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聽着白霧的這番話，感覺到了白霧的成長。
隨着他對白霧漸漸瞭解，就能發現原本白霧的正義——有很大的狹隘性。
在最早認識白霧的時候，甚至可以說白霧帶着一部分利己主義的。
玄回市的時候，白霧能夠無比冷靜的欺騙井四，無比現實的對自己說，預言是假的，救世主根本沒有。
但現在，真正來到了燈林之後，白霧內心已經有了很多變化。
這讓五九很欣慰。
對應這種欣慰的，便是五九和白霧的，高漲的戰意。
……
……
五九和白霧從燈林市科技大樓裡走出後，那些怪物就像是看到了食物從冰箱裡走了出來。
附近好幾個街區不斷涌現，規模浩蕩。
白霧說道：
“隊長，我們很久很久沒有一起戰鬥了，現在的我很強，你可得跟上我的動——”
刀光在空氣裡劃出無數道縱橫交錯的白色斬痕。
一直隱藏着自己氣息的五九，瞬間爆發了驚人的氣勢。
燈林市大樓外的惡墮們，都感覺像是一把刀架在了它們的脖子上。
數個月前。
五九與黎又一起在霧內生存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必須學會大自然裡很多動物的生存手段——僞裝。
人類的僞裝就是壓抑自己的情緒，並且收斂自己的氣息。
這一點五九最開始很難真正掌握，但他的天賦實在是太高了。
高到連黎又都暗自驚歎。
大概用了六個小時，五九就能夠做到這一切。
甚至——
他可以學習一些動物，進入某種假死狀態，等待着惡墮們放鬆的時候，發動致命一擊。
所以燈林市的那羣藏匿在商場裡的惡墮被五九騙了過去。
就連白霧，雖然不至於被騙，卻也沒有想到隊長竟然可以藏住自己的心跳與呼吸，甚至情緒。
縱橫交錯的刀光在惡墮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整齊無比的血線。
看起來斬切凌亂無比，但事實上，每隻惡墮皆只中了一刀。
聽到歸刀入鞘的鏗鏘之聲時，無數惡墮的腦袋整整齊齊沿着血線滑落。
幾乎是同時，這些惡墮全部倒下。
白霧握着手裡大劍，露出了一種“我還沒上車呢”的表情。
他一直以爲人類的極限就是十二階，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但不知爲何，隊長展現出的實力，不像是超過了這個範疇，卻又像是超越了這個範疇。
惡墮源源不斷的涌入戰場，從四面八方的街巷裡，甚至從天空，從地底出現。
白霧看着隊長戰鬥的身姿，忽然間明白了。
同樣是十二階，但隊長靠着極度均衡的極限發展，沒有任何短板。
而且不僅僅如此，當基礎戰鬥力的數值無法提升後，他就會改變自己的戰鬥方式。
對付鍾旭的時候白霧就發現了，隊長面對同水平的強敵，幾乎可以在瞬間解決戰鬥。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爲對身體的駕馭到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這就好像一種一學就會，一會就精的天賦。
只是以前，白霧和五九的差距太大，很難看出五九這方面的才能。
如今他真切感受到了，看着隊長戰鬥，就像是看一場殺戮的藝術。
相比起來，白霧的戰鬥方式，簡單粗暴。
井字級的速度與力量，加上嫉妒大劍本身的威力，他只是輕輕的揮舞着手中大劍，就能夠斬出無數風暴。
一羣八級變異體，七級變異體，甚至不少九級變異體都出現在了戰場中。
燈林市科技大樓外，無數惡墮的哀嚎吸引了科學家們的注意。
這些惡墮就像是一道普通的菜餚，然後因爲七百年來不斷進化，添加了一大堆的詞綴。
而詞條有相當一部分能夠改變惡墮的外形。
於是原本正常形態，還能夠看出一些人類輪廓的惡墮們，現在變得奇形怪狀。
有的惡墮的頭已經變成了多邊形，有的惡墮腦袋已經長在了手指上。
還有的惡墮體型很小——完美級畸變詞條·入微。
比起巨大化而言，這種詞條欠缺力量，卻能夠在目標呼吸間，就進入人的體內。
這纔是最爲恐怖的力量。
只是它們選錯了目標，五九並不依賴視覺，而是靠着心羅與強大的其他感知能力。
所以當那些惡墮試圖如粉塵一樣，進入五九體內的時候，五九能夠及早發現它們。
這種細小的生物，一刀足以斬殺數千只。
而白霧無所謂了，直接將這些東西吸入體內也不害怕。
他現在的體質過於強大，由內到外，脫胎換骨。
白霧與五九——
一個如同戰狂一般大開大合，揮舞着大劍，每一劍下去，都會帶出一片死亡的風暴。
另一個如同殺手一般精妙準確，刀始終在鞘中，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拔出，每一次拔刀，必然會有一個強敵倒下。
白霧負責範圍攻擊，將潮水涌入的惡墮以暴力強絕的姿態給擋回去。
五九則如同狙