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蘭達大陸南部沿海,行商海域。晴天碧空下,幾艘商船聚在一處,自西向東破浪前進,船主利夫呆在旗艦船長室後的房間裡,拿着算盤噼噼啪啪地計算着今次的收益。正笑得合不攏嘴的時候,外面猛然響起一聲驚恐的大喊:“海盜來了,海盜來啦——”利夫吃了一驚,連忙擱下帳薄撞門而出。胖乎乎的船長正拿着望遠鏡四面張望,滿面驚恐,哪裡還有平日的半分鎮定?聽到開門的聲音,他連忙拿下望遠鏡,忙將利夫往身邊招呼。利夫不耐地搶過望遠鏡,往前方遠處望去。鏡頭中,數艘掛着海盜旗的大船正急速駛來,幾乎可以隱隱看到海盜們那抑制不住的興奮表情。利夫的臉色煞地白了,放下望遠鏡揪住船長大叫起來:“快逃,快逃啊,你還愣着幹什麼……”船長肥臉上露出幾分苦笑:“往哪裡逃?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利夫大驚,疾步走到船長室旁側,靠窗持望遠鏡往外看去:海平面上多了幾根桅杆,上面大旗獵獵,圖案與剛纔看到的一模一樣,顯然是同一夥海盜。
利夫的心霎時涼了,顫聲道:“海盜們不是都死於風浪,銷聲匿跡了嗎?怎麼這兒又有這許多海盜出現?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他最先還是提問,到後面就變成了喃喃自語。船長嘆了口氣,快步走出房間,抽出長劍高高舉起,厲聲高叫道:“我們沒有退路了,所有人立刻準備應戰,告訴那些海盜,我們不是好惹的。”誰都知道碰上海盜是個什麼結果,船員們雖是恐懼,倒也不乏高聲應和者,個個抽劍提弓,在船舷站定;幾個商隊順路搭載的魔法師顧不上理睬無禮的船長,也開始吟唱咒語,將幾艘船映照得光耀無比,這時,遠處似有笑聲傳出,也不知是嘲笑還是什麼。
七八艘海盜船同時徐徐靠近,利夫在船長室裡往外偷瞧,見對方船上海盜們拔刀在手,表情獰惡,蠢蠢欲動,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手足抖個不停。外面,甲板上的衆人個個臉色蒼白,某些人更是大汗淋漓,就連幾個法師也失卻了淡然,露出驚懼的表情。海盜們實在太多了,而且太近,威脅不像之前那麼模糊,就近在眼前,叫他們如何不恐懼?驚慌中,衆海盜船同時抵近,終於進入弓箭射程,霎時間萬箭齊發,傷卻雙方無數性命,慘叫之聲接連響起,不絕於耳。船慢慢近了,舢板搭下,在一個手執巨斧,鬍子拉茬的大漢的帶領下,紅了眼的海盜們蜂擁而出,衝向眼中的肥羊,刀起斧落,濺起無數血浪。鮮血染紅了甲板,海盜們更加瘋狂,只片刻,船員們便抵擋不住徹底崩潰,船長被海盜頭領一斧砍爲兩段,幾個自以爲尊貴的法師也被飛刀斬殺當場,隨即被幾個捱了打的海盜們剁得骨肉爲泥。
交戰伊始,利夫便躲在船長室中瑟瑟發抖,聞得外面動靜稍定,便探出頭去觀看,還未看清,便被人揪住脖子提起來往裡面扔去,吃痛之下,不由大叫一聲。還未站起,船長室的門開了,海盜頭子扛着巨斧大步走了進來,在他面前站定,呵呵直笑。利夫盯着他的斧頭,見上面還有鮮血與肉塊不住淌下,嚇得渾身發顫,驚恐萬分。海盜頭子拉過一張椅子,呵呵笑道:“起來吧,不用怕成這樣,我只劫財,不殺人。”利夫心道:“你還不殺人,那外面怎麼沒動靜了,你的斧上又怎麼會帶血?”戰慄着爬起來,道:“利夫見過船長,不知閣下如何稱呼……”海盜頭子笑道:“我叫巴維爾,是這片海域的未來的霸主,你叫我巴維爾王就可以了。”利夫心中不屑,暗道:“就憑你這塊料,也配跟傑勒爾相提並論,真是不知所謂……”道:“巴維爾王,這片海域好久沒出現大規模的海盜了,請問您怎麼會突然出現呢?”巴維爾笑道:“這兒不是沒有海盜,而是因爲我四面出擊,將他們打怕了才這麼少的。哈哈哈,你們運氣實在太差,我剛剛完成了鄰近水域的統合,今天剛好開張。”利夫聞言,差點沒氣得吐血身亡,良久才無力地說道:“我的財物你們已經到手就罷了,只要您放出消息,我家族定會用大筆的財富將我贖回去,請你不要殺我。”巴維爾笑道:“既然你這麼配合,我也就不委屈你了,這艘船還是給你住,好好休息吧,哈哈哈……”利夫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心情卻安定下來。
