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這字真醜!”
杜甫進醉仙樓時,看着門聯上的字,毫不客氣地吐槽道。
“確實有點!”
鍾馗笑道:“玄奘,你知道的,我是狀元,我的字一點不比柳河東、顏清臣差,你要是想學,儘管來找我,我必定傾囊相授。”
真不謙虛!
這人長那麼粗糙,他的字能比得上柳公權和顏真卿?
王維心中懷疑,口上說道:“多謝正南兄,如有閒暇,小弟一定去終南山請教。”
“好,哈哈!”
兩人進去後,又來了兩人,其一胖其一瘦,胖子騎瘦驢,瘦子騎肥馬,相映成趣。
胖子走前面,只見他長着一臉的大鬍子,挺着個大肚子,騎着一匹瘦驢,壓得驢子嗷嗷直叫。
王維瞧着直皺眉頭,話說文人清瘦,詩狂賀知章怎地越來越胖呢?
“蠢驢,別叫喚了,小心沒酒喝!”賀知章喝道。
“酒鬼,你最近明顯胖了啊!”
忽然賀知章屁股下的驢子開口道。
王維見了嚇了一跳,這貌不驚人的驢子竟然是個妖獸,能開智說話,品階還不低。
只見賀知章哈哈一笑,拍着大肚子說:“這裡裝得都是詩書文華,不是胖,你個蠢驢,知道個甚麼?!”
“嗷喁~”
驢子咧着嘴怪笑一聲,瞥了一眼旁邊的瘦子,笑道:“酒鬼,別扯了,肚子要是用來裝才華,那張癲子該把才華裝哪兒?”
賀知章笑道:“他的才華都在葫蘆裡,沒了酒葫蘆,他連毛筆都拿不起來。”
“拜見賀先生!”
賀知章先到,王維走下臺階,施禮歡迎。
“哈哈,玄奘不錯,有了好酒,能想起我這個酒鬼,難得難得!”
兩人笑談了幾句,忽然賀知章皺起了眉頭,用扇子指着匾額道:“這字,真醜!”
王維愣住了,咋又來一個挑刺的呢?
“玄奘,匾額是誰題的字?”賀知章問道。
呃,這個問題,不好說啊!
“醜!醜!醜!”
沒等王維開口,瘦子騎着一匹肥馬,搖搖晃晃地來到酒樓門口,看着了幾眼匾額,連道三個醜字,招呼也不打,打馬就走。
“哎,張先生,酒還沒喝,怎麼走了呢?”懷素連忙喊道。
那瘦子正是草聖張旭張癲子。
“字太醜,酒樓主人太俗,不是同道中人,何必在一起喝酒?”張旭直言不諱地道。
“張先生留步!”
不得已,王維拿出了典藏版的秋露白,“先生,論字,咱們不是同道中人,可論酒呢?”
“嗯,不錯!”
張旭飲了酒,看在酒的份上,才答應留了下來。
“哎~”
接二連三的批評,王維大爲受挫,字真的醜嗎?
“字挺好看的呀!”
雷萬春走來,看着匾額說道。
“哈哈,老雷,這些人中,就屬你最有眼光吶!知音!”
終於有人誇了,王維高興地說道。
“玄奘,我有一點小小的意見,你想不想聽?”
“說吧!”
雷萬春伸出兩根胡蘿蔔粗細的手指比劃道:“玄奘,這字稍微有點秀氣,應該這麼寫,這麼寫才顯得霸氣。”
“你識字?”
“不識!”
“不識字你說個甚?”
“嘿嘿,這麼寫更好看吖!”
王維聽了,臉色黑得發亮,好傢伙,一個不會寫字的人都敢來說三道四,還有天理嗎?
他氣惱地看着滿臉鬍鬚的雷萬春,“老雷,身爲蘭臺寺校尉,怎能不識字?以後你跟着秦先生讀書習字吧!”
“別啊玄奘!我纔不要跟小丁山做同學呢!”雷萬春抗議道。
“這是軍令,不接受辯駁!”
“啊~”
雷萬春無奈地接受了事實,垂頭喪氣地走進了酒樓。
‘一個文盲都敢指手畫腳,活該!’王維壞壞地想到。
過了片刻焦遂、賈寶玉、陸小鳳、空智、張籍、張說等人也來了,不知是不是約好了,進門前,他們無一例外地都要拿字說事,將他的書法批得體無完膚,連臭狗屎都不如。
“唉~”
王維看着匾額,深深地嘆了口氣,難道那幾個字真的很醜嗎?
“玄奘,要不將匾額拆下來,請裡面幾位先生寫?”柳乘風說道。
“不用了!”
王維摸了一把黑如墨汁的臉,否決道:“咱們酒樓是賣酒的,又不是賣字的,只要酒好,酒香飄十里,酒鬼們豈會不來?”
