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醫院, 別人受個傷都是在佳人或家人殷切的目光下，悠悠轉醒。而林笑清，則是疼醒的。呲牙咧嘴, 不停往肺裡吸氣。
怎麼連個麻醉劑都不給打呀。林子內牛滿面。
掀開被子, 撈開白T恤, 腰上一圈圈地纏着白紗布, 有些濃重的藥味從淡黃色的膏藥上飄出來, 嗆鼻不已。
林子手上還插|着點滴，自知不能下地，又安穩地倒了下去。
既來之則安之。被捅了一刀, 還能休息好幾天，不知道有沒有帶薪休假啊……林笑清小市民心理, 在哪都忘不了那些錢啊飯啊的東西。
正胡思亂想着, 醫院的門被推開了。
林子扭頭看過去, 心裡還想着，不錯嘛, 程少銘，居然還惦記着哥們我……然而，讓他眼球暴突的是，走進來的並不是歡脫的程狗狗，而是美男顧赫然。
還是春光滿面版！
“醒了就吃點東西。”
顧醫師沒有穿着平時的白大褂, 身上是一件及膝的黑呢子風衣。風塵僕僕的樣子, 手裡還拎着個袋子。
一罐八寶粥被拋了過來, 林子利落地接到手, 竟然還是溫的！
“病號不適合吃太油太膩, 又或者太清淡的。這個比較適合你。”
顧赫然搬來把凳子，坐了下去。從袋子裡拿出個蘋果, 開始削皮。
林子掀開蓋子，八寶粥的熱氣帶着香氣漫了出來，勾引着他的口水和餓意。三兩口喝完了一罐，林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輕把空罐放在牀頭櫃上。
一時間，病房裡安靜得掉根針都挺得清清楚楚，氣氛尷尬。
看着認真削皮的顧醫師，還是林笑清打破了這個奇怪的氛圍。
“顧醫師，謝謝你來看我哈。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顧赫然沒有擡頭，手上繼續着工作，似乎是想要試試一刀削完整個蘋果的樣子。
“那個捅了你的男人是別的基地派來的間諜。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疫苗的消息，居然混進科研所，竊取了存放起來的備用疫苗。好在，他被抓回來了。”
“哦。”林子鬱悶，這麼小概率的事件，居然還被自己給碰着了。
顧醫師四指捏着削好的蘋果，觀賞了一下，遞給林笑清。“吃吧。”
“哎？啊！”
林子接過蘋果，木登登地看着顧赫然抽紙巾，擦手，擦刀子。
“嗯？怎麼不吃？我這裡還有四五個，都放在這裡了。”
林笑清吭哧一聲啃了一口，汁水四濺。好蘋果啊。林子在心裡幾乎想要捧着蘋果做拜神狀。末世裡頭，肉類倒是好弄了，野生的，家養的。但是蔬菜和水果反而比較難以獲得。
像顧醫師帶過來的這些又大又甜的，估計得用好幾張糧票才能換一個，更何況，他袋子裡又不止這一個而已。
“那個，您破費了哈。”
“不用。要不是你在門口擋了他一下，估計，疫苗就要被泄露出去了。送你東西是應該的，我纔要好好謝謝你纔是。”
顧醫師笑了，眉眼溫和了許多。
“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林子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肚子餓的前腔搭後背，一罐八寶粥都幾乎沒什麼墊底兒的感覺。幾口把蘋果啃成了胡兒，頂着顧醫師好笑的目光，林子死盯袋子裡的蘋果。
“你繼續躺着吧，我給你削。”
說罷，顧醫師抽出刀來，面上帶着笑容，“伺候”林子的蘋果。
林笑清舔舔嘴脣，甜絲絲的，煞是有味道。以前吃蘋果，買一箱扔半箱，現在倒好，吃了一個跟吃上滿漢全席一個樣。
飢餓感漸漸消退，林子想起來當初去找顧赫然的目的來。
“顧醫師，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
“說罷。”
“你說過喪屍疫苗可以把喪屍治癒，重新變回人類對吧。百分之三十？”
“嗯。”
“而且，那些變回來的人體能還大幅度增加，對不對？”
“你記憶力不錯啊。呵呵。”
“啊！是。我想問問，是不是中央打算用他們對付喪屍啊？”
顧醫師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林子自己也反應過來，這麼問，其實相當於要求顧赫然泄密，如果自己是個密探，大概就要被槍斃了。
“那個，這個其實可以不說……”
顧醫師猶豫了一下，張口道：“也不是不能告訴你。好鋼用在刀刃上。既然這些人有這麼高的身體素質，當然要用在保家衛國上。中央的意思，誰都猜得出來。我個人還是比較支持這個決定的。現下，就是努力把疫苗成功機率提升上來，這樣，我們人類的數目才能實現正增長。”
