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抿着脣,她感動,卻無淚。
“我發誓,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不離不棄。”綺羅舉起手,鄭重的發下誓言,還有一句留在了她的心裡沒有說出口:“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還要跟他在一起。”
禮成之後,讓綺羅更爲驚喜的是,天上飄着的花轎,是由藤蔓編成骨架,再由一萬朵玫瑰花朵紮成的轎子,沒有轎頂,只有轎座和轎柱。還有四條花藤繫着四角,分別由四隻天鶴叼着花藤在天上飛着。
這種夢幻的東西,綺羅見所未見,想象一下,那麼多玫瑰花疊在一起,花團錦簇,不過如此。
“那是”綺羅還在驚歎誰的傑作?君無憂的手已經攬住了她的腰,朝着天上的花轎飛去。
轎子裡全是紅色的玫瑰,她同君無憂坐在裡面,旁邊還放了酒杯,想的倒是周全,又極爲浪漫。空氣裡,全是玫瑰的淡淡香氣,這種花,恐怕要到西洋之地引進的吧。
綺羅伸出手,在上面隨便摘下一朵,放在鼻尖處聞了聞:“這到底是怎麼做成的?”
君無憂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舉到綺羅面前:“來,喝了交杯酒我再告訴你。”
綺羅將手上的花放到一旁,優雅的接過君無憂手中的酒杯,二人的手交挽着,合合美美的飲下了這交杯酒。
君無憂指着芒山下的景色說:“你再往下看,芒是不是很美?”
綺羅側過臉,往下面看去,這飛轎慢慢的飄着,芒山下的景色一攬無餘。
君無憂說:“這個花轎是我讓小花妖提供的,我用自己的靈力將它編成橋形,再以花藤做樑,以花朵作錦。”
綺羅慢慢的收回眼,將感動的目光落在君無憂的臉上,世上再美的景緻都不及君無憂這明朗真摯的表情。
她沒有眼淚,不能用眼淚告訴君無憂自己有多感動,千言萬語也說不清她有多歡喜,唯有撲到他的懷裡,抱着他。什麼也不要說,吻他的脣就夠了。
君無憂好像沒有準備好,驚怔的瞪着眼前放大的臉,失神的雙眼一片水霧迷濛,雪白的鼻尖貼着他的臉,說不出的可愛和嫵媚。綺羅毫無預兆的撲了上來,感覺飢渴地吻上他的涼脣,帶着清甜的芳香,嫩嫩的舌尖勾上了另外一條,糾纏着,繾蜷似水。
君無憂回手抱住她,舌頭往綺羅的喉嚨最深處鑽去,不滿足,深深纏繞着彼此。
她緊緊抱住他,鼻間的呼吸粗重了起來,她抗拒不了他的誘惑,從來都抗拒不了。如果再不作出決定,再不做點什麼,她真的害怕自己會捨不得這種愛,最後害死君無憂。
綺羅突然將君無憂推倒,衣袖一擡,遮了一下臉,這個小動作君無憂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只知道綺羅再次撲來的時候,已經昏天地暗。
耳邊有着呢喃的聲音:“夫君,對不起。”
君無憂昏昏沉沉的,眼皮很重,身體很重,他睜不開眼,動彈不得。
綺羅趴在他的身上,眼波閃閃,傷感的神情卻沒有一滴眼淚,她說:“如果有來世,我會再次感動你,如果沒有,那就把我忘了吧。”
君無憂睡在花圃裡,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被算計了,卻無能爲力,只能讓身體繼續沉睡。
長眠丹,一顆能讓人沉睡七年的丹藥,綺羅很早就在計劃,她讓良安幫自己煉製這種藥,又悄悄的藏在自己的舌根之下,在君無憂毫無防備之下送進了他的嘴裡。
綺羅記得君無憂說過,他對藥性極爲敏感,如果把藥放在飯菜裡,他是會發現的。綺羅想借成親洞房之時再給他服下,可當她坐上了花轎,卻捨不得這麼做,爲了不讓自己錯過機會,她只能在花轎上將長眠丹渡進了君無憂的嘴裡,提前了計劃,放棄了和君無憂結合的溫柔。
芒山的夜,洞房花燭,她靜靜的守着沉睡的君無憂,看着燈花爆開,身體也像爆開了似的疼痛。
“夫君,七年之後,你要好好活着。”綺羅的手放在君無憂的臉上,那麼完美的臉,睡得那麼安詳。
今天,君無憂沒有渡她靈力,她的頭髮也在燈光下慢慢化成了白色,沒有眼淚,沒有笑容,悲傷難過,捨不得,卻只能趴在君無憂的身上,慢慢睡去。
第二天早上,院外來了一個身着藍袍長得漂亮的男人,他仙風道骨,靈力甚強。
長得很好看的男人,綺羅見過無數,卻第一次見到手裡拿着拂塵,道風高尚的美男,他很有禮貌的向綺羅施禮:“夫人好。本座乃是無垢宮的青燁,與無憂上神乃是故交。”
綺羅看着他,眼中生出防範的敵意:“你是來捉他迴天界的嗎?”
