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清記得有這麼一句話：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旅行，你踏上了火車隨着車輪前進。有的人，會在你的車廂裡常駐，有的人，不過是你人生中的過客，註定了在旅途的某一站下車。
秦書，是他的過客嗎？
離開了H市的兩人，起初像是一對私奔的情侶。生活雖然艱苦，但是充滿了各種歡樂。
“唔，娶個男人真是悲劇。”秦書捧着烤得半生不熟的地瓜，臉色發苦。
“給你做就不錯啦！你還希望小爺是二十四孝好媳婦不成，還有，是我娶你！我娶你好不好！”林子紅着一張嫩臉。
秦書的脊柱大概真的是出了問題，兩個星期過去了，他依然沒能站起來。不幸之中的大幸，他的手臂只是普通的錯位，已經復原了。
變成了一個癱子，秦少將的生活起居，就只能靠着林笑清了。
不過，可別望着一個普通“男”大學生可以伺候得跟專業服務員似的。這段日子裡，林子是各種手忙腳亂。做飯要麼焦糊，要麼就是生的。洗衣服，可以洗成破布，幸而路上廢氣的屋子裡，還有很多主人不要的衣服，不然兩人就只能裸奔了。
當然，最讓林子彆扭的就是需要捱上秦少將身體的工作了。
大熱天，揹人在背上，秦書出了一身汗，自己卻沒法擦，更沒辦法洗澡。林子就囧了。
“那啥……我把毛巾給你，你反正手能動，自己擦唄。”
“我擦不到啊，我要怎麼坐起來？屈膝？擦背？”秦書笑眯眯地看着他。
“臥槽，你，你大不了……大不了……”林子大不了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好辦法，“大不了我來唄。”臉徹底紅透。
雖說倆人已經算定了關係的情侶了，不過，秦書的裸，體，林笑清還真沒見過。當然，秦少將的好身材有目共睹，從那身繃緊的T恤就看得出來。至於，扒光了麼……
林笑清覺得自己的氣息熱了起來。擡手脫下軍綠上衣，秦書露出了上身蜜色的肌肉。一塊一塊地，緊緻卻並不糾結，看起來有序又有些性，感。兩顆暗粉色的小珠點綴在胸膛之上，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林子猛地後退半步，扭頭捂住鼻子。
媽，的，這個太刺激了！
“林子，褲子我夠不到。”秦書的聲音，像一根棍子，死命地在林笑清半糊塗了的腦子裡攪合，直把他弄得暈暈乎乎纔算完。
林子歪着個腦袋不敢看他，手抖着去摸秦書的拉鍊，一點點地往下扒。那樣子感覺，似乎，要是秦少將敢做出什麼動作，他就立刻撒丫子逃跑。
秦書看着時不時用眼角餘光掃他腰部以下的林笑清，也不知道該不該笑，一口氣憋在胸裡，不停地悶笑不敢發出聲來。
扒個衣服，真是——煎熬！
當然，之後拿毛巾擦身什麼的，就輪到秦少將悲催了。軟軟的毛巾和滾燙的手指，撩撥得秦書直想撲上去。
林子心裡頓覺扳回了一句，眼神裡頭挑釁意味十足。
秦書咬牙，突然笑道，“我要去小解。”
林子擦身的手停了。
“魂淡！沒門！死也別想！我纔不要碰呢！%&%……#￥……&&*”
熱戀中的兩人，帶着懵懂和羞澀。日子正是甜蜜如糖的時候。可是，這樣的幸福又能持續多久呢？幸福，突然而至，突然而去，它從來都只是一個短小的片段，不會常伴左右。
過日子，沒有兩人想象的那麼輕鬆，尤其是其中一人已經癱瘓了的時候。
逃出H市，兩人身上，只有軍服口袋裡的兩把槍、一把軍刀，還有3塊巧克力。每天的供給，只能落在往日生活安逸的林笑清身上。秦書，用他自己的話說，人都廢了，居然還浪費什麼糧食。
秦書開始自卑。
生活殘酷的打擊永遠是沒有盡頭的。從高高在上的領袖，到匍匐在地的殘疾。秦書不能接受這樣的轉折，他寧可自己在H市就死了，也不願意拖累了別人。
他之所以活着，是林子求的，林笑清跟他說，他要是死了，就等着被女幹，屍吧！真是林笑清的風格。秦少將苦笑。
爲了保護秦書，林子每天出門都要帶着他，生怕自己不在的時候，秦書就被哪個旮旯裡冒出來的喪屍給吃了。天天揹着個幾十公斤的漢子，林笑清也鍛煉出了點力氣。從一開始，砍喪屍砍得手疼，到現在一刀下去，喪屍腦袋就能飛起來，
現實可真夠磨礪人的。
林子也算是個靠得住的漢子了。可是，秦書心疼。
“以後，你還是別揹着我了，我不會跑，也不會自，殺。這裡很安全，把門窗關好，不會有喪屍進來的。你少點負擔，就能多找點食物。”
林子拗不過秦少將，這一天，他終於放下了他。
走在寂寞的巷子裡，林笑清突然有種輕鬆的感覺，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若不是遠處還有些晃動的人影，林子大概能啊地大喊出來。