巴維爾還未走出船長室,外面嘩嘩聲不斷響起,接着船身開始劇烈搖晃,他連忙扶住牆,跳到旁邊的窗口,往海面上看去,原本以爲是風暴忽至,誰想外面碧空如洗,連白雲都沒有一絲,更沒有什麼狂風,一切便與進來時沒有半分差別,可是海面卻無故起了波瀾,浪頭越卷越高,時不時飛上船舷,引得海盜們驚呼陣陣。巴維爾兩足一頓,身子已從窗口竄了出去,高聲嚷道:“不用怕,可能是海中的魔獸,這片海域出了名的安全,不會出現什麼高級魔獸的,大家小心戒備就是。它敢來,我們就要它好看。”海盜們紛紛呼喝起來,但還沒喊幾聲,海面波浪越加勢大,便如遇着最惡劣的暴風似的,往船舷上亂打。船身搖動得更厲害了,時而左翻,時而右翻,海盜們站立不住,便如葫蘆般在甲板上滾來滾去,亂抓亂爬,剛纔勉強鎮定下來的臉色又重新覆蓋了一層驚恐,巴維爾見海水的波動區域一直延伸到天邊,也覺得不妙了:一頭魔獸如何能捲起這麼大範圍的海浪,只怕是龍族也無法做到,莫非是一整個魔獸羣落經過?他一想到此,不覺頭皮發麻,抓住巨斧的手更是緊了一緊。
忽然有海盜高聲叫起來,衆人循聲望去,見他指着天空,露出驚恐之極的表情,紛紛擡頭看去。天空正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小塊陰暗的區域,雖然陰暗,卻極爲透明,不像霧氣,不像煙塵,也沒有元素氣息,分明不是魔法。巴維爾本能地感到不安,聲嘶力竭地高叫道:“東西不要了,大家各自回船,我們離開這裡。”海盜們碰到這等詭異的情形,哪裡敢貪圖財寶,對這個命令紛紛喊好,只是船身搖晃得實在太過厲害,好像隨時就要翻船似的,他們馬上就發現要回原先的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幾個動作快的倒黴鬼跌進了海中,隨後就被巨浪打暈過去,不知便宜了哪裡的食客。衆人見狀,連忙在甲板上趴着,連頭也不敢擡了,巴維爾抓住纜繩,被風吹得好像旗幟一樣,心中叫苦不迭。
天空中異變突起,陰暗處驟然變黑,然後立刻又是一亮,暗明之間,那裡多出了一個發光的人形,海浪隨之漸漸平復。巴維爾望着天空的光亮人形,驚得呆了,又抽出背上的巨斧,招呼衆人戒備起來。那人形倏地落下,在已經平靜下來的甲板上站定,光芒慢慢散去,露出他真實的模樣:一個外表大約三十來歲,身着銀黑色外衣的中年男子,光頭,沒有眉毛,耳朵像似精靈,卻呈下垂之狀,兩手空空,面帶笑容。巴維爾望着那雙又長又大的畸形血眼,呆楞當場。那人陰惻惻地一笑,說出幾句聽不懂的話來,分明卻是一種不知名的外語。海盜們面面相覷,都不知他說了什麼,但聞得語氣不對,都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那人呵呵笑了幾聲,手臂驟然伸長,刺入站在船舷上的一個海盜頭部,將他殺死當場。巴維爾大驚,手中的巨斧下意識地緊了緊,但出於本能的自我意識,終於沒有動手。那人的手臂恢復原樣,活動一下,四面張望,自言自語道:“這個星球還算不錯嘛,雖然科技落後了一點,罷了,總比那些還在宇宙中東尋西找的傢伙好多了,呵呵呵……”回過頭,指着巴維爾的斧頭笑道:“你揚起那把斧頭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殺我不成?嘖嘖嘖,你勇氣可嘉啊,呵呵……”巴維爾全身汗毛倒豎,驚退了三步:“你到底是誰?”
