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的手中橫生出一柄尖細鋒利的長劍,劍尖直指良安的喉嚨,冰涼的劍氣縈繞在際,她冷眸微凝。
“看你這滿身邪氣,將來也是禍害。”
“師父我我錯了不要不要殺我。”良安嚇得慢慢後退,不停的求饒。
看着良安的眼珠慢慢變黑,可憐的模樣,綺羅實在下不了手,良安跟着她,也有大半年了,在君無憂失失蹤的日子裡,他一直陪在身邊。都說她玉綺羅沒有感情,可是人非草木,熟能無情?其實她是最深情的一個。
劍,化作紫光消失,她轉身,甩開藍色的長袖,冷喝道“滾!”
威逼之氣充斥着大殿,冰冷決絕的她,不給任何迴旋的餘地。
良安從地上爬起來,他定定的看着綺羅,有許多不捨,也有許多後悔,他希望得到原諒:“師父”
然而,綺羅從來不給犯了過錯的人第二次機會,錯只能犯一次,她說“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你的師父,你也不再是我的徒弟。”
良安跪下來,眼淚嘩嘩的落下,他對着綺羅磕了一個頭,拜別而去。
走出水墨宮,良安站在宮外看了一會。
小小少年的臉上,沒有陽光,只有陰影。
他說:“總有一天,我會證明自己的。”
良安走後,水默宮更加清靜了,她收的兩個徒弟如今都離她而去,想想也是挺諷刺人的。長情殿,明月殿,這兩個地方都好安靜,不管是誰走了,屋子裡都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一代魔門奇女,卻陷進了這樣的思念之中。
她忘了煉丹,忘了修煉,在水墨宮裡,靜坐是一天,呆坐也是一天。
直到她收到了一封信,是一個叫綠袖的女子。
綺羅從匣子裡翻出一張契約,那是秋意濃將屍體賣給她的字據,再過三個月,這張字據就該生效了。
可是,綠袖卻來的更早。好像等不到三個月後的生命盡頭。
信中說,她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個遺憾,希望可以用三個月的時間,與綺羅換一個條件。
綺羅放下信稿,站在離恨殿,望着窗外的花草,草長鶯飛,春天又要走到盡頭了。如今,她已沒有了煉丹的興趣,收集屍骨其實也並不重要。
事隔三日之後,綺羅還是離開了水墨宮,她想借這次交易的機會,順便尋找君無憂。
梨國.公奇府
公奇府是什麼地方?其實就是個做買賣的地方,這裡的買賣不是尋常物件的買賣,而是殺人滅口的買賣。
公奇府住着這樣的一羣人武林高手,他們懂奇門遁甲之術,亦懂占卜問卦的玄術
綺羅走進公奇府,進這裡面的人,要麼被打趴下,要麼把攔門的人打趴,否則是進不去的。綺羅是後者,攔門的人統統被打倒,沒有傷着性命,卻下手狠重,足以讓這些高手修養數月。
一襲青綠的長裙,隨的微風輕輕的飄揚,她從衣袖裡拿出一隻瓶子,將補元丹倒出來,只聽刷刷的幾聲,補元丹已灌進了他們的嘴裡。
一個個又恢復了傷勢,皆退到一旁,綺羅的氣場太強,本就不是他們能夠應付的。
有個識相的人迎上前,拱手一揖:“姑娘應該就是丹門第一高手玉綺羅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邊請。”
綺羅跟着他走進公奇府,公奇府的主人叫冷璧,是位極年輕的公子。
他長得像個姑娘,說話的聲音卻是個實打實的渾厚男聲,如果不開口,定會有人把他認作女子,飄逸的長髮隨着他的身形垂下,多了幾分嫵媚。
“玉綺羅?”他輕挑着眉,頗有一些意外。
畢竟來公奇府的只有一種目的,買賣。可是玉綺羅名聲在外,殺人滅口的事情向來都是親力親爲,來公奇府,確實有些令人震驚。
綺羅靜立,雙手疊放在腹前,面色平和:“我來找一個人。”
冷璧笑了笑,除了聲音,他的一切都透着妖媚:“喔?可是公奇府只接殺人滅口的生意,你應該走錯地方了。”
綺羅的髮絲被風吹起,凌亂的髮絲在她臉上輕掃,自有一股冷豔乾淨的氣質散發,她上前一步,頗爲囂張的說:“我玉綺羅想殺誰還需找你們滅口?”
冷璧正襟危坐,投來媚惑的眼色:“當然不需要,只是在下不明白,公奇府只有殺人工具,沒有活人。不知,你要找的究竟是人還是工具?”
