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擎蒼顯然聰明多了,知道把家產變成各國的錢票子,攜帶方便。猶記得上回去水墨提親的時候,因爲拿着許多珠寶不方便,搞得自己被扔出水墨宮,又冒着生命的危險去把彩禮運走
想想,便是一把眼淚,一把汗水。
綺羅把他拽到一邊,街上的異樣目光早已落在二人身上,帶着這麼多錢出門的男人,誰不眼紅?而且二位長得也很出衆,盯着他們的人更是飢腸轆轆。
“擎蒼大老闆,你難道不知財不外露的道理嗎?”綺羅只是擔心,等下走路吃飯都有人動手腳就麻煩了。
擎蒼大老闆哪裡會在乎這些,他甩甩手上的票子說:“怕什麼,我有的是錢。”
綺羅撫額,真想裝着不認識他的樣子,默默的離開。可擎蒼死不要臉不說,還死纏爛打不放,因爲有錢,所以請她去連城吃最好的酒,睡最好的牀。
甚至還想潛入城主連家窺探蝴蝶淚的秘密,綺羅已經沒有那個本事招搖過府,只好留在連府十丈之外,不知道的人以爲她在等人,事實上她是在放哨。
月色皎潔,涼風入骨,綺羅現在的身體跟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她會疼,也會冷,瘦瘦的身影縮在樹下,卻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一個俊雅貴氣的男子將一個瘦弱貌美的女子堵在牆角處,然後就發生了臉紅羞羞的事情。綺羅撇嘴,打算換個地方放哨,卻沒想到踩到了地上的東西,發出了聲音。
綺羅還沒走出兩步,一男一女,一前一後的拿劍指着她,
好快的身手,她竟然沒有看出來,剛纔還在角落裡熱吻的兩個人已經發現了自己,而且武功底蘊絲毫不差。
“你是什麼人?”女子一身草綠色的長裙煞是好看,烏黑的長髮未挽,珠釵單調的別在發間,看上去應該是個還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只是,在這月黑風高的晚上,跟一個男人抱在一起
綺羅根本不敢往下想,只是覺得自己倒黴,也不知道擎蒼什麼時候纔出來幫自己解圍,或者他已經在連家遭到埋伏然後掛了
女子的劍利落貼在綺羅的脖子上,冰涼刺痛的感覺好似劃破了皮。
“阿珍,殺了她。”男子望着女子,手中的劍握的更緊了一點,深邃的眼底彷彿住着凶神,無時無刻都在召喚死亡。
綠衣女子的臉上充滿了恐懼,她的手在抖動,殺人的事情,她還是下不了手:“方言,我下不了手。”
“你下不了手,就讓我來。”說罷,男子便將劍揮在綺羅的脖子上。
綺羅閉上眼睛,原以爲自己就這樣死了,沒想到,劍與劍的鏗鏹聲傳開,不知怎麼的,脖子還好好的端着腦袋。
睜開眼,便看見綠衣女子的劍抵在了男子的劍下。
她是連家二小姐,名喚連珍。從小就喜歡大姐連碧的未婚夫方言,也就是剛纔與她親熱的男子。
“方言,夠了,你當真要在我連府前殺人嗎?”連珍挑開他的劍,怒道。
“阿珍,你什麼時候才能變得聰明,變得像連碧那樣有手段?”方言扔掉手中的劍,淡漠的看了連珍一眼。
連珍張着嘴巴,可話未出口,方言就轉身離去。
連珍提着長劍追上去,想要解釋,想要挽留,卻被方言設下一道屏障隔離,他冷漠的回頭,不帶一絲溫情的看着她:“既然你心慈手軟,又不能成爲連家的家主。你我之間也就沒有什麼可能。明年的三月,我會遵守婚約,迎娶連碧。”
方言一襲寶藍色的華袍,揮手而去。留下的只有癡怔的連珍,以及兩行悽然的眼淚。
綺羅抹抹脖子,竟有粘粘的血,剛纔方言真的割破了她的皮肉。轉身時,她又回頭看了連珍一眼,好心提道:“他根本就不愛你。”
連珍掛着清淚看了過來,苦笑,卻無言。方言不愛她,她很清楚,誰叫她愛着方言呢。
“你走吧,今天你看到的,就當作沒有發生。”連珍抹去臉上的眼淚,轉而朝連府大門方向走去。
綺羅望着掛了大紅燈籠的地方,好氣派的府邸,連城城主之家,越國第一大家族的地方,而連家可以在辰蒼名列旺族之一,乃是他們府上有遠古秘術,神秘花園,以及美麗的蝴蝶和珍貴的眼淚。
擎蒼自高牆內跳出來,沒有嚇到綺羅,而是被綺羅嚇了一跳。顯然,他在連府吃了暗虧,不然也不會膽子這麼小。
“見到蝴蝶落淚了嗎”綺羅雙手摟着肩膀,這夜海茫茫,寒風冽冽的,身子不吃,有些淒冷。
擎蒼略感失意,拋拋衣袖邊走邊說:“沒有,連府太大,而且連家姐妹的法陣實在厲害,爲了你的安全,我也不敢硬闖。”
綺羅愣住,她看向擎蒼,有句話她很不明白,遂問:“何爲我的安全?”
