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竭樓香繞
呼嘯的風吹拂窗簾，曠野上的熱風帶來枯草和乾燥的氣息，即便有着熱量，但因空氣快速流動，而讓身體依然清爽。
再次乘上前往其他區的高速列車，赫希婭看着車窗外的風景，荒涼的大地在烈日反射着白光，灰色的戈壁和碎石一直到遠方，只有在天邊能看到隱約的高山，其有如陸地上的巨型階梯，一層層堆迭。
每次出遠門，都會被這星球上的宏偉景色震撼，少女不禁搖搖頭，感慨琶音市終歸是個小地方。
因爲是前往北二區的列車，車廂內乘客很少，赫希婭旁邊和前後都沒有人，只有風不時捲動窗簾和椅背上的布，發出呼呼的聲響。
她擡頭打量四周，這輛列車應該運行有數十年了，有着濃烈的工業粗獷的風格，內裡能直接看到一些鋼鐵鉚釘的結構，地面也是帶有斜紋的鋼製構造。
大量結構都採用鋼鐵，這樣省去了一些複雜而美化的裝飾，讓製造的成本和耗時大大下降，至於坐在車中的乘客觀感，用柔軟的海綿布墊，已經是最大的仁慈和考慮了。
不鏽鋼的桌面在熱風和陽光下傳來溫熱的手感，少女翻動手旁的提包，找出介紹竭樓城的圖冊，這是她在琶音市內的一家旅行社收穫的，不過她並沒有跟團出行，因爲那樣很多事情就不自由了。
列車駛過茫茫的荒野，向着北方一路前進，窗邊吹拂的熱風逐漸轉涼，酷熱的暑氣也漸漸退卻。
之後列車駛向不斷升高的山脈階梯，彷彿離天空越來越近，前方越來越亮，而後方的大地則變得渺遠而低矮起來，有如站在高樓上俯瞰下方的地面。
又是數息間，車頭漸漸放平，不再繼續向上攀升，而後前方則是一片遼闊的曠野，這曠野中一座座巍峨的高樓如山一般佇立在地面，低則數十米，高則數百米，頂部深入雲霧中，隱隱不清。
[前方即將抵達北二區，竭樓城站，請旅客注意下車。]
車廂內傳來AI播報的聲音，兩個半圓的自律單元也駛過車廂通道，檢查是否有沉睡或不適的旅客。
當車駛入這一座座巨山般的高樓間時，天空彷彿都暗了下來，車廂內的感應燈也適時開啓，地面出現明黃的V型引導圖標。
坐在車廂內，赫希婭擡頭仰望這經過的一座座高樓，他們幾乎都已廢棄，可以看到外牆的剝落和暴露，一些窗戶和天台飛船出入口也長滿了苔蘚植物，有着鐵鏽般的水痕。
原本優美的一層層金碧色飛檐灰暗積灰，一些瓦片也脫離剝落，露出裡面的混凝土和鋼製結構，巨大的窗戶上能看到殘缺破碎的碧色玻璃，倒映着天空的亮光，顯得孤寂無比。
列車在這高樓間的陰影下緩緩駛過，之後眼前是突然出現的巨大河灘，河水早已乾涸，寬約數公里的河底龜裂而破碎，一條長長的軌道從河底起伏穿過，抵達對岸那層樓如帆的古老城市。
當列車向下傾斜駛過時，赫希婭從對面另一側的車窗中看到一座巨大的斷橋，橋高近300米，寬大無比，從竭樓城那邊探出，在凌空跨過大河時，中間斷裂，暴露出內裡有如骨骼的猙獰鋼筋，而另一端的大橋則早已倒塌，鋼鐵與混凝土的廢墟遍佈河底，其形狀和氣質，讓人聯想到折斷的巨龍頭顱，只留下半個身子孤零零的佇立在乾涸的河面。
穿過長長的河底，列車再次爬升，從河底起來，進入竭樓城內部的平原裡。
相比外面那荒涼無比的世界，內裡則稍微多了些人煙，少女能看到一些廢棄損壞的大樓內依然有人居住，他們用簡單的塑料蒙上窗戶，釘上木板，只留下小小的通風口，而透過塑料和木板的縫隙，能看到房間內懸掛的雜亂東西。
漸漸的，廢墟般的街道中也能看到一些推着手推車的小販，向居民售賣簡單的食物，這些食物大多爲他們自己製作，以用油煎炸爲主，偶爾纔有一兩個用蒸汽加熱小吃的商販。
因爲地處高原，這裡水的沸點只有85℃左右，一般的水煮並不能很好的加熱食物，所以煎炸更多一些。
列車慢慢駛入城市內部，速度也漸漸變緩，穿梭在有如森林的高樓城市中，車廂兩側的窗戶明暗變化。直到最後緩緩停下。
[竭樓城]
[抵達]
[竭樓城]
……
