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皇宮主要有太極宮、興慶宮、大明宮等宮殿羣。
其中太極宮最大,包括太極殿、掖庭宮、東宮,位於長安城中央的最北部。
太極宮中有五個人工內陸湖,從空中俯視,五湖的排列像是一個巨大的貓爪子形狀,五個指頭西三東二,分別是西北南三海,東邊兩個是東海和潛龍湖。
東海之宴便在東海之畔的弘文殿中舉行。
今日弘文殿裡聚集了四百多人,有文有武,都是來自大唐三百六十州的貢士,受到禮部邀請,來參加宴會。
王維和岑參高適入殿後,找了個空席坐了下來。
王維掃視了一圈,殿中座無虛席,大都是操着各種口音的貢士,大家隨意地吃着喝着,談天說地,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肅。
這場面不禁讓他想起了燒烤晚會。
“陛下會來嗎?”他好奇地問道。
岑參搖頭道:“一般不會,歷年來貢士宴都由禮部侍郎主持,今年也一樣吧!”
三人正說着話,一個身着青袍的中年人端着酒杯,走了過來。
“敢問閣下可是永州王玄奘?”
王維起身還了一禮,“在下王維,不知閣下有何賜教?”
那人笑道:“某韶州張九齡,久仰閣下大名,特來拜見!”
張九齡?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的張九齡?
此次考試張九齡只考了第二,難道他想來挑事?
王維打量了他幾眼,此人面容儒雅,中等身材,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暗藏神思,一看就不是簡單人。
“原來閣下便是暗藏春色張九齡,久仰大名!”
這‘暗藏春色’一詞講的是一則關於張九齡的趣事。
張九齡自幼天資聰慧,五六歲便能吟詩作對,州內聞名,被人稱作神童。
七歲那年春天,張九齡隨家人遊寶林寺。
寶林寺香火鼎盛,風景秀麗,遊客如雲。
張九齡被迷住了,看得津津有味。
忽報韶州府郡守率州衙官員進香朝拜,殿前香客趕忙迴避。
張九齡把進寺前折的桃花藏於袖中,若無其事地看着太守隨從擺弄供品,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太守見小孩長得可愛,膽量不錯,想試試他的才氣如何。便問:“你莫非想吃供果?我出個對子,若對上,就給你供果吃。”
張九齡初生牛犢不怕虎,脆聲道:“好呀。”
太守早已看見九齡袖藏桃花,就出了個上聯:白麪小子袖裡暗藏春色。
張九齡接口應道:“黃堂太守胸中明察秋毫。”
太守與隨從無不驚歎:此子日後定非等閒之輩。
於是人們便用暗藏春色來稱讚張九齡,這春色便是指他胸藏才華,腹含文章。
聽到他的誇讚,張九齡矜持地笑了笑,“些許薄名不足掛齒!”
王維看見他爲人謙遜有禮,暗暗鬆了口氣,不來找事就好,少了一樁麻煩。
“張兄請坐!”
張九齡道了謝,他與高適岑參熟識,道了聲叨擾,隨即坐了下來。
幾人閒談了一陣後,張九齡突然問道:“玄奘,你入京來可曾拜會過韓文王?”
韓文王韓愈,正三品吏部尚書,唐國文道的扛把子。
雖無文皇之實,但影響深遠,他提出的‘文道合一’、‘氣盛文宜’等修煉理論,對文道文修很有指導意義,有‘文章鉅公’和‘文修之師’之名。
在唐國,他是文道清流一派的帶頭大哥,地位不遜於朱熹,在朝廷之中的影響很大。
王維作爲文道派的一份子,想要仕途順利,確實應該前去拜拜碼頭,不過缺少一個引薦人。
既然張九齡提起,其中必有深意。
“張兄有所不知,在下仰慕韓文王已久,一直想登門求教,但某初來長安,無人引薦,今日聽張兄提起,不知可否勞駕閣下代爲引薦?”
“哈哈,沒問題!韓先生曾多次提起你,也希望能見一見你這個青年俊才。”
張九齡入京後,一直住在韓愈府上,以學生自居,求教爲學爲官之道,雖他沒入朝做官,卻也算是清流一派。今日他主動提起拜見韓文王,便是想試一試他的心思。
原本王維是被柳宗元帶入文道清流一派,無需試探。
可他入京後,與榮寧二府走得近,也沒有主動拜訪清流一派的官員,大家不知道底細,纔派出張九齡前來試探。
張九齡聽到他的表態,心中很高興,將他當作志同道合的朋友,與他推杯交盞,態度更加親近。
“哪位是王維?”
閒聊時,一個執着拂塵的宦官走進了大殿,大喊了一聲。
“在下王維,見過公公!”
王維起身施禮道。
“走吧,陛下召見!”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王維跟着宦官出了弘文殿。
......