那人又是陰惻惻地一笑:“我是誰?說得你聽也無妨。記住了,我叫做安斯蒂,來自另外一個宇宙,巴維爾頭領,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說罷又是一陣大笑,巴維爾又退一步:“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安斯蒂呵呵笑道:“你的推理能力未免也太差了,自己去想吧。”巴維爾瞧了不遠處的屍體一眼,終於明白過來,心中又驚又怖。安斯蒂笑道:“放心,我只吸收了語言能力,其他的所知不多,不然就太無趣了。對你,我就更不會下手了。”還未說完,兩把飛斧忽然擲到,閃電一般向安斯蒂的面門打去,巴維爾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心中駭極,高聲叫道:“殺了他,大家一起上。”邊喊邊將手中巨斧劈了出去,緊隨着兩把飛斧砍在安斯蒂臉上和脖子上,海盜們還未來得及動手,卻見安斯蒂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斧頭接觸的地方連一道血痕也沒有出現,笑意也沒有凝着半分,哪還有膽量繼續動手?發一聲喊,往各自船上逃去。巴維爾全身僵硬,心涼如冰,戰慄着將巨斧慢慢移開,心中後悔莫及,將那個擅自動手的愣頭青的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安斯蒂哈哈大笑:“你倒是一個人物,反應夠快,只是……”他眼睛微微眯起,笑道:“眼力實在太差了……”說着,將手指一彈,黑光襲去,射入巴維爾的巨斧,精剛的巨斧立刻鏽蝕成廢鐵,又化作紅色的粉塵,紛紛揚揚地向地下飄落。巴維爾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心中慌亂無比,一時間茫然無措。
安斯蒂放聲大笑,張口吐出一枚光球,射入海面,隨即驚天的爆炸聲響起,無數海水升上天空,將船體四周化作海水構成的牆壁,不多時,海水緩緩落下,海面再次恢復平靜,其他船隻已經不見,只有海面上沉浮的木板木屑和血水錶明那裡先前真有船隊。巴維爾和數十位來不及逃跑的海盜呆呆地望着海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斯蒂目視巴維爾,隨後信步走進船長室,巴維爾雖然恐懼,也只得硬着頭皮跟上。進了船長室,就見利夫跪在地上,用對待光明神的禮節來迎接安斯蒂,恭聲卑辭道:“仁慈的大人啊,感謝你拯救了可憐的利夫,我願意終身侍奉你,視您的榮耀爲我的榮耀……”說到後來,不由得渾身顫抖,因爲安斯蒂的手指住了他的額頭,不過安斯蒂終於微微一笑,鬆開了手:“有意思,你就活下去吧。”利夫大磕其頭,沒口子地稱謝。安斯蒂抽了張椅子放到船長室正中,吩咐道:“開船吧,我們去征服北面的大陸,東面好像是什麼商業聯盟吧,我們就去那裡登陸。”巴維爾怔了怔,還以爲他發了瘋,躊躇片刻,見安斯蒂手指泛起金光,不由出了身冷汗,連忙招呼手下準備啓航。不多時,海船便往東方緩緩開去。利夫不想這個惡魔去他的國家,內心焦躁不安。
……