車廂內的黃色顯示板，不斷交替浮現這兩行醒目的字跡，隨後蒸汽溢散，車門緩緩打開，零星的乘客從車上下來。
踩着略爲清冷的地面，赫希婭感覺空氣有些微涼，並不像琶音市那麼酷熱。
不久，一支支旅行社的人在車站前集合，赫希婭也跟隨衆人走了過去，想暫且瞭解下他們大致的行程和方向。
“七月半，流火節會持續七天，整個竭樓城會舉行盛大的遊街活動，屆時會經歷起香，喊神，繞城，驚舞，獻聲，送亡，收兵，七個流程……”旅行社的導遊給旅客們介紹之後的計劃，赫希婭也跟着聽了部分。
之後她離開這些旅遊隊伍，自己離開車站，走入這茫茫鋼鐵叢林中。
道路邊的高樓，許多都已廢棄，但底部1-3層卻還利用着，能看到不少店鋪開門營業，浮動變化的霓虹燈管招牌在周圍一片灰色的水泥和鋼鐵中格外顯眼和富有生機。
天空飄着濛濛的雨絲，雖然不大，但也讓赫希婭頭髮微溼，她略爲快步的穿過寬敞的街道，來到對面的一家店鋪裡。
這座不大的店鋪裡，掛滿了手工雕刻的飾品，有玉石的，也有雞血石、瑪瑙石、甚至一些特製的煤石，店鋪內僅有老闆一個人，坐在角落依然忙着手中的雕刻活計，只是在聽到腳步聲時喊了句：“要買先自己看，之後來我這付賬。”
然後他連頭也不擡，繼續手中未完成的飾品。
赫希婭目光環顧四周，這僅有20平米不到的小小店鋪內，用紅繩掛滿了墜子，稍微吹動，還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墜子上雕刻的有動物，有字母，有行星符號，有影視人物，也有簡短的文字，讓人感慨種類之全，似乎沒有不能滿足的需求。
站在這小小的店鋪內，少女細細觀看，腳踝邊偶爾感覺到那隻大蜘蛛輕微的蹭動，好在它這會並沒有現身，也沒人發現。
“這個是怎麼賣呢。”
雖說不一定戴，但赫希婭還是想買點回去做紀念，她小心取下一顆雕有花草的綠松石墜子，走向裡面。
這位老闆終於放下手中的活計和高光眼鏡，然後擡頭看向赫希婭。
“這個45聯邦幣。”很便宜的價格，甚至連一段好吃的都買不起。
少女微微驚訝，然後詢問怎麼付款。 “付款啊，看來你不是本地人。”他搖搖頭，然後在角落裡翻找出一個老舊的收銀機盒，設定好數目。
“用這個的話，就是100聯邦幣。”他解釋一番，將機盒遞過來。
“怎麼會貴這麼多呢？”赫希婭不解，但對方搖搖頭，也懶得解釋。
碰了個軟釘子的赫希婭只好用這個付款，雖然100聯邦幣也不算很多，但總歸有點不開心。
見少女付完款要離開，這名大叔在後背說了句，“如果你是來旅遊的話，可以找本地人換一下當地的卡，這樣會方便省錢很多。”
說完這些，他擺擺手，讓赫希婭不要再打擾他了，然後繼續忙起手中的活計。
走在街上，赫希婭繼續環顧四周的店鋪和景點，這裡除了售賣一些日用品外，還有不少當地特色的店鋪，會賣一些玉石飾品，古典衣裙，香爐畫扇等等，偶爾少女還能看到一些賣冷兵器的店面。
在自動化武器普及的星際時代，冷兵器大多失去了作用，但依然有不少愛好者會保留，而聯邦內的一些能量光劍，或者特殊武器的使用也是在冷兵器基礎上，所以會有人用此來練習。
走入這一家家店鋪，赫希婭見識到了許多當地居民手工製作的東西，小到木梳，摺扇，大到傢俱雕像，一些竹條編織的物件也吸引着外來遊客的注意。
目光看過一件件陌生而熟悉的東西，少女想起小時候母親似乎也嘗試過去做這些，不過母親明顯也是嬌生慣養長大，對這類手工活並不擅長，還被老爸笑過幾次，之後乾脆也就不做了。
跟隨着抵達竭樓城的遊客，赫希婭一路沿着主街遊覽，走過清冷溼潤的街道，不知不覺時間就來到下午2點左右，她肚子也有點餓了。
找個地方吃飯吧，她小聲的說着，用腳踝碰碰隱藏一旁的大蜘蛛，隨後走向一處明顯是酒樓的地方。
那裡有豎着的招牌探向街道上空，上面用霓虹浮動的光彩顯示着幾個大字，顯得很俗氣，而像這樣的招牌在街道兩側和上方比比皆是。
