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陪你。”卓曦上前拉住安涼的胳膊，看到安涼脆弱的如一片薄紙，眼眶紅紅的。
“曦兒，我們回去吧。”蘇朗看了看安涼一言不發的淡然，前來拉卓曦，輕聲道。
“安涼……”卓曦欲言又止，眼眶一個忍不住又留下眼淚。
“你們回去吧。”安涼轉過身，背對他們，或許是不忍再看。
“走吧。”身後傳來聲音，然後便是人們陸續離開的腳步聲。
“林洛南，”安涼側身看他，淡然的眸子裡多了幾分無力，“我母親，勞煩你送回去，謝謝。”
林洛南點點頭，然後開口，“一會我來接你。”
“不用了。”安涼輕輕走到墓碑前，將那束花往中間擺了擺，林洛南看她沒有再回頭的打算，捏了捏拳頭，終究邁步離開。
或許，這個時候，只有給她時間讓她自己清淨，纔是最好的。
有涼風吹來，陵園周圍是黃綠色的草，隨着風的浮動擺出小小的波浪，遠處屹立着幾棵大樹，像是宣示着自己的孤寂，黑色的上好石碑，那張慈愛的笑臉，就那樣鑲嵌在了上面，再也不能言語。
整個陵園寂靜無比，只有偶爾鳥兒飛過時帶來的幾聲微動，安涼坐在冰冷的石磚上，將頭靠着阿婆的墓碑，像是依靠着溫暖。
冰冷刺骨的涼從身下傳來，安涼的肩膀靠在石碑上，失神般喃喃，“阿婆，你看，爸媽還都在，他們一起來看您了呢……”
“阿婆，你別怪他們，他們也不是故意的……”
“阿婆，你看現在他們都走了，安靜了對不對，就有我們兩個人了……”
沒有迴應，只有輕微的風聲像是應和着她的自言自語。
“阿婆……你記不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和金妹打架……”
“你一定不記得了，那個時候啊，其實是因爲金妹罵我沒爹孃，我一生氣，就打了她一巴掌，”說着，安涼徑自笑了笑，“那個時候可真是小孩子心性啊……打架有什麼用呢……”
“阿婆，我知道你每次給我買的零食，都是偷偷做活賺的錢……你還老是騙我說那是村長給的……”
“阿婆，以前村子裡每次散學的時候，看到你在學校門口等我，我就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了……”
“阿婆，你做的土豆絲最好吃了，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吃不膩，阿婆你是跟誰學的做這些呢……”
安涼靠在石碑旁碎碎念，只是自言自語，偶爾側頭看一眼，抿着笑，彷彿阿婆就在不遠處，安靜的聽着她念唸叨叨。
這輩子，安涼第一次覺得有說不完的話，她就靠在那裡一直說一直說，日光從頭頂移到腳邊，由明媚到漸漸暗淡，黯下來的天邊，多了幾片火燒雲，絳紅深紫，一束一束的，像是從遠處奔赴而來，像極了杯中的紅酒。
直到天空漸漸變得深藍至墨，暗淡下來的天空，夾雜着一股風雨欲來的腥草味道，安涼看着阿婆的照片上打上幾滴絲雨，伸手去拭，卻又有雨滴落下。
細細的，小小的，漸漸變得朦朧起來，遠處的小草與雨水摩擦出細小的聲音，雨滴像是連成了線，如銀針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