擎蒼伸出纖長的手指對着綺羅,那畫面,真是太不要臉,他拍着胸脯,義憤填膺的說:“當然是考慮你的安全,我要保護你,就沒有去破連家法陣啊。”
綺羅甩甩頭髮,大步大步的朝前離去,跟臉皮後的人出門,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和度量。
離一個月的期限只有三天了,擎蒼做完了生意,便收到錦國青城的單子,任務是要去渡一個富家公子的靈。價格非常高,看了之後,擎蒼差點昏過去,數目實在龐大,難以承受喜悅的他,連早飯都顧不上吃,收拾東西,帶着綺羅往錦國趕。
越國地處西南,與南方錦國相距離不遠,坐車的話最快也要兩天。爲了趕時間,擎蒼帶着綺羅御風而去,在天上飛了兩個裡辰就到了錦國的青城。
很久沒有御風行走的綺羅落地之後就吐了,擎蒼沒有良心的笑話人家,結果被綺羅狠狠的鄙視。
“要不是我玄力盡失,十個擎蒼都未必是我的對手。”
擎蒼閉上嘴巴,再也不敢笑話曾經驚豔九州的女子。
青城風光秀麗,民風清雅,錦國多年沒有戰爭,平靜的在南方蟄伏很多年,看這氣數,好似要有輪盤之景。
接待他們的是張府,青城第一貴族。所渡之靈,乃張家大公子張晟銘之靈。
聽張家的人說,幾個月前,少夫人楊慧乃是狐女所化,與張家少爺成親半載,不幸的是,真正的楊家小姐前來討要說法,狐女自府上逃走,便杳無音訊。後來,大公子張晟銘留書離去,要與那狐女遠走高飛。之後,便失去了聯繫。
大家都說,張晟銘死了,可張家的人不信,始終沒有放棄。這次找擎蒼是希望通過他的讀靈術探知張晟銘的生死,若生,張家人會傾其所有去救,若死,散盡錢財也要渡他輪迴。
表面看起來,這一切都像張家人說的那麼簡單。綺羅仔細觀察張家人的神情,卻發現張府的氣象有所不同,好似受了什麼威脅,人人自危中。
擎蒼將自己的血滴在了烏盆中,一道沖天紅光直入雲端。讀靈之術,是可以把活着的人帶到靈主的過去。
綺羅和擎蒼掉進了張晟銘的過去,目睹了他在水川與狐妖相遇,相知,相戀的全部過程。
綺羅扣着小指,喃喃道:“原來是青柔。”
沒想到,這個張晟銘就是青柔執著不放的男人。這局愛情,到底結局如何呢?是否真像青柔說的,實乃一場辜負!
“你認識她?”擎蒼歪着頭問。
“認識,她是青梅山的狐狸。”綺羅摘下一朵杜鵑,放在鼻尖細聞。
眼前的畫面突然破裂,拼湊的又是全新的環境。
青城張府,伴着四月的煙雨,青城的街上顯得冷冷清清。擎蒼和綺羅慢慢走到張府,卻見張晟銘被五花大綁跪在大院內。
張赫忠手裡拿着皮鞭,正在對他動刑。
“無論如何都要迎娶楊家小姐爲妻,否則,我就打得你下不了牀。”張赫忠像是氣瘋了,一皮鞭甩在了張晟銘的身上,他咬着牙,皺着眉頭,始終沒有吭聲。
綺羅轉過身去,如果故事就像青柔說的那樣,她在青城等張晟銘,可他沒有去,大概是張晟銘捱了鞭刑躺在牀上不能動彈吧。
唉,這都是誤會呀!