“工具也好,人也罷,你把一個叫綠袖的人帶來見我便是。”
冷璧揉揉太陽穴,一副很頭痛的樣子,才道:“原來是她啊,昨天,有件案子交給她了,你去稻花鎮碰碰運氣吧。”
綺羅輾轉來到稻花鎮,梨國地名多以植物花名爲地方各州命名,稻花鎮,其實是個繁榮的地方,富商豪門皆在這個地方置有宅子,更是熱鬧非凡。
一隻黑色的蝴蝶忽然飛了過來,綺羅伸出一隻手,蝴蝶輕輕的落在她的指尖,顫動着美麗而靈動的翅膀。
這種蝴蝶,眼睛是紅色的,綺羅一猜,便知是秋意濃做出來的。
她輕輕的彈落蝴蝶,黑色的翅翼拍打着離開。綺羅緊跟着蝴蝶的方向追去,來到一家教坊,坊裡皆是些賣藝的女子,笙樂齊鳴,好是動聽。
突然,二樓一聲大叫,驚擾了這箏箏之音。
坊內的人迅速趕去,原來是死人了。一個個驚恐的看着,死去的人是個普通的商人,平時與聚月齋來往密切。
一個綠衣女子,圍着薄如蟬翼的面紗走出人羣,綺羅站的遠,自然事事都瞭然於目,她追上去,喊道:“意濃,不對,應該是綠袖纔是。”
女子停下腳步,她點了點頭,望了教坊一眼,此地不宜久留,她道:“借一步說話。”
她們來到稻花鎮的土地廟外,女子摘掉面紗,是綠袖無疑,準確來講,她是意濃吞下易容丹以後幻變成的綠袖。
這副樣子像極了杜嫣然,幾乎是同一個人。
“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意濃淡淡道,除了有些吃驚,還有一些意外。
“不是你送信給我的嗎?”倒是奇怪了,明明是她自己請綺羅來的,現在又怪綺羅來得太快了。
意濃拿出一塊白布,反覆的擦試着手指,只要她輕輕擦試,手心就會飛出黑色的蝴蝶。
綺羅知道,意濃是討厭手心裡的血腥,她冷冷道:“既然不喜歡殺人,又爲何寄居在公奇府,成爲一個殺人工具?”
意濃扔掉手上的白布,面若水鏡,寂然的映襯着綺羅的狐疑。
她嘴角輕扯,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淡淡浮出,她說:“很多事不是因爲喜歡纔去做,就像很多人不是因爲相愛才一心守護。”
綺羅有些聽不懂她指的是什麼,只是覺得,快一年了,秋意濃的氣質已經慢慢消失,站在眼前的像個全新的人,她不是綠袖,卻酷似綠袖。
“你說要用剩下的三個月與我作個交換,不知道你要換什麼?”綺羅言歸正題。
意濃的眼眸淡淡掃過,一抹憂思由眼底涌出。
她突然長嘆一口氣,說:“你知道,我嫁過人,那個人,我從十二歲就想嫁給他,後來,我家遭遇變故,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來。”
她說那個人,定是她的夫君端木雄。可是,秋意濃曾說,她討厭端木雄,甚至恨他當初沒有對馮家施以援手。
端木雄中毒之後的事,秋意濃便再也沒有提過,也不知是死是活?
綺羅默默的聽着,綠袖把那些沒有講完的事全部講完。
她說:“我到現在才明白,我最對不起的人是端木,當年,馮家出事,他有去找過我們,只是晚了一步而已,後來,他一直都在尋找我和姐姐,整整八年未有放棄。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卻被李靖狗賊利用。我下毒害了他,他卻不怪我,還把我放了。那時的我還天真的以爲,是他死了,奈何不了我。他只是用另一種方式保護我,我終於知道,回到唐國的翡翠閣爲什麼找不到姐姐,因爲端木早已把姐姐救出,他最後讓我離去,其實是帶我去見姐姐,而我卻在半路逃走了。”
此時的意濃已經兩淚縱橫,無比傷心。
人生,本就許多遺憾,綺羅也有類似這樣的遺憾。
“端木雄死了嗎?”綺羅問。
意濃擦掉眼角的眼水,凝噎的點了點頭:“是被李靖害死的,他剷除了端木家族,挖出血蟒膽,找丹門術士煉了一種藥,叫移花接木。”
她的眼睛突然變得驚恐,談起這樁事,像談起她最深的痛處。
“我萬萬沒有想到,李靖會用這種藥害我姐姐。”
綺羅瞪眼,吃驚不已,這怎麼又扯到了她的姐姐?
意濃繼續說:“丹門一直有一種秘術,可以使活人替代死人,令其重生,又名封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