月球基地。看完海面上發生的那一幕,兩人往後一靠,半晌,王祺道:“你看這傢伙實力如何?”王天懶洋洋地答道:“他還未暴露真正的實力,不過應該在我之上,但不會高出太多就是,如果正面跟他交手,我是輸多贏少。”王祺道:“也是,不過只要我們合體,對付他應該不是什麼問題。”王天笑道:“對付他也要合體,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以我的力量加上基地的能量,應該已綽綽有餘了。你現在還未恢復,合體對你不利,還是儘量避免爲好。”王祺對自己的情況自然心知肚明,點點頭,又道:“奇怪,照理說他已經習慣了神域的科技水準,又怎麼會停留在這種原始落後的星球上呢?”王天琢磨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古怪。要是換了我,我一定會馬上離開,征服這種星球有什麼意思。除非……”他忽的轉過頭去,與王祺相對而視,王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接過話頭道:“他找不到別的行星……”王天呵呵笑道:“宇宙廣闊得幾乎沒有邊際,要想在這麼大的地方找到文明行星,就是他會空間移動,也比大海撈針要難的多”王祺道:“所以他好不容易發現了這麼顆行星,絕對捨不得放棄。嗯,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王天笑道:“他運氣也算不錯,在這麼廣大的宇宙找到這裡,這個概率可比中彩票還小。”王祺道:“你怎麼還不行動?難道想等他征服了大陸之後再動手?”王天笑道:“當然了,這麼場好戲豈能不看。何況現在出手也太早了,我們對他的實力還不甚瞭解,冒然行動太冒險了。如果他隱藏了實力,比我們合體之後還厲害,那後果不堪設想。雖然和他戰鬥會很有趣,還是擱後一些吧。”王祺道:“還好,我還擔心你是純粹的戰鬥狂人呢。只可惜,亞蘭達人恐怕要遭殃了。”王天道:“他們不過草木螻蟻之輩,你若在意他們性命,以後可別想找安提瑞斯報仇了。只要他恢復實力,一瞬間毀滅一個星系也不成問題,幹掉他說不定會動搖宇宙的根本……”王祺想起安提瑞斯的過往種種,也不由得嘆了口氣:“他可不好對付,要報仇靠我們只怕無望。算了,既然這個安斯蒂要留在亞蘭達,應該不會大肆殺戮,由他去吧。若是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們再動手。”王天搖搖頭道:“唉,你就是顧慮太多。”
……
幾天後,南方商業聯盟,某港口。利夫家族的人早就得到利夫的傳訊,派了大批人手在港口等待卸貨,將半個碼頭圍得水泄不通。遠遠望見主船的桅杆,人人臉上都露出興奮之色。但奇怪的是,主船出現許久之後,都不見同行的其他船隻,衆人心中不由生出不祥的預感,整個場面都安靜下來。海船慢慢靠近,終於駛入港口,衆人一眼望去,見船隻上綴有無數傷痕,就是桅杆上也叫人砍了數刀,不由得吃了一驚,心中已隱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待得看清船上的人,便有人去通往當地城守,很快開來一支數百人的衛隊,在港口布防開來。而這時,海船已接近靠岸,船上那些明顯並非善類的面孔也到了衆人眼前,一時間驚呼之聲不斷。
眼看着海船就要靠岸,但速度並非降低半分,依舊與在外海相同,彷彿是船上的人想要自殺一般,但就在這時,一道白光從船長室中射出,轟在對面的海岸上,當時便將無數聚集在此的羣衆連同整個衛隊殺掉大半,餘者心驚膽戰,狂奔而走。那道光卻在海岸上開出一條壕溝,既深且大,海水立刻倒灌而入,形成了一條大江,海船駛入大江之中,順流北上,駛入城中。倖存者們驚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幾個膽大的立刻離開,報告當地城守去了。但此刻城守府哪裡還有人,見了那條忽然出現在府前的大河,整個城守府已逃得乾乾淨淨,比之當日法爾斯入侵更要快上幾倍。貴族們見機也早,一時間北去的大路上煙塵滾滾,盡是拖家帶口之人。
