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屋子裡退出來,站在門口處,那名侍女卻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她已經替蘇依依將身上的傷口全部處理了,事情超乎想象的順利。因爲那名女子不喊不叫,不論自己怎麼折騰,都好像沒有感覺似的。
若非還有氣息,她都要以爲那名姑娘早就已經……
“情況如何?不好嗎?”
不想剛一轉身,這名侍女竟是看見對面那如玉的男子已經大步走來。
她的心中訝異,五殿下難道一直都在外頭等着?
“回殿下的話,這位姑娘……”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納蘭玉眉頭一蹙,“怎麼回事?”
“殿下,姑娘已經醒了,奴婢幫她上好了藥,可還是有些擔心,殿下可是要傳喚大夫過來看看?”
納蘭玉一聽,竟是顧不得其他立刻從這名婢女的身邊擦肩而過,快速的趕進了屋子裡。
榻上的女子已經睜開了眼,他忍不住輕輕一喚,“蘇……三小姐?”
蘇依依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安靜的望着頭頂上的帷幔。
她的眼中早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光彩,好像一具沒有靈魂的**,似乎身邊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再動容她。
納蘭玉有那麼剎那間的晃神,這真的是當初那個燦爛陽光的女子嗎?
“三小姐,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外頭那名婢女已經安靜的跟了進來,立在納蘭玉的身邊。
“殿下,方纔不論奴婢說什麼,這位姑娘都沒有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傷了腦袋。”
她的意思是,蘇三小姐變傻了?
“立刻傳大夫過來!”
很快,一位資歷深遠的老大夫來到了屋內,他替蘇依依把脈過後,卻是嘖了一聲。
“如何,她可是哪裡又受了傷?”
“啓稟殿下,這位姑娘除了身上這些皮外傷,還有嚴重的內傷以外,並無其他的傷勢。不過看起來,這位姑娘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以至於精神上……”
巨大的打擊?
納蘭玉緊皺着眉頭,在他的印象之中,蘇依依好像永遠也沒有煩惱,像這樣樂觀的女子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纔會將她變成如今的模樣?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
“殿下,心病還需心藥醫,老夫也是無能爲力。只看是否有人能夠打開這位姑娘的心扉,否則對於她腹中的胎兒也會有所影響。”
心病?
納蘭玉不由得看向蘇依依那張毫無表情的小臉,片刻的功夫,所有人已經退出了屋外。
窗口,侍衛長看着那名男子久久的立在榻前不肯離開,猶豫了片刻便跨了進去。
“殿下,屬下雖不知殿下與三小姐之間是否有什麼交情,但還是應該說一句,男女有別,如今三小姐有孕在身,此事要是傳揚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殿下和三小姐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他擔心自家的殿下會吃虧,畢竟蘇三小姐在外頭的名聲可不太好。
“她是神醫。”
“什麼神醫?”侍衛長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納蘭玉轉過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我們都欠了她一個人情。”
許久之後,侍衛長的嘴巴才驚訝得漸漸張大。
神、神醫!
她就是當初那個女扮男裝,還救過他們的神醫大人!
侍衛長只覺得被堵塞的腦中瞬間開了竅,難怪,難怪這蘇三小姐好像也懂得御冰之術!當初在宮中見她使出那一招的時候自己就奇怪了,這年頭什麼人都懂得御冰之術?
沒想到,蘇三小姐居然和那個神醫就是同一個人!
那麼說,蘇三小姐和魔君的關係非同一般!
侍衛長渾身一震,僵硬的看向那隆起的被褥。
不會吧?難道說蘇三小姐腹中的孩子……是夜凰魔君的?
侍衛長不由得默默的吞了下口水,只覺得渾身寒毛乍起!他可沒有忘記當初魔君爲了尋人,殺了他們多少族人!可見三小姐在魔君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人又在這兒,是不是一會兒……魔君又要從天而降了?
“殿下!既然蘇三小姐是魔君的人,不如我們還是把她還回去吧?”可別再招惹什麼麻煩了!魔君他們可惹不起呢!
而且一想到魔君的骨肉就在眼前,他總有種錯覺,好像一會兒被子裡頭就會蹦出什麼妖怪似的。
納蘭玉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一揮手,“你下去吧。”
下去?下去是什麼意思?他在說把人送回去的事情呢!
侍衛長不由得皺了眉頭,自己這麼好的建議,五殿下居然不採納?難不成他打算把人留下來,等着夜凰魔君上門不成?