也是這份輕鬆，讓他終究失去了自己重要的人。
秦書半躺在牀上。這裡，是兩人在去B市路上找到的一家不錯的房子。屋主人離開的匆忙，東西拿走的很少。秦少將得了空閒，倒是有許多時間來看書，《哲學史》、《美的歷程》，甚至還有英語考試的官方指南。
秦書似乎是打算把精力在臨死前都用光似的，拼命地閱讀。
他太過於專注，以至於沒有聽見樓梯發出的輕輕的吱嘎聲。
林笑清這個星期基本已經搜光了附近的小食店、小超市，甚至民居。所以，爲了填飽兩人的肚子，這一次只能走得更遠些。
頂着頭上毒辣的火球，林子覺得自己至少走了3小時，才發現個鎖着鐵門的小倉庫。他繞到後門，打算看看有什麼地方能溜進去。
很不幸，後門也掛着個大鎖頭，是那種鎖自行車用的鋼鎖，連剪斷它估計都要費上一段時間。不過，後門正上方，倒是有個小窗戶，如果用力擠一擠，還是可以讓比較瘦的人，鑽進去的。
林子四處找了石頭，舊桌子，舊椅子，把自己搭到上面去。用上衣包住手臂，軍刀刀柄向前一撞，那灰塵滿滿的小窗戶就帶着十字的框架一起碎了。
或許是幸運之神的眷顧，跳進倉庫裡的林笑清居然發現了大量的瓶裝引用水，還有一些塑封的臘肉臘腸，成箱地堆積在地板上。這裡也許是某個超市或者飯店的庫存點。他暗想。
林子從裡面打開了大門，又從倉庫裡頭拾倒各種物資帶給秦書。無論哪些，他都不想放棄。可是，這裡卻沒有任何工具，可以讓他把一倉庫的東西搬回家。
腦子激靈一下，林笑清突然想起來，他曾經在小超市裡頭見過的大推車。或許……
他興奮極了，有了這一庫的食物，他們可以好好地生活許久。只要，他多費點時間，來回折騰着，去取個推車而已。
林子從前門的縫隙裡探頭探腦，見外面沒有人影，便輕巧地一躍而出，向着小超市奔去了。
“這裡居然還有活人！”
“我的天，還是個殘廢。哈哈。”
“不知道遇到咱們幾個算是幸運還是不幸。”男人用取了件衣服綁上了秦書的嘴。
一夥人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土匪，裡裡外外，把整棟房子搜索得一乾二淨。林笑清藏在地下室裡的大米、麪粉和飲料通通被擡了出來，連秦書身上也被搜得乾乾淨淨。
“呸！就這麼點東西。夠誰吃啊！”
“得了，老劉，有點東西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啥。”
“這男的怎麼辦？”
“我可不想帶着他，這些東西可都是咱麼的了。”
“看着長得倒是不錯，不知道後面能不能用啊。”有人猥瑣地說。
秦書擰起了眉毛。
啪地一聲，那個聲音被人打了一瓜子。“別亂吵吵，你沒看見他穿的軍服麼。一個殘廢，能找到這麼多東西？你腦袋是進水了吧。肯定有同夥，說不定，就是一夥軍隊的散兵。咱可幹不過，收拾收拾，趕緊撤了吧。別等着那羣人回來了，都給堵着了。”
“哎，是這個理兒哈。”
“趕緊動手，趕緊動手。”
秦書聽見一片窸窸窣窣，框框噹噹的聲音。這個臨時的家，隨着一羣強盜的進進出出，慢慢變得空蕩起來。
但是，他什麼都不能做。他只是個殘廢而已，想要活命，都要看着這羣禽獸的眼色。
終於，聲音慢慢地消失了。秦書漸漸放鬆了警惕。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竟然是那個猥瑣聲音的主人。
“老子纔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憋了這麼久，老子管你是軍人還是乞丐的。先給我消消火再說！”聲音靠近了。
秦書的肌肉緊繃出明顯的硬塊。
噁心的手指撫上他的胸前和腰側，“媽，的，不愧是當兵的，身材真特麼的好。”男人嘴邊流出口水，臉上沉迷之色赫然。
一道白光閃過。
推車並沒有林笑清記憶裡那麼大個，來回兩趟，推了兩臺車子，才裝滿了倉庫裡的物資。林子樂呵呵地。心裡頭想着躺着看書的那個人，等他回去之後，是不是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兩車物資的重量嚴重延遲了林子回屋的時間，天上已經盈滿了霞光，他纔將將把推車弄進了院子。
“秦書！秦書！我回來了！”
“秦書，這回我可弄回來好多肉呢。晚上可以煮進粥裡頭，肯定特好吃。”
“哎？你怎麼不回話啊。我回來啦！”
林子蹬蹬蹬奔上秦書的臥式，推開門，卻沒見到那個人一如既往的笑容。
一地鮮紅。
一具男屍面帶猙獰地歪倒在地。秦書靠着窗口，怒目圓睜，胸膛和腰上幾個彈孔裡，潺潺流出小股紅色的液體。染紅的被單，彷彿盛開的玫瑰，包裹着少將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