城中某處,安斯蒂往周圍掃了幾眼,道:“這裡環境不錯嘛,真的不是大陸的中樞?”利夫就站在邊上,臉色蒼白,聽見這話忙道:“不是不是,這兒雖然富有,卻是大陸上最弱小的國家,大人要想以此爲基地,怕是會立足不穩。”安斯蒂笑道:“你不是在騙我吧?”利夫頭上汗水涔涔而下,道:“我豈敢矇騙大人,這一點大陸上人盡皆知。”安斯蒂笑道:“晾你也沒這個膽量,很好,我們就照原計劃去北方的亞爾達,再現古代亞爾達帝國的榮光。呵呵呵……”利夫鬆了口氣,不住地擦汗。巴維爾老老實實地開着船,海水不住倒灌,將船一直往北方推動,很快出了城,來到北方的原野之上,這時,河流終於到了盡頭,安斯蒂將五指往上一翻,船身出水騰空而起,飛上天空,依舊向北方駛去,只見白雲朵朵,縈繞在上下四方,海船就在其中穿行。衆人都驚得呆了,甲板上一片大呼小叫之聲。利夫與巴維爾對望一眼,心中更添了幾分驚懼。
……
烈日炎炎,照得達布森城中刑場熱氣蒸騰,悶熱萬分。人羣踮起腳尖,翹首東望,不時地竊竊私語。不久,皇家騎士團的數十位戰士包圍着一輛囚車,策馬從入口進來,接着散開隊列,兩個劊子手上前,將囚籠打開,一左一右將裡面的中年男子揪了出來。此人衣着襤褸,但面料看似極好,披頭散髮,遮住了滿面傷痕,眉宇間鬱積着三分怨毒,卻又帶着七分灰心,正是日前篡權奪位的亞爾達新皇,原先的查林公爵,他望着遠近的衆多平民,清楚地看到他們臉上的鄙薄之色,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他也不是不明白神殿雖能扶持他成爲帝皇,也能輕易廢黜了他,但他並非無能之輩,比那個只會用權術的老皇帝厲害得多,心中自有謀劃,若是給他十年,怕不是真能減弱神殿的勢力,只是卻沒想到神殿說翻臉就翻臉,他連王座都坐熱,就派人將他趕了下來。幾個被處罰的主教不過換地就任,他卻被神殿完全拋棄,又被新任的女皇琳迪絲打入獄中,受盡了百般折磨,更要於今日被處斬了。想到此處,他又再嘆了口氣,因吞了麻核而不怎麼好控制的嘴脣不聽使喚地閉合着,氣流從鼻孔衝出,倒變成一聲輕哼。兩個如狼似虎的劊子手以爲他這時候還在擺他的架子,心中不屑,均都露出嘲諷之色,其中一人揚了揚手中的刀,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兩下,打得他差點背過氣去。兩人像拖死狗一樣將他拖上刑場,按在斷頭臺下,壓下上頭的木板,將他腦袋固定起來。鍘刀用一根繩子寄着,高高懸起。兩人就站在繩子邊上,手中各持長刀。人羣瞪大了眼睛盯着監斬官,個個屏氣凝神,場上氣氛更加凝重起來。
忽然馬蹄陣陣,從西門奔入幾百人的皇家騎士團,爲首是一個頭戴皇冠,腰懸長劍,眉目清秀的年輕少女,正是琳迪絲,身邊跟着她的父親,衆所周知的古斯汀劍聖。衆人都不知他們會來現場,不由議論紛紛。兩人策馬來到刑場邊緣,下馬走上早已佈置好了觀禮臺。監斬官也是滿臉驚詫,連忙讓開位置單膝跪下。琳迪絲做了個起身的手勢,道:“不必管我們,按程序執行便是。”那監斬官愣了一下,道聲是回到座位上。琳迪絲和古斯汀在不遠處坐下,雙雙看向遠處待斬的查林公爵,露出幾絲複雜的神色。猶豫一下,琳迪絲輕聲問道:“父親,爲什麼你一定要我來現場觀看?”古斯汀低聲道:“因爲你已是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利掌控者,國民的生死都在你的手中,我希望你能夠認識到自己下的命令會毀掉某個人的一切,這樣才能保證以後不會濫用這種權利。要不是你是女子,我就讓你親自動手了,我不希望你心目中誅殺的不是個人,而是你意識中的概念。”琳迪絲怔了一下,心悅誠服地點點頭。