林笑清也不知該喜該憂。顧醫師的考慮，如果放在任何普通的末世人面前，那都是非常理智而且順理成章的。但是，作爲締造這個世界的人，林子覺得真高興不起來。
如果疫苗成功率增加，也同樣意味着生化特種兵數目的增加，如此一來，也就是說，到時候，再變異的生化兵數目也會大幅度增長，人類的處境岌岌可危。
無論是爲了人類也好，還是隻爲了自己也好，林笑清都希望喪屍疫苗能夠被取締或者廢棄。
“顧醫師。那些變回人類的喪屍，沒有什麼異常麼？”
顧赫然眼睛眯了起來。
“額，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點擔心……”
醫師大人，把手上削好的蘋果放進果盤，用牙籤一塊一塊地插|好。整盤放在林子的牀上。
“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迄今爲止，恢復爲人類的喪屍還沒有什麼異常舉動或者變異。我們認爲，疫苗應該比較穩定了。”
林子不死心。
“可是，科研所真的能百分之百確定這些人不會再變回喪屍嗎？如果他們被放到防線上，卻突然變異了呢？到時候不是所有人都要完蛋了麼！這些科研所真的可以確保麼？”
顧赫然神色有異地和林笑清對視了許久，撇開了眼睛。
“很遺憾。我們不能。但是，在現在這個世界，哪怕喪屍疫苗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我們都一定會使用它。這是人類的希望。沒有人會喜歡活在一個四處是食人猛獸的世界裡。”
林子低下頭去，聲音帶着惶恐的顫音，“就沒有可能會廢棄疫苗了嗎……”
顧醫師站了起來，伸手擡起林笑清的腦袋。林子頗爲不自然地躲了一下。
顧赫然的臉突然湊近了，兩人面對面，根據林笑清的估計，大概鼻尖只有一釐米的距離？
“那個，顧醫師？”
“……你希望我幫你廢棄喪屍疫苗？還是你希望我改進它，讓它更穩定。”
顧赫然的額頭抵上了林子的，他背後是雪白的牆壁，無處可逃。
“我……我……”林子的心亂了。
“即使，你希望我能廢棄它，我也做不到。決定權不在我，而在中央。但是，我可以延緩它的開發進程，爭取時間，改進疫苗的穩定性。你說好不好。”
顧赫然說着，嘴脣幾乎蹭上林笑清抿着的兩瓣。
林子心底發慌。顧醫師，他不會是在調|情的吧？跟我？爲啥？他不是不喜歡男人的麼？當初還把人給揍得那麼慘！他……他到底是……
慌亂之中的林笑清幾乎沒有辦法思考疫苗的事。
“呵呵。”顧赫然胸膛的震顫傳到林子的身上，使他倍感羞窘。
“你……你到底想……”
“唔！”
顧赫然的嘴嚴絲密合地捱上了林子顫抖的脣瓣，在他震驚的眼神中，顧醫師的舌頭伸了進去，四處侵|略。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林笑清腦子都熱成了漿糊，顧赫然坐起，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喜歡你。”
“哎……哎？”
林子感覺着自己臉上的熱燙，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他這輩子一共就接過三次吻，前兩次都是和秦書，一次是被強吻，一次是情人間玩鬧的吻。這一次是第三次。所以純淨無比的處男林同學，真的是不知所措了。
他滿腦子都是秦書當初跟他表白的話和現在顧醫師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句子。
“我們倆過吧……”
“我喜歡你。”
林笑清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人捅了之後，流血甚多，所以才導致了現在貧血的狀態——好暈。
不過這只是他自我安慰和逃避罷了。
顧醫師安靜地看着他，眼底有些笑意，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你好好思考下吧。我是真的喜歡你。蘋果慢慢吃，明天我再過來。”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磕噠一聲，房門鎖上了。
而林子的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他說了……
他又說了……
他真的說了……
……
我喜歡你。
林笑清突然啊地喊了一聲，被子一扯，蒙上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