青燁上君搖搖頭,一副從容的笑意:“非也,本座已經說過,和無憂乃是故交。如今,夫人大限已到,又給他服下長眠丹,本座猜想,夫人也是想讓無憂上神繼續活着。我此來,是想盡朋友之誼留下來照顧他,七年說來不長,但也不短,如果讓其他宮的上君知道無憂上神現在沉睡,恐怕多有麻煩。”
綺羅撩開垂在肩膀上的白髮,一步一步走了出來,身上的嫁衣還是那麼妖豔,她冷漠的看了青燁一眼:“你願意留下來照顧他?”
青燁平和的雙眼沒有欺騙,他點點頭。
“可我怎麼敢保證你不會抓他回去邀功?”綺羅擔心,畢竟神仙裡也有許多背信棄義之神,她怎麼捨得讓君無憂受那樣的苦。
“本座以自己的血來結印,封印芒山,如此便能證明我是誠心留下。”青燁上君甩起拂塵,指尖劃破,一滴血珠飛上天空,形成一片光網罩落,波光之中,璀璨奪目。
以血結印,就代表着他要護住芒山的一切,如有違背,他將受了血噬,仙力盡散。
綺羅看到了青燁的誠意,也相信他,還好她只是讓良安煉製了七年的長眠丹,七年對神來說並不長,不過七天而已。
但對綺我來說,那將是以後的事,與她沒有關係。
蒼白的臉,雪白的發,赤紅的紗。看着眼裡了,除了蒼涼,就是悽然。
“還請上君要將我夫君照顧好。”綺羅疊起手,對着青燁一揖。
“我會照顧好他的,但是夫人”
“生死由命。”綺羅轉過身,朝着屋裡走去,只要她還沒有死,她就會照顧君無憂。
青燁望着綺羅,不由的在心中嘆惜,這麼好的女子,竟也不能與君無憂長相廝守。也不知道君無憂醒來之後,會如何發瘋?
又過了一日,綺羅已經不能再動,她趴在君無憂的身上,說了許多話,聲音越來越少,臉色越來越白。
白雪,銀月,落花眼前種種都進了漆黑的世界。
“我愛你”嘶啞的聲音,虛無的響起。再也沒有力氣講他們的故事,再也沒有力氣去回憶。手上的皮膚像被烈火燒破似的,疼痛,分裂。
綺羅獰笑着,直到最後一刻她都沒能落下一滴眼淚,死死的盯着那張沉睡的臉,不捨得,不甘心,身體化作灰燼,消失在牀前。
站在門外的青燁本想用法力阻止,以他的本事還是無法將那破碎的魂魄撿回來。
悽美的離別,是一段動人的愛情。
七年之後君無憂該如何接受這樣的事實?青燁站在牀前,唉嘆一聲:“比起仙樂上君,這個女子更值得你去愛,只是她沒有那個福氣。”
妖界
狸君慵懶的坐在石椅上,白色的錦袍鬆鬆散散落在地上,鳳目微微閉合。看上去,除了知道他是妖界之王,還知道他整日無所事事,無聊發爛的生活狀態。
這時,外面的妖兵進來通報:“妖皇,有一個丹師,還有一個渡靈師求見。”
狸君睜開眼,綠色的眼珠斂去森冷的光華,招招修長好看的手:“讓他們進來。”
在這黴爛到腐臭的生活,竟還有些希望,狸君瞬息精神了許多。
妖兵把兩人引了進來,一個是穿着富貴的擎蒼,一個是穿着風雅的良安。
狸君正襟危坐,眼皮一動,妖魅的臉上揚起淺淺微笑:“請入座。”
擎蒼似乎沉不住氣,沒上坐,而是上前一步問道:“你說綺羅的三魂七魄都在你這兒,咱們也別廢話了,直接說重點。”
狸君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的琉璃杯,風流倜儻的喝了口酒,淡淡道:“慌什麼,我堂堂妖界之王請你們喝杯酒難道還不肯賞臉?”
良安是個懂得揣測人心的少年,妖王此言,他表示沒有意見,尋了個位置坐下,捧着桌上的杯子,淺淺飲了一口,讚道:“果然好酒。”
擎蒼氣得鼻孔喘氣,掀開華貴的衣袍,坐在了桌前。拿起手中的美酒一飲而盡,並未嚐出什麼美味來。
七日前,綺羅在芒山灰飛煙滅,是狸君用九尾石將綺羅的三魂七魄收集並拼湊。他收到狸君的消息就立馬趕到妖界,說巧不巧,半路上還碰到了良安,他也是接到消息趕往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