時辰已到,監斬官站起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深吸了一口氣,正要下令斬殺,但就在這時,人羣忽然躁動起來,不時傳來低低的驚呼聲,監斬官心生詫異,這聲“行刑”便喊不出來,順着衆人的視線向遠處天空看去,然後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琳迪絲和古斯汀也刷地站起來,對視一眼,又向遠方看去。漸漸近了,一艘不大的商船在雲層中穿梭,靠近了達布森方向,降低了高度,貼近城市駛向皇宮,卻在刑場上空停下。衆人仰望天空議論紛紛,古斯汀抽出長劍,揮了揮手,騎士團紛紛上前,將琳迪絲圍在中央。琳迪絲也抽出了魔劍,全神戒備起來。
船頭甲板上,安斯蒂端着酒杯,笑道:“好熱鬧,下面在做什麼?”利夫觀望一番,道:“好像是篡位者查林公爵要被處斬了,您看,那邊的女子就是新任女皇琳迪絲,邊上是他父親,大陸上有數的高手——劍聖古斯汀。”安斯蒂笑道:“大陸上有數的高手,就他?哈哈哈,不愧是低層次的行星。唉,算了,反正也找不到更好的了……”嘆了口氣,笑道:“他是怎麼篡位的,說來聽聽。”利夫把整個經過敘述了一遍,道:“公主回來之後就將他打入獄中,已經好幾個月了。”“可憐的傢伙……”安斯蒂笑了笑,看了看下方的查林,轉身笑道,“據你所說,他的能力還是蠻強的嘛。我決定利用他來統治整個國家,再進而征服大陸。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利夫雖不以爲然,卻哪敢否定,只是唯唯稱是。安斯蒂微微一笑,手臂揮動,將利夫切爲兩段,利夫臉上還帶着裝出來的笑容,似乎沒有料到他會忽然動手。安斯蒂允掉手上的鮮血,露出滿意的表情。巴維爾駭得面如土色,兩股戰戰,幾乎要委頓在地。
安斯蒂將手平平向下一按,飛船驟然降落,猛烈地撞擊在地面上,當時便將圍觀的數百上千人壓成肉泥,深深陷入地下,鄰近的人被狂風颳倒,或死或傷,幾十個海盜也被當時震死,巴維爾脊椎斷爲兩截,躺在地上垂死掙扎。無數人按住了耳朵,耳朵裡在汩汩流血。沒受傷的人都驚呆了,不知是誰狂喊一聲,接着衆人瘋了般地向四面逃去,人羣相互踐踏,一時間死傷無數。琳迪絲和古斯汀被騎士團護衛在中央,臉色鐵青。安斯蒂從地下大坑中獨自飛出,仰天就是三聲大笑,隨即將身一縱,落在斷頭臺旁,兩個劊子手被他瞧了一眼,當即化作飛灰,隨風飄揚而散。
古斯汀和琳迪絲見狀大驚失色,招呼衆人緩緩往後退去,只是此時場上人數衆多,卻哪能輕易擠得出去?查林公爵見來人用眼神就殺了兩個劊子手,心中震驚不在琳迪絲二人之下,見他舉步向自己走來,不由得心中惴惴,隨即想到自己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便又恢復淡然,這個時候麻核已漸漸失效,他仰起頭,氣昂昂地叫道:“你是什麼人,找我又有何事?”安斯蒂哈哈大笑:“好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我來救你性命,你竟用這種態度對我。實在該殺,實在該殺……”查林叫道:“要殺便殺,我還怕你不成。”安斯蒂微微一笑,將手往繩索一指,鋤刀驟然落下,查林聽到聲音,驚懼萬分,全身癱軟如泥。安斯蒂從容將手一指,定住鋤刀,大笑道:“好個不怕死的傢伙,真是大言不慚。”查林滿臉羞愧,卻不敢低下頭去,巴巴地望着安斯蒂,卻無顏出口求饒,只用眼神示意。
