞了。”
“……”思羽頭一次,被一個人的爽快折騰得無言以對。
若不是青梧的神情過於真摯,她都要懷疑這姑娘是故意的了。
思羽嚥了嚥唾沫:“不好吧?這畢竟是外面誒。”
“也對。”青梧仔細想了想,人家思羽這種嬌滴滴的姑娘,必然是格外內斂守禮的。就算褂子裡面還穿着兩件單衣,她也不好意思直接脫掉。
若換做她,必然不會顧及這麼多。只要不傷風化,不礙旁人,她脫個衣裳怎麼了?可能,這就是差距吧。
青梧悄悄看了思羽一眼,恰好看見她挺着又白又細的脖頸在跟蕭景鑠說話。女子華如桃李,男子古雕刻畫,像極了話本子裡的男女主角,天生一對。
碧玉忽然捏了捏她的手心,小聲問:“小姐,你怎麼突然不開心了啊?”
“沒有啊。”
“怎麼可能?”碧玉看了她一眼:“你的眼皮都快耷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