東海湖畔,離弘文殿不遠處有一座高約六七丈的釣魚臺。
釣魚臺高聳入雲,雕欄玉砌,精巧雅緻,是一處難得的靜心養性之地。
宦官帶着他走到釣魚臺下,也不上臺,示意他獨自一人上去。
王維不知何意,只得按照吩咐,一步步地走上去。
臺階約有近百,他不敢放肆,一步一個臺階地向上走去,越向上走,越是感到壓抑,舉步維艱,不過他佛魔雙修,力量強大無比,即使真正地背一座山,他也能爬上去。
七丈高的釣魚臺,近百個臺階,他甩着汗,咬着牙,掙扎了一刻鐘,最終成功地登上了釣魚臺。
上了釣魚臺後,那種壓抑的感覺就立即消失了,他感到渾身輕鬆,開始好奇地打量起來。
釣魚臺由整塊白玉石雕琢而成,上面雕刻着各種花鳥蟲魚,異常精緻。
釣魚臺上有小亭子,亭子似乎與底下的臺子是一體的,最後由能工巧匠從巨大的石頭中雕琢出來,完美的像是一件法寶。
真會享受啊!
他暗暗感慨了幾聲後,走進了小亭子中。
亭中兩個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盤腿坐在蒲團上,兩人一瘦一胖,瘦者身影淡如煙雲,彷彿隨時會消失不見,胖者氣勢雄偉,猶如泰山,給人一種沉重的壓力。
兩人穩坐釣魚臺,手中都拿着一竿長長的魚竿,吊着長長的魚線,在東海里釣魚。
風一吹,魚線晃悠悠的,啥也釣不到。
王維站在臺階上,有些犯難,這兩個人到底哪一個纔是皇帝呢?
一旁也沒個伺候的人,沒處問。
他擔心出錯,就趴在地上也不出聲,而那位身材厚重的老者似乎心存試探,氣勢愈加強悍,像泰山一般向他壓來。
王維直起身子,擺着手託泰山的架勢,咬牙堅持着。
一時間釣魚臺靜悄悄的。
過了半晌,老者才收斂住身上的氣勢,問道:
“你是王維?”
王維鬆了口氣,不知不覺地,身前滴落了一灘汗水。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連忙向胖老者施禮:“草民王維參見陛下!”
“起來說話!”
胖老者便是大唐皇帝李隆基,當了一百多年的皇帝,說話時聲音清淡,卻帶着一種凜然不可抗拒的氣勢。
“謝陛下!”
“這座釣魚臺高七丈,你可知緣由?”
“陛下恕罪,草民不知!”
“恕你無罪,姑且言之。”
王維避不開,想了想,或許皇帝跟柳宗元一樣,修行漁者之道呢,便回道:“難道陛下想放長線釣大魚?”
“呵...哈哈哈,有意思,你回答得很有趣,還有呢?”
皇帝笑了,讓他輕鬆了不少。
他又信口道:“俗話說,高處不勝寒,陛下靜坐高臺之上,釣的不是魚而是寂寞啊!”
亭中安靜了片刻,接着響起一陣大笑。
李隆基大笑幾聲後,突然平靜下來,冷聲道:“放肆!王維你可知罪!”
這一聲厲呵充滿了威嚴,冷酷,殺氣騰騰,釣魚臺上不禁颳起了冷風,冰寒刺骨。
“草民出言無狀,請陛下恕罪!”
王維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誠惶誠恐地趴在地上請求寬恕。
李隆基放下魚竿,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在釣魚臺上走來走去,讓亭中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時間越長,王維心裡愈加忐忑,難道自己的身份被皇帝發現了?這該怎麼辦?
跑?肯定跑不掉,別說在長安城中他打不過李隆基,就是坐在皇帝身邊一直沒動的老者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現在只能硬抗了。
真是禍從口出啊!
王維口中不停地說,“陛下恕罪,陛下息怒!”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李隆基問道。
王維回憶了一遍剛纔的事,皇帝要自己隨便說的,自己隨便說了,皇帝又要生氣,真是釣魚執法。
“梁山將有大變,不久會受宋國詔安,宋國會用梁山火拼方臘,以毒攻毒,這是你所獻之策吧?”
有什麼問題?王維不知道有什麼不對,但皇帝說錯了就錯了。
他只得請罪:“草民無知,請陛下恕罪!”
“哼!這是天機,天下間知道的人屈指可數,你竟然堂而皇之地寫在紙上,一旦泄露出去,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罪過嗎?”
天機?
王維想了下,還真是那麼回事,這事要是傳出去,必然會惹得天下動盪,大陸的局勢必然大變。
王維暗自苦惱,早知道事關天機,打死也不能說啊!
這正是:
釣魚臺上見陛下,妄泄天機罪可死。
陸機慨然將赴難,始記華亭鶴唳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