“我的字其實挺好看的,只是曲高和寡啊!”
“哈哈!”
柳乘風笑道:“玄奘乃是詩絕,何必要跟他們比字呢?”
“是極是極,論寫詩,我怕誰?!”
王維瞬間高興起來,牛氣哄哄地走進了酒樓裡。
三樓迎客軒,衆嘉賓濟濟一堂,一頓寒暄之後,王維端着酒杯,起身說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那個來來來,咱們喝酒!美酒管夠,不醉不歸!”
“玄奘,你的四言短句挺不錯的,爲何不繼續吟下去呢?”張籍咀嚼了那三條半短句,覺得頗合胃口,催着他念完。
“確實不錯!”
張說笑道:“今日酒樓開張,身爲主人,玄奘當大展身手,做出幾首驚天之作,邀得玄鳥鳳凰降世,此舉必能轟動天下,醉仙樓亦名揚也!”
當初被王維踹下了釣魚臺,張說心中一直記着呢,前幾日接到他的請帖,本不想來的,可是一想到喝酒不花錢,不去是傻子。
於是他來了,帶着一顆報復的心來了。
“道濟此言有理!”
張旭進來後便埋頭喝酒,聽了張說的話,難得地點讚了這條建議。
衆人連連催促,王維苦笑不已,他本想抄一首曹孟德的詩,找回一些面子,忽地想到自己不能抄詩了,否則就要上天界報道。
他無奈地道:“在下想了數日,只得三句半,做不出詩來,實在是汗顏!”
“玄奘,比起尊夫人瀟湘妃子,你確實該羞愧吶!”杜甫大聲地說道。
衆人聽了,皆是一愣,張說奇道:“子美,玄奘夫人是瀟湘妃子?”
“正是!”
“可惜啊!”
前不久,從南邊傳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鹽御史家的女公子竟然做出了一首一品靈詩,邀得鳳凰降世,一舉進階文尊後期,成爲天下最年輕的文尊,縱觀歷史,也無人能在她的年歲,達到此等境界,真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原本人們不相信,能做出一品靈詩的都有誰?
杜牧、李商隱、韓愈、白居易等等,都是文壇大號,一個名不經傳的女子怎能做出一品靈詩?
難道是某人的小號?
可讀了她的詩,尤其是那首‘上邪’,其才華,其情思,皆令人驚歎不已。
現如今凡是有人婚嫁,舉辦婚禮之時,必定會念那首‘山無棱天地合’,以此作爲婚誓,表達永結同心之意。
後來傳聞她仙姿玉容,衆人又將她與詞仙子李清照並列,稱之爲‘詩仙子’,又有人傳言林黛玉乃是瀟湘水神的神妃,還有聖旨冊封。
衆人不知實情,以訛傳訛,於是林黛玉有了一個新的外號,瀟湘妃子。
念及這個稱號,人們會不由地想起上古時期舜妃娥皇、女英故事,以此來讚美林黛玉的姿容與才華。
可如今聽說王玄奘的夫人是瀟湘妃子,在座之人大爲驚訝,感慨不已。
看着長得又黑又醜的王姓粗漢,想起那筆掛在門頭上的臭字,張說重重地拍了下酒案,深深地嘆息道:“明珠暗投啊啊~”
賀知章輕輕地念道:“駿馬常馱癡漢走,巧婦常伴拙夫眠,世間多少不平事,不會做天莫做天。造化弄人,世事無常啊!”
“是極是極!”
“賀先生說得不錯!”
“可惜啊!”
“傳聞玄奘寫詩,多由夫人代筆,難道...”
“噓!玄奘臉黑了,莫要再說!”
“啊,哈哈,喝酒喝酒!”
笑容僵持在臉上,臉色黑如鍋底,嘴角不停地抽搐着,這是王維的真實寫照。
所交非人,一羣混蛋!
詩絕與詩仙子難道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嗎?
爲何都是可惜,外加遺憾?
他瞪着眼睛,氣呼呼地看着這幾坨‘好友’,心中暗暗地埋怨道,盡是一些沒良心的傢伙,好酒好肉伺候着,可他們說起話來,竟然如此不講情面,真是氣煞我也!
他怨氣頓生,‘咔嚓’一聲,一不小心捏碎了酒杯。
“哈哈,玄奘,你不服氣?”杜甫笑道。
“玄奘,你要是不服氣,可以做一首好詩讓我等心服口服!”張說道。
“哈哈哈!”
王維大笑三聲道:“沒什麼不服氣的,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夫人始終是我的夫人,你們羨慕不來。”
“如此憊懶,詩仙子真個是可惜了!”
嫉妒,通通都是嫉妒,王維不生氣,一點點也不生氣,他只喝酒,喝光了酒,讓人無酒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