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圖爾斯鎮正沉浸在寧靜的月色中。
已經到了入睡的時候,老鎮長萊西卻沒有一點睡意,獨坐在他家房子前空地的一根樹樁上,他一個人默默地抽着悶煙。那些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裡,不時閃過以往的畫面。在那些畫面裡,總會有孫子伍克的身影。那個小傢伙從來不是安份的人,從很小的時候就非常淘氣,這點讓老鎮長又氣又愛。
想到伍克小時候把尿撒在自己的茶杯裡時,萊西忍不住笑了出來。可隨即,老鎮長卻被巨大的哀傷所淹沒。
就在不久前,伍克被處死了,理由是逃兵。當教官向他宣佈這件事的時候,老鎮長差點暈了過去。他就這麼一個孫子,可現在,伍克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僅有的理智讓老鎮長沒有揮起自己的柺杖向教官砸去,只是沉默地請他離開。在那之後,一連三天,人們都沒見到萊西。
最愛的人走了,可生活還得繼續。於是萊西又出現在人前,並且在幾天前,親自把士兵們送走。那些都是小鎮的居民,他們是別人的丈夫和兒子,可現在,他們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莫德爵士的士兵。
他們離開了小鎮,並且不久之後將會走上戰場。老鎮長不知道,到時還有多少人能夠完整回來?
風暴城的士兵撤走了,僅留下一支十人左右的小隊。他們駐留在鎮上,就住在鎮外的營地裡。從萊西家的方向,能夠隱約看到營地的火光。
然而今晚的火光似乎大了些,老鎮長揉了揉自己那已經老花的眼睛。當夜風把一股焦味送到他鼻子裡時,老鎮長才確定,那是營地着火了!
片刻後,鎮上的鐘樓響了起來,將熟悉的人們從夢中驚醒。萊西用盡力氣地叫道:“着火了!軍營着火了,大家都起來救火。”
然而鎮上年輕力壯的男人已經離開,走出家門的大多數是女人,已經上了年經的男性。當他們要組織人手前往軍營救火時,一支隊伍突然涌進了小鎮。在前頭的是一隊騎士,後面則是戴着半邊面具的戰士,他們拿着火把和刀劍,把鎮上的居民都集中了起來。
這些人手中的火/槍讓人們恐懼,特別是在家中的男人離開了村子的此刻,更讓女人感到無助。還好對方沒有動武,這讓老鎮長的心稍安了些。
一個看似首領,但十分年輕的少年排衆而出,問:“誰是這個鎮的鎮長?”
人們下意識地朝萊西看去,老鎮長也不準備迴避,他站了出來說:“我是萊西,這位大人。你想要什麼儘管拿去,只求不要傷害這些可憐的人們。”
首領點了點頭:“你們聽着,我們是迪克老爹的人。現在這個鎮子已經屬於我們的了,至於反抗,你們鎮外那個兵營就是反抗的下場。現在,我要你們把食物都拿出來。全部的食物,如果讓我發現誰私藏的話,嘿嘿,希望你們別後悔。”
萊西苦着臉道:“大人,鎮
上的男人被徵召到軍隊裡去。留下的食物本來就不多,你看能否給我們留一點。”
“少廢話,我沒有那麼多耐心。如果不交出來也行,殺光你們我們也可以自己去拿!”首領冷哼,並且有意地散發出淡淡殺意,於是周圍的氣溫突然下降了少許。
老鎮長只能讓人們去把家中的食物取來,從麪包到肉乾,甚至人們自已釀的麥酒都集中了起來。首領讓人把食物全部用馬帶走後,纔對老鎮長說:“去告訴你們的莫德爵士,就說迪克老爹已經不準備和他合作。這些年他從我們這裡拿到的好處不少,現在,我們要一點一點討回來。”
萊西怔怔地站在當場,還沒反應過來這年輕首領話中的意思。四周的居民則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他們關心的焦點自然是莫德與迪克合作一事。
他們當然知道迪克老爹是血巖荒地上勢力最大的一支盜匪,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已的領主竟與盜匪有合作的關係。現在看來,他們之間似乎是因爲某些原因鬧荒了,否則就不會有今晚的報復事件。在那支隊伍離開之後,老鎮長和另外幾個膽子大點的居民來到兵營,兵營幾間簡陋的屋子早已付之一炬。
在營地的空地上,十具士兵的屍體零落地出現在不同的地方。他們都有反抗的痕跡,卻被無情誅殺。那些渾身是血的屍體,似乎在說明着迪克老爹的決心。
這個晚上,風暴城的領地並不太平。以圖爾斯鎮爲起點,三個相距不遠的鎮子都遭到了襲擊。無一例外的,鎮上的防禦力量被迅速擊破,風暴城的士兵無一倖免。鎮上的食物被搶掠一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普通的居民並沒有受到傷害。可沒有了食物,這讓他們根本無法維持生活,於是這些鎮子的人們開始向風暴城轉移,並且帶去了迪克老爹的口信。
“荒謬!”