安斯蒂嘲笑幾句,吹了口氣,整個斷頭臺頓時土崩瓦解,化作無數碎屑跌落在地,堆成數個小丘。查林松了鬆手腳,侷促不安。安斯蒂自報名姓,而後笑道:“你走了狗屎運,我剛剛決定征服這片大陸,而你,正好被我選作輔佐之人。”查林聽到這等狂妄之言,也不驚訝,他不同利夫等人那般孤陋寡聞,早從安斯蒂非同一般的外表上判斷出他的來歷,知道他極可能真有這般實力,當下只是道:“安斯蒂大人,您救了我的性命,我願意爲您效勞。”安斯蒂呵呵一笑:“看來我沒白救你。”查林行了禮,回頭向就極遠處的琳迪絲兩人看去,兩人已擠出人羣,跨馬狂奔而走。查林想起自己險些爲他們所殺,心中升騰起無窮無盡地怨毒,高聲嚷道:“大人,女皇要逃了,快點殺了他們免除後患。”安斯蒂哈哈大笑,理也不理兩人,忽地伸手抓住查林的脖子,獰笑道:“你以爲你是誰,給你三分顏色竟敢命令起我來了,不知死活的東西……”查林這纔想起面前站着何人,駭愕欲死,後悔不迭地叫道:“大人,我只是爲幫你免除後患,全是一片好心啊。”安斯蒂鬆開了手,笑道:“好吧,就饒你一命,只不過……”他眯起眼睛:“如果再有下次,你知道會是什麼結果。”查林顧不得咳嗽,點頭如小雞啄米,唯恐不急,而此時,琳迪絲兩人已經消失在視野之中。安斯蒂嘿嘿一笑,道:“好了,兩個傢伙見機挺快啊。呵呵,既然他們慷慨相贈,我也不好辜負了。走,我們去接收皇宮。”
兩人來到皇宮正門前,這裡還未得到準確的消息,衛兵們見查林公爵不僅沒死,還跑來宮殿前,紛紛圍攏上來。安斯蒂一揮手,輕描淡寫地將半數衛兵打爲肉泥,查林狂嘔起來,幾個衛兵當即逃遁,安斯蒂輕聲笑道:“逃哪裡去,給我回來看門。”幾個衛兵哪裡肯停,反而跑得更快了,安斯蒂輕輕一揚手,將跑得最快的衛兵打成肉餅模樣,慘不忍睹,便止住了衆人腳步。又笑道:“再敢跑,我就去殺了你們家人,還不乖乖回來做事?”幾個衛兵全身戰慄,不得已回過頭來,跑到原位站好。查林終於停止了嘔吐,走到他們面前道:“你們去通知所有王城衛兵,告訴他們從今天開始,這位安斯蒂大人就是亞爾達的新任統治者,也是他們日後忠誠的對象,若有誰敢違揹他的意願離開,只有死路一條。”一個衛兵囁懦着說道:“我們不過是幾個小兵,怎麼取信他們?”查林往那堆血肉一指,道:“若有誰不信,讓他們過來看看便是。”幾個衛兵渾身一激靈,連忙應聲離開了。
兩人走進皇宮內部,來到皇帝會見羣臣的正殿,安斯蒂往王座上一坐,笑道:“好了,從現在起,我們開始征服大陸。”查林道:“大人,您有什麼計劃嗎?”安斯蒂笑道:“計劃?需要什麼計劃?呵呵呵,這件事我不會直接出面,完全要靠你努力,不然我收留你幹嘛?一週之內,我要整個國家誠服於我,三年之內,我要整個大陸都在我的控制之中,做不到,就只好請你上西天了。”查林大驚道:“可是大人,以我現在的力量,要想對付女皇的勢力根本不可能,您不出手我根本就應付不了啊。”安斯蒂冷眼看着他:“誰說我不出手了,我只是不親自主導這事罷了,要不然太過無趣,但我會顯示一次力量,你只要配合行事,誰敢違抗?”說着,身形驟然消失,接着就聽外面傳來驚天巨響,大地隨之震動起來,隨後安斯蒂再次出現在王座上,笑盈盈地望着查林道:“我已幫你準備好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若你連國內都無法搞定,就不必再活下去了。”