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珏被侍衛攔下,因擅闖宮門又捱了十幾板子,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放棄,趴在血泥中,昏昏沉沉睡去,他在意識裡不斷告訴自己,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待在白意的身邊。
後來,侍衛在他的身上搜出了宮中的金簪,因此,他下過獄,受過十八種酷刑。爲什麼會這麼慘?
那些吃飽飯的官兵就是想查出一個驚天大案領賞,種種酷刑施加在他身上,只爲逼出他是不是和誰勾結謀反,是不是飛天大盜,是不是與後宮的女官有染。
條條大罪都想扣在他的頭上,條條大罪都可以讓他身首異處。
白珏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地牢的,在那陰暗潮溼的地牢中,濃重的血腥充斥着他的大腦,威脅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漆黑的世界裡,他尋尋覓覓,只想找到那個一身華袍的莊雅女子,那是他的有緣人。#_#67356
淡淡的花香掩蓋了腥臭,他睜開眼,身處金碧輝煌的宮殿,大金大紫的裝潢窮極奢華。
熟悉的俏臉頓時映入瞳孔,肌膚雪白,五官標緻,眉眼間透着高貴的冷豔,威壓的目光有些逼人。
熟悉的味道充斥着他的神經,讓他不禁想起,想起模糊的過去,模糊的記憶總是拼湊不起回憶,他只記得,這個人就是他的有緣人。是了,她就是自己不顧一切追尋的女子。
白意高高在上,冷傲地打量着他,像是在看稀有的珍品,卻又覺得這稀有的珍品並未入眼。
“你叫什麼名字?”白意問道。
白珏盯着白意,心中掙扎了許久,他叫什麼名字?他是誰?
原來,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往何處去?
他搖搖頭,眼珠一動,顯得茫然而無助。
白意手裡拿着一支金簪,正是那日送給白珏的那支,說起來,都是因爲這支簪子,白珏才能從地牢中出來。
要不是那些人拿着這支金簪報案,她都快忘了自己還同情過一個乞丐。
她又問:“你跑到宮裡做什麼?”
白珏趴在地上,他不敢擡頭正視白意的雙眼,低聲道:“我想跟着你。”
白意看着地上趴着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譏笑。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十八種酷刑把他折磨的皮開肉綻,身上的污血也已凝固。
這樣的白珏看不出有多好看,只有他的聲音尤其好聽,特別是那一句‘我想跟着你’
白意的笑意未達眼底,她冷嘲道:“可我不想留太聰明的人在身邊。”
身爲帝君,腦子裡幾乎都是陰謀算計,她知道,白珏拿到金簪的時候便知是宮中之物,也猜出了白意的身份,他所受的皮肉之苦,其實是有預謀的接近她,好聰明的一個少年。可惜,白意不喜歡這種聰明的人。#6.7356
白意從帝座上起身,慢慢地走到白珏的身邊,手上的金簪丟在了白珏面前,發出了哐當的聲音。
“費盡心機,你圖個什麼?圖我愛上你?”白意的脣角一掀,像是譏笑白珏。白意何等聰明,天生多疑,豈容一個來路不明的少年,亂她的江山。
帝王的心從來就是別人無法揣度的。
“把他拖去洗乾淨,如果長得漂亮的就留下來,放到後宮種花。”白意笑容瞬間消失,她走出大殿,對着身旁的宮女吩咐道。
白珏握住地上的金簪,對他來說,金簪太重要了,甚至比他的命還重要。他稀裡糊塗的被人拖去洗澡,蓬亂的頭髮也被人刻意的修剪,身上的傷口被人用力的清洗,明明很疼,他只是一味隱忍的咬緊牙關挺過去。
他換了一身藍色的宮裝,被宮人推到鏡子前。
宮人們見了他的模樣都唏噓不已:“呀,看不出是個絕色啊!”
“嘖嘖嘖,長得這麼好看,竟然是個乞丐!”