然而,自家殿下卻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屋子裡的氛圍變得異常沉重,沉重得讓侍衛長沒有勇氣再開口說話。
他悶悶的退了下去,站在門口處長長的嘆了口氣。
不是他知恩不報,而是……三小姐的身份太過特殊了!將她從路邊撿回來,也算是報了當初的恩情不是嗎?
“蘇三小姐,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請你不要如此折磨自己。”
這關切的聲音響起,納蘭玉只知道自己無法坐視不理。
曾經那般愛笑的女子,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怎能叫人安心?
他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感情,複雜卻又揮之不去。如今看着她這副模樣,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蘇依依沒有迴應她,納蘭蕭緩緩看向那隻不安的小猴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打算安撫一下它的情緒。
不想,一碰觸到它那毛茸茸的腦門,這隻小猴子居然本能的張嘴咬住了他的手掌!
那刺痛感傳來,納蘭玉眉頭一蹙,“沒事的,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傷害她。”
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撫着胖空的頭頂,希望能夠以此平息它的不安。
這小猴子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擔心,才緩緩的鬆開嘴來,往蘇依依的懷裡靠了靠。
手掌上赫然一排牙印,納蘭玉只是看了一眼這滲出血來的幾個窟窿,臉上帶着幾分無奈的笑容。
“既然你暫時不想說話,我也不會勉強你,好生休息。”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蘇依依,便有些喪氣的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那名女子一個人,可是她卻只是安然的盯着頭頂,腦中一片空白。
“殿下,您受傷了?是三小姐咬的嗎?”
屋子裡,侍衛長親自端來了一疊糕點,卻見納蘭玉正在獨自包紮着手掌。
“……不是。”
納蘭玉一瞥這大驚小怪的男子,侍衛長的臉色卻越發的難看。
說不是,那就是咯!天啊,活蹦亂跳的三小姐惹不得,沒想到變成傻子的三小姐也惹不得!
侍衛長無奈的迎上前去,“殿下,讓屬下來吧。”
他一隻手又怎麼能包紮?
“殿下,娘娘那兒的事情還未處理好,要是讓她知道您又收留了三小姐,怕是會……”
提起麗妃,納蘭玉的眼中沉了沉。
她一直在逼迫他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從來不曾考慮過他的感受。可是偏偏,她是他的母親,叫他不忍拒絕,也不忍背叛。
只是,這母子之間的情分卻是越發的單薄,她厭惡他,只是將他當成了玄水一族傳承下去的工具而已。
納蘭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母妃,只能在外辦事的時候,拖延一點時間,讓他得以喘息。
“之前爲母親造的那木椅,讓工匠再造一輛。”
“殿下這是要……”
“等她清醒過來,我自會送她離開。”
他知道侍衛長擔心的,莫過於自己對三小姐存了別的心思。然而只有納蘭玉知道,他這一生都不會娶任何的女子。因爲他的肩膀上揹負着玄水一族的命運,不論娶誰,都好像只是爲了玄水一族傳宗接代而已。
他不願意自己的婚姻被這樣的責任那樣的強迫所束縛,與其兩個人過得痛苦掙扎,不如他一個人孤單自由來得好。
“真的?”侍衛長似乎不相信,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額,呵呵,讓三小姐清醒,那還不容易。”
愛笑的天性是不會變的!侍衛長覺得,自己有信心可以讓蘇依依重展笑顏!
隆隆隆……
走廊之上傳來了那木製的輪椅聲,蘇依依被輕輕的放在上面推了出來。
外頭的陽光落在她的小臉上,那肌膚勝雪的面容渡上了一片淡淡的金色,讓四周衆人不由得看呆了眼。
誰都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過這位曾經名震京城的蘇三小姐,當初那個花癡草包的名號,也不知道是怎麼得來的,如此精緻的一名女子,雖然不能說國色天香,但那絕對也是百裡挑一。
若非那對無神的眼眸,衆人已經忍不住開始聯想,她笑起來是怎樣的一副美貌。
清風微拂,她臉頰上的髮絲輕輕顫抖着,似乎帶着一點點陽光的閃耀。
那一動不動的佳人,若非偶爾眨眨眼,衆人都要以爲,這是哪個能工巧匠雕琢出來的美人瓷器。
“三小姐,可覺得好些了?”
總是悶在屋子裡,絕對不利於她的病情。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魔君大人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