查林心中一凜,轉身想要去確認剛纔的動靜,卻被安斯蒂叫住:“還沒把我安頓下來就想離開,莫非是故意挑釁不成?”查林心中暗罵不止,連忙給安斯蒂安排寢宮,準備侍者侍女。當日黃昏,纔有閒暇離開達布森,往城西趕去。馬車在達布森城外數裡處停下,查林下了車,仔細驗看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暗暗咋舌。這裡憑空多了個面積廣大的無底深淵,直射的陽光無法照亮它的底部,黑乎乎的,也不止有多深,查林捉了塊石頭向下拋去,竟然悄無聲息。心驚之餘,膽量隨之壯大,當下派人四處宣傳,第二日,領着剩餘的皇家騎士團來到達布森的廣場上,召集衆人宣講起安斯蒂一事,當日便將達布森城納入掌中,又驅趕民衆四處宣揚,於是乎鄰近數城也聞風而降。查林經過上次生死劫難,家族全滅獨餘一人,因而性情大變,再不復先前的能臣模樣,號令之下,若有不從,即行誅戮,幾日間便弄得全城惶惶,舉國不安。一週之後,雖未見什麼暴政,琳迪絲女皇已在西部召集起了大軍,準備討伐安斯蒂和查林了。
皇帝寢宮歌舞正盛,安斯蒂摟着個在查林審美觀看來並不漂亮的“美女”哈哈大笑,道:“那個女皇是弱智嗎?明明見識到了我的實力,竟然還敢來複國?”查林道:“我聽說她在拼命拉人,她肯定是以爲人多就能戰勝大人。”安斯蒂笑道:“無知的蠢材,這種螻蟻,就是來個萬億,我也能在一瞬間將他們全部消滅。不過……”他忽然頓了一下,笑盈盈地看着查林道:“我出手就太沒趣了,還是你來對付吧。”查林驚道:“我怎麼對付得了她?”安斯蒂笑道:“怎麼對付不了,你不是說她只有二十萬軍隊,光達布森城就能找到二十萬平民充當戰士,你再多拉些壯丁,堆也堆死了她。”查林目瞪口呆:“可是大人,這樣等於在逼反民衆啊。”安斯蒂自顧自說道:“對了,達布森的二十萬人你先別用,這座宮殿太差了,我想造一座新的,能夠彰顯大陸主宰身份的宮殿,這些人就充作民夫吧,你找些人安排一下。至於軍隊,就從別地挑選吧。”查林更是吃驚:“大人,這麼做他們一定會反,到時候國無寧日,又該如何是好?”安斯蒂斜着眼看他,笑道:“要是他們不反,統治大陸又有什麼意思?時不時來場暴風雨也算不錯的調劑,難道你不這麼認爲嗎?”查林終於明白眼前這人的本質,他根本不在乎能否支配大陸,只是在消磨時間,心徹底地涼了。安斯蒂道:“查林,好好替我效勞吧,等我玩膩了,到時候你就是大陸新的主宰。”查林心道若按這種統治方式,只有你這種舉手間毀天滅地的人才能長居皇位,換作我,只怕早被抽筋扒皮了,等你離開?哼,到時候我怕死無葬身之地。心中雖作此想,卻還是躬身行了一禮,到外面佈置去了。安斯蒂望着他的背影呵呵直笑,摟過邊上的少女親了一口。
是月,查林發出法令,徵召了四十萬軍隊,親自率領着向西進發,在亞爾達中部與琳迪絲軍相遇,雙方大戰數場,查林手下大部分都是新兵,損失慘重,只是他破罐子破摔,視民衆生死如無物,琳迪絲卻不敢過多殺戮,以免將來成了光桿女皇。何況殺戮過多,恐怕這筆賬也要算到她的頭上,對日後統治十分不利。於是她被迫往西方撤兵,很快來到聖山腳下。當日,臨時請來主持的瑞克帶着妻子愛彌爾離開了軍隊,次日,琳迪絲與古斯汀上山求援。與此同時,查林領軍將聖山團團包圍,準備報上次一箭之仇。而在達布森,宮殿已經設計完畢,開始督工建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