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袍子,即使是背影也看得出是穿着棉布長白袍襖。齊耳的短髮。削瘦的雙肩,姑姑瘦了。看見這背影的第一妙楚離眼淚矇住雙眼。她瘦了,在這裡她吃不好,睡不好。就這樣坐在…..空中?
楚離回頭看了唐興龍,又看看鏡中的楚雲姜。這老傢伙是用什麼方法讓姑姑可以一人獨坐虛空。是這些看似結晶體的石材嗎?表面像鹽粒在燭光的照耀下泛着淡黃而柔和的光以緩慢的速度轉動着。好不容易轉到楚雲姜面朝鏡面,數日不見臉頰清瘦。微閉雙目,嘴裡不停的念着什麼。面容無比虔誠靜坐一隅彷彿這世間再無其他人。彷彿她亦與這世間無關。自我不存在。
“唐伯伯。”楚離終於平靜下來按奈住自身的浮燥輕狂,仔細的想了自己對於這些玄門正道 的法術還真是知之甚少,繼續較勁對自身一點好處也沒有,況且再怎麼說舅舅還大這裡呢。多少看舅舅的面子:“請把我姑姑放出來。”
“我已知你,你卻不知我,放與不放不在我。而在雲姜姑娘本人。我們一同進去可否?你可親自問她。”唐興龍徵詢楚離的同意。楚離當然是求不之得。
眼前物景變幻。楚離見唐興龍嘴裡唸唸有詞。人已到鏡內空間。偌大的閉室內。數萬只蠟燭將整個房間點得通透明亮。角落各站着兩男兩女穿着平時街上男女所穿的那種極普通的短裙,短袖。守候在一旁準備隨時點燈。換燈。
“師尊。”
“都出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唐興龍已經將身上的白大褂換成了乾坤陰陽袍。
楚離看着楚雲姜卻不敢呼叫,生怕一不留神,驚到她從上面跌下來。
“楚姑娘,有人看你來了。”
“請他們出去吧,我已不想見任何人。”端坐虛空中的楚雲姜沒有睜開眼睛,安祥的神態紋絲不動尤若一尊玉雕。
“姑姑。”楚離幾乎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
微閉的雙眼沒有睜開,長而秀的眼睫毛卻不住的顫抖不停,嘴嘴微微扯動。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移:“無量天尊,施主請回吧。”
“姑姑,我抱你下來。”楚離縱身飛上。雖近在咫尺手去伸不過去。就像孩童追逐彩虹只是比那心情更甚更急。楚離不信邪奮勁向楚雲姜靠近。然而距離卻始終保持在一臂還要遠點的距離。那怕是她的白袍邊襟都毫差分寸。
“傻瓜,姑姑不是出家,是治病而已,區區九年你隨天虎哥回去吧,不要在這裡造次,我已經拜唐師尊做師尊了。你回吧。”輕如泉水的聲音叮琳悅耳。眼神中的關切與溫柔不減分毫只是多了拒絕與…….自我隔離。
這不是我楚離要的,他不答應。我的姑姑,沒有我的答應誰也不能讓她離開我。她自己也不行。
情越真,心越急,緣份越遠。
‘世間本無緣分,只賴心癡迷。癡迷不得心生恨,恨亦無取情自虐。施主放她自由亦是放已自由。’
嘭!一聲巨響只震得室內狂風大作。燭光搖曳,人影晃盪。黑暗的閉室內明亮的燭光將幽昧逼向角落。只慌了屋裡映在牆面高大的影子,彎曲碩長在狂風的牆面上跳出恐慌的舞蹈。
楚離目呲欲裂看着腳下念歪經念着不停嘴的唐興龍好生怒恨,好好的姑姑不知被你個老道士灌了什麼迷魂湯。怒由心生。恨由掌泄。楚離再也不去拉楚雲姜。只單單將心中的恨全數撒向地面上閉目念歪經的唐興龍。一掌力道狂暴,這才記起並看見舅舅就站在他身邊。心中慌然一驚只恨也晚。
“童兒,帶高先生出去。”掌風急迫而狂暴直襲地面。唐興龍一把拉過高天虎將他擋在身後。神色凝然將手中拂塵看似輕逸的向上拂去。一道無形的氣牆將楚離的掌風擋在室內虛空。兩股力量彼此相較量試力均衡。
瓊都,雲峰山自然門涵海大殿一隅。靠窗前紫鳳凰木長榻上面一個豐滿體型熟女懶懶地臥着半撐着頭部。對着窗外遠暮夕陽看着一卷古詞。任長髮一泄而下散落在深灰長兔毛地毯褶縷成一段光澤四溢的綢緞。
迷離的月色讓從窗外射進來。灑落在几案上面折射出一層淡淡的光華。她還是習慣這種燈燭紗罩。纖毫小楷。整個人都融合在這種暖暖的黃蘊之中讓人不孤單。對了!孤單。今夜怎麼她沒有來?連續幾夜了。她站起身走出大殿。攏在嬌軀上的拖地長裙束腰寬袖。隨着步履翩翩有種驚鴻欲飛之勢。
擡頭看着蒼茫月色。她心中隱隱不安起來。不安的思維越來越濃烈像團黑霧自她內心嫋嫋而出。爲什麼我感覺不到她了?