一些小型的AI自律單元也懸浮穿過街道上方，運送各類小的物件，這些自律單元看着型號老舊，外面的塗漆以橘紅和黑色爲主，一些零件直接外露，甚至能看到其中結構轉動和細微的火花。
估計也就地面城市會有這麼多小型浮空自律單元了吧，少女對比琶音市，因爲處於地下，空間緊張，不可能騰出這麼大的空間讓這些散亂的自律單元亂飛，那樣會阻攔懸浮車的通道，所以市內的快遞運輸多用車輛或者地面行駛的AI自律單元。
向着那處酒樓走去，但赫希婭很快又被街邊的一家小吃店吸引注意力。
裡面的麪點師傅一手用機械臂快速轉動麪糰，然後另一隻手不斷向麪糰中加入各種香料佐料，隨後麪糰拋起，啪的落在砧板上，他右手的機械臂再次變化，成爲刀狀，連續切砍，將麪糰分爲均勻的小塊。
一個個方正均勻的小塊形成後，店鋪內外傳來一陣呼聲，圍觀的人多是外地的遊客，他們好奇的看着這種古老的手工技藝，然後期待這位麪點師傅的下一步動作。
只見這位麪點師傅的右手機械臂再度變幻，將身前的麪糰碾壓擀平，然後將麪餅貼在一旁燒的暗紅的大蛤蟆身上。
這隻特殊金屬製成的大蛤蟆背上貼滿面餅，有如古代錢幣一般，隨後因爲蛤蟆身上的熱量，迅速讓麪餅變熟，微微隆起，邊緣焦黃，其中的麪粉和芝麻散發出誘人的烤香。
而後倚仗不怕燙的機械臂，這位麪點師傅將麪餅挨個麻利取下，迭在桌面，並放上一個小牌子。
[金蟾麪餅，80聯邦幣一個]
好吧，這價格並不便宜，但考慮到難得出來旅遊，就當嚐個鮮，所以還是有不少旅客付款買餅。
跟隨衆人，赫希婭也排隊擠過去，買下了一塊麪餅。
小口的咬開，裡面溢散的熱香立刻充滿口腔，不過也因爲麪餅裡面太燙，赫希婭不得不吐了吐舌頭，讓其快速冷卻下。
因爲走累了，赫希婭這會也不着急去那酒樓了，就找到街邊一塊較乾淨石墩坐下，一邊吃着麪餅，偶爾也撕下小塊，丟給身側陰影的裡的饞嘴大蜘蛛，它倒是來者不拒，也不嫌棄是素食。
灰濛濛的天空中，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傳來，只見一艘大型飛船緩緩從積雲中落下，帶着煙霧水汽慢慢降落在竭樓城中，裡面攜帶的應該是來自外星域的旅客。
城市漸漸熱鬧起來，一陣陣悠遠的鐘聲也從遠方傳來。
在赫希婭看不到的地方，這是是竭樓城的中心地帶，一面面紅幡垂下，上面用黑色的字跡寫着某種祈福文字，它們密佈排列，懸掛在大街小巷的上空，溼潤的微風吹過，有如赤紅的海洋不斷搖曳。
層層迭迭的硃紅垂幡下，站滿了本地的居民，其數量約有五十萬之多，每人都帶着高高的帽子，而帽子頂部也有硃紅的長帶飄動。
這些當地居民，神情肅穆，有如無數個同心圓一般層層遙望那最中間的高壇，高壇內有着三尊大鼎，其中插有如手臂粗的長香，身着赤衣，青衣，黃衣，黑衣，白衣，五色華服的祭祀人員手捧寫滿祈文的長絹跪伏於地，高聲呼念，隨後那長絹慢慢飄起，在空中燃燒，化爲點點塵埃，飄向遠方。
“正是此時，起香！”
“喝！”
高壇外圍，一位位背後插着旗幟，身着鮮豔彩甲，而面塗青紅的‘神將’從半蹲之姿站起，他們有的手持長戟，有的握持大刀，還有的揮舞雙鐗，當其身體一動，那些懸掛身上的金屬鱗甲和墜飾，就相互碰撞，發出有如風鈴搖曳的聲響。
一架架浮空的自律單元在半空引導和開道，這些手持各種兵器，身着鮮豔彩甲的‘神將’護着蒙有層層紅紗的轎子開始走向主街。
一路上，各家各戶前皆擺上一座小香爐，煙霧嫋嫋，環繞於街，居民有的站在家門前，有的立在窗前，對着這走過的隊伍虔誠祈禱，而這些面塗青紅顏料的‘神將’三步一踏，有如天兵行陣。
感謝麌，Gokou Ruri，旗幟12，祈年__，
北憶秋，殘楓秋葉，花開雲煙舒， 毀滅天使，吟風聽雪，栗烈，鹹魚料理， 莉莉娜大主教等書友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