白珏望着鏡中的自己,乾淨的臉龐,端正的五官,柔亮的長髮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那是自己。原來,他是那樣的美好,美好的就像天上的白雲,柔和而細膩。
他再次被送進玉梨殿的時候,白意看癡了。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在白珏的眉宇間發現了君無憂的神似,她癡癡的看着。忽然感嘆,世間竟有如此特別的男子,還是從乞丐裡撿出來的。
宮人跪下來道:“陛下,此奴還未賜名。”
白意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男子的身上。
半跪在地面上的男子,面容清雋,氣宇高華,是個極美的男子。他長眉若柳,身如玉樹。長長的墨發披在雪白頸後,簡直可以用嬌豔欲滴來形容。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
白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微笑道:“白珏,就叫這個名字。”
白珏看着白意,那一刻,他的心臟像要跳出來似的。
他有多麼驚喜別人不知道,他有多麼歡喜,別人也不知道。
他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喜歡白意給他的名字。
宮人盯了白珏一眼,冷喝道:“還不謝恩。”
白珏不知道如何謝恩,他只知道微笑,對他所感激的人微笑,發出如玉石流水的聲音,道一句:“謝謝你。”
白意怔住,世上竟有如此乾淨的笑,笑容清雅,遠離了塵世的紛雜。
一笑傾城,莫非道的就是他——白珏。
宮人生氣的指責道:“大膽,在陛下面前,不可稱你,不可稱我,只能自稱奴,敬稱陛下。”
白珏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想到白意給了自己的名字,他很高興,稱一句奴也並不吃虧。
“奴,感謝陛下賜名。”
他那麼聰明,還知道如何將雙手舉到齊眉,對疊,朝白意大拜謝恩。
白意睨了他一會兒,跪在地上的人與君無憂是那麼的像,如果換上青碧色的袍子,是不是就一樣了呢?
那一刻,白意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
只聽見宮人又問:“陛下,白珏該送到哪個宮裡做事?”
白意從帝座上走下來,停在了白珏面前,她身上的香淡淡的瀰漫開來。
白珏情不自禁的擡起頭,迎上這張臉。四目相接,像是黏住了一般,誰也沒有主動挪開眼,看得白珏紅了耳根。她的眼神帶着深情,就像冬日的暖陽照進了他的心底。
白意彎下腰,冰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卻是深情不已,她說:“留下來。”
宮人在一旁不敢多言,攏着衣袖,埋頭退出去。
就這樣,他留了下來,只因他眉宇間像一個人。
當宮人送來一件華麗的青袍,上面繡着栩栩如生的仙鶴,他穿在身上,高興的一夜沒睡。當白意站在他的身後,笑着誇他:“真好看。”
他以爲,自己在白意的心中真的很好看。
當白意忽然投進他的懷裡,聲音沙啞的要求:“抱緊我。”
他以爲白意索要的僅僅只是他的擁抱,他笑着,優雅的抱緊她,嗅着她身上的香氣,記在了心底,揮之不去。
入骨的相思,入骨的雜念,入骨的情毒。漫漫的在他身體裡滋長,根深蒂固,無法摘除。
白意偶爾也會發脾氣,莫名其妙就把他趕出玉梨殿,有時還會往他身上潑酒,甚至用器皿砸他。
他很驚恐,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就算錯了,白意也不會告訴他,所以,他一錯再錯。
直到白意拿起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肅殺不減,決然以對,是恨說不上,是怨說不上,她冷冷地說:“你不配!”
他知道自己不配,可是,他不知道如何才配?
他跪在玉梨殿外,受一夜冷風吹。
那一夜的冷風沒有讓他清醒,反而更加沉迷,執着。
彷彿,只要熬過了這一夜,什麼都會好起來。
清晨的朝陽升起,白意盛裝去上朝,經過他的身旁,只是冷冷的掠一眼,淡淡掃過,沒有痕跡。
白珏不知道,明明深情不悔,兩情相悅,爲什麼會是這種不着痕跡的忽視?
到底要做多少事才能讓她深深的看一眼?到底要做多少事才能讓她停在身邊一刻?想來,他也沒有那樣的本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被白意想起。卻因他換了一身白衣而被白意轟了出去,她怒道:“誰讓你脫掉那件衣袍?滾!”
有時候,白珏自己都不知道,在白意的眼裡,究竟是他的人重要還是衣服重要?
或許是衣服重要吧。
他換上那件好看的青衣,翩然地出現在白意麪前,她果然看得有些癡了,是那件繡着仙鶴的青衣叫她看癡了。
“白珏,你喜歡朕嗎?”她那麼直接的問。
白珏沒有說話,清冷的站在殿中,這樣的問題,他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正因他沒有說話,一副高傲清冷的模樣,才讓白意想起了一個人,因爲那個人,所以纔會意亂情迷。
白意站在他的面前,一聲輕笑,雙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微涼的脣便印上了他灼熱的脣瓣。
白珏傻傻的呆住,任由白意的舌頭在他脣邊不徐不疾的畫着圈,溼軟的觸感令他情不自禁的張開嘴,原來,他是喜歡她的,想更深入的品嚐她的味道。
而此時白意卻出人意料的退了開去,白珏的手一緊,忍不住將她摁回來的衝動,只聽白意道:“白珏,可朕並不愛你。”^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