“雲海,雲海,雲海在哪兒,在哪兒?”無聲的音律從她兩瓣玫瑰脣間淡淡而發,音波呈放射性波紋向四野天空無限而去。
坐在虛空中的楚雲姜全身一陣痙攣,尤其是頸脖在脫離意識之前來回不自主的摩痙。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中。大腦裡除去黑暗就是一團團白光像極了高壓電閃出來的火花。頭部開始無意識無節律的不停痙攣。
意識慢慢出現可是再也不屬於她---楚雲姜。
“雲姜,雲姜。”兩聲急切慌亂的呼叫聲驚醒正在致力於將要把對方制服的楚離與唐興龍。
在一邊心急火燎觀戰的高天虎突然發現楚雲姜的異常動作。再也不顧兩個童子的攔阻,發瘋的衝進屋內。
“有人入侵,童兒擺挪音生化陣。”唐興龍臉上現在凝重嚴謹。楚離也聽見這陣陣音波。只恨自己近不了楚雲姜的身體,又看這老傢伙擺陣,躍身端坐蒲團,雙手拇指與中指結伽。口中唸唸有詞:玄天,玄黃,玄明,玄音。布宮,布商,布角,布羽。太極衡陰陽。黃鐘,大呂布坎位。太簇,夾鍾布震位。姑洗,仲呂,布兌位。蕤賓,林鐘布坎位。夷則,南呂布乾位。無射,應鐘布坤位。
隨着唐興龍嘴裡的念詞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虛空中開始出現黃,白,綠,黑,紅五色。五色相互作用起異樣的聲鳴。將侵入室內的音波逐漸化掉。
“老東西你放了我姑姑。”待得急不可耐心痛不已的楚離再度向虛空撲去。後衣領子一把被人拉住。
“啪啪”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高天虎兩大耳光抽在楚離臉上。“你會害了你姑姑。”高天虎怒不可遏的眸子蒙上一層淚霧恨恨的看着外甥。楚離同樣放射出倔而傑傲的眼神毫不妥協的回視高天虎。
“你難道聽不見嗎?那個女人的聲音已經逐漸回弱了。唐興龍不會害雲姜,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我會害她嗎?”高天虎嘶啞的吼叫,淚水瀑奔,真後悔不該帶楚離來。雲姜的眼神在最後一剎那看向他時,是向他求救的眼神,這是他的妻子呀!是他一生最愛的女子!他怎麼捨得。
“你沒有看到嗎?姑姑坐在上面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這老東西根本就不能保護她。你沒看見姑姑都已經失去意識了嗎?我要救她,誰也不能阻擋,包括你。”楚離眼底充血,腥目染紅淚水早已浸溼衣領。眼中滿是邪恨孤戾之氣。
宮屬土,商屬金,角屬木,徵屬火,羽屬水。五音五行玄相爲宮。一個個古老文子上古音符從黃,白,綠,黑,紅五行五色之中脫離而出,綠甲黑子相互生化作用,牽出第一根絃音。白庚綠寅相互克生牽出第二根絃音。黃土自中抽出一根絃音與戊土午火中相互生化牽出第四根絃音。紅丙黃辰中牽出第五根絃音。…………….自矇混之韻律鳴天地之靈動矣。
“真沒想到這世間居然還會有人懂得佈下挪音生化陣,楚離你當助我破此陣矣。”梵靜庵美目凝神遠聚目標。胸有成竹看準了楚離當下的動態一定有利於自己,嘴角彎起一抹傲視天下巧笑的她凌身飛起向終南市而來。
“雲海,雲海爾速速歸來…….源源之天,梵梵之音,濱竹之恨,歷歷在心。.”
“舅舅,你不要逼我,我不願意傷害你,你不要逼我!…..”寒咧的眼神裹着邪戾之氣冷錚錚從內心震盪出體外。高天虎明顯的感覺到楚離身上肆瀑的殺意越來越濃。
“天虎速自取絲竹空,晴明,瞳子繆三穴金血給我。”唐興龍轉身朝高天虎扔出三根金針。與此同時,楚離單掌擊激高天虎右臂。不容高天虎閃身躲開。橫掌再次出擊高天虎胸口,硬生生將高天虎打得倒退數十步倒在地上。掌上餘風掃落三根金針。
端坐在虛空中的楚雲姜突然雙目猛睜看着高天虎,雙目泣出血淚激烈而痛苦的大聲呼叫:“天虎哥救我,救我!”高天虎阻擋楚離的同時從腰間撥出虎鞘小匕。對着眼睛三處穴道點劃。力振三滴血朝坐在虛空的唐興龍飛去。唐興龍愧疚的朝高天虎搖搖頭,目光告訴高天虎,非金針不可用矣。
忽略了後背的楚離凌空暴起對着唐興龍後背徹擊一掌,使他從虛空滾落下去。滿口噴血。
“興龍兄。”高天虎見狀鷹隼般凌空接住,二人雙雙滾落在地。
“楚離小心…….。”
高天虎看見楚雲姜眼神劇變完全沒有溫柔關切。凌厲的眼神一瞬而閃。嘴角彎出一泓難見的陰損。纖纖玉手朝楚離伸過來,就在雙雙握住的那一妙。楚雲姜細嫩而柔潤的指尖直襲楚離命門。楚離大駭,閃躲已經是不可能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白光從下翻轉向上。數滴鮮血濺在雪白的蒲團上面滴滴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