大半個月過去了,張晟銘終於能從牀上下來,他第一時間就去城東的別院找青柔解釋,可那裡早已經沒有了青柔的影子,大家都說,青柔是妖怪變的,他不信,滿青城尋找她。
直到有一天,他聽說青城有妖怪,還殺了人,現在正在城門口被官兵攔下呢。
他一路狂奔而去,多麼希望不是她。
張晟銘喘着粗息,顫抖的雙腳站到城門下。他第一次看見青柔化作原形的樣子,即使是妖怪,也是那麼美的妖怪。
可爲什麼?她把他的親妹妹舉在半空?心,轟然塌陷。
張晟銘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不畏懼她的妖法,他只想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張盈盈的性命。
慶幸的是,青柔沒有殺他,而是把他帶到人間仙境的青梅山。他從一開始害怕,到慢慢喜歡,甚至想要永遠留在青梅山。
只是,他不敢說,他怕自己說了青柔就趕他下山。
他記着青柔說過的每一句話,她說要折磨他。那便讓她折磨吧,至少,這種折磨是他喜歡的。
如果讓青柔發現他喜歡上了青梅山,肯定不會讓他這麼舒坦的留在山上。所以他故意賭氣不吃飯,故意挑釁讓青柔以爲自己討厭她。
當他跑到她面前,怒氣沖天的問她:“你不是要報仇嗎?爲什麼不挖了我的心,讓我立刻去死?”
其實他是害怕沒有了折磨,就沒有了相守。
他聽狐狸說,青柔最喜歡青梅山的無花果,無花果樹生長在懸崖峭壁之間,爲了摘到無花果,他爬到崖壁上,如此愚蠢的行爲被狐狸精好一頓戲弄,最後不甚跌下山崖,失去了記憶。
畫面又破裂成片,慢慢在五行之中拼湊,那是他在青梅山渡過三個月後又安然回到青城的日子,張府的人本來還設了靈堂,卻沒有想到張晟銘竟能好端端的回去?記憶回到了沒有認識青柔之前,張家的人也不敢再提起狐妖青柔。
張晟銘的好友約他在城中雅樓上喝茶,無意間談到了青柔。
“晟銘,青柔姑娘真的是狐妖嗎?”
張晟銘只作聞所未聞的表情,什麼青柔,什麼狐妖,他全然不知。
“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很奇怪,總是刻意的提起,又刻意的隱瞞。難道我真的遇到了狐妖?還被迷了心智?”張晟銘不解,但對此事頗爲好奇。他缺失的記憶是否真的與狐妖有關,這個答案在張府尋解不了,只能從好友這裡下手。
“張家的人都不願意提起,我等提了,怕是張家老爺不會放過我們吧。”他的朋友苦笑,畢竟張家是青城第一貴族,招惹不起。
只是可惜了,曾經有那麼美好的一段奇緣,在這些凡夫俗子的眼裡竟是禍害。
“你只管告訴我,張家人又怎會知道。”張晟銘對過去總是很好奇。
於是,他的朋友便把他與青柔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完,還將青柔所繡的荷包掏出來遞給他:“晟銘,青柔就算真的是妖,那也是好妖,這是她臨走前讓我轉交給你的。雖然不知繡了什麼,但很特別。”
張晟銘接過荷包,心神一愣。只有他纔看得出來,上面繡的其實是一條狐尾。
此後,張晟銘常常在想,努力的去回憶,只要是他和青柔出現過的地方,他都會常去,他期待着能再見到青柔。
青柔一直都在,只是他認不出來。
青柔使用了畫皮之術,與他坐在同一張桌子,看同一場戲,明明坐在對面的一桌,吃着同樣的酒,明明逛着同樣的鋪子,看着同樣的釵,明明擦肩而過,卻從未入眼深刻。
直到,有一個面生的女子撿了他的荷包,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前世今生。本想將荷包送給她了卻前塵往事,莫想卻誤了她的歸程,使她留在了滾滾紅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