風暴城的城主府裡,莫德搖頭道:“除非迪克瘋了,否則不會這麼做!”
站在他旁邊的雷格,剛纔已經將昨夜發生的襲擊事件做了詳細報告。他也不敢相信,可轉移到風暴城裡的人們幾乎口徑一致,就不免讓人起疑了。雷格沉聲道:“會否迪克不滿意我們這些年的利益分配?所以才做出這種事,旨在敬告我們?”
“那他是嫌命長了,這些年他可以活得好好的,還不是有我的庇護。否則他早叫人給剿殺了,這樣吧,你派人去找迪克問個明白。另外,派一支隊伍去邊境看看,如果碰到昨晚的兇徒,就把他們先捉回來再說。”
“我知道了。”雷格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
當天傍晚,一支討伐隊離開了風暴城。這支隊伍足有百人,隊伍裡有十名怒雷騎士,其它的則是狂風步兵。帶隊的是雷格的副官柯維,一名13級的騎士。以這支隊伍的配置,已經足夠剿滅昨夜襲擊鎮子的暴徒。從人們口中收集到的信息來看,襲擊鎮子的暴徒不過二三十人,這點人數在柯
維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和討伐隊一起出發的還有一名怒雷騎士,他直奔血巖荒地的方向而去。這名騎士行色勿勿,沒有注意到自己離去的背影,落進了一雙眼睛的視線中。不過就算他發現,大概也不會在意。畢竟誰會留心一條伏在路邊草叢中的小蛇?
轉眼已是入夜,在一處土坡上燃起團不大的篝火。騎士坐在火旁吃着乾糧,旁邊的戰馬則安詳地啃着附近的綠草。在人和馬都休息夠了之後,騎士再次出發。由於這次事態的嚴重性,他得到的指示是日夜兼程,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帶回迪克老爹的信息。
從坡上下來是條窄道,清冷的月光投在路面,爲大地注滿孤寂蒼涼的味道。月光自騎士的身後投來,在地上拉出一道清晰的影子。寂寞的旅途往往讓人反應遲鈍,騎士的心思甚至飄到了家中年輕妻子的身上。於是直到地上又多了一道影子時,騎士才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黑色的長衣被風吹得不停拂動,這讓兩邊張開的衣襬形若蝙蝠的雙翼。飛馳中的男人速度快逾奔馬,比騎士座下這匹戰馬也不遑多讓。他尚有餘暇朝騎士側臉一笑,接着從他懷中飛出幾道黑電。
破空聲驟響。
騎士本能地往後一仰,讓幾把漆黑的飛刀落空。然而其中一把飛刀卻扎進戰馬的前腿中,戰馬吃痛,悲鳴一聲摔到地上。騎士滾下馬來,還沒調整姿態,腳上突然一緊。他低頭看,一條鏈索如同毒蛇般纏緊了他的腳跟。鏈索猛往回拉,帶得騎士不斷向前滑去。
那身着黑衣的男人正雙手拖動鏈索,將騎士拉向他的方向。百忙之中,騎士抽出長刀一下釘進地面,把鏈索絞緊,才讓自己停了下來。他連忙起身,眼前一花,對方已經撲了過來。
在那男人的手裡,一把塗得漆黑的短刀如同黑電般閃來。騎士一腳踩住鏈索,才得以將鋼刀抽起迎敵。男人手中的短刀神出鬼沒,他繞着騎士不斷攻擊。短刀每次出現,便如同來自陰影中死神的鐮刀般,招招奪命。
騎士身上漸漸見血,他開始跟不上男人的速度,手上的長刀變得如同千斤重般,刀勢逐漸使喚不開。當他的脖子上多出一道寬而深的傷口時,戰鬥終於宣告結束。而從騎士落馬,再到要害中刀死去,這整個過程還不到三分鐘。
看着倒下的怒雷騎士,貝爾摩德微微一笑。他收起短刀,把戰馬腿上的刀拔了出來。再次騎士的屍體放回馬上,然後往馬屁股一拍,這匹戰馬就往來時的方向跑。戰馬負傷,等它回到風暴城的時候大概天已經亮了。貝爾摩德幾乎可以想像得到,當莫德看到騎士屍體時的精彩表情。
那時,他和迪克之間的誤會應該會更深一層吧?想到這,他不由吹了聲口哨:“真是一出精彩絕倫的演出啊。”
感嘆聲還在空中飄蕩的時候,貝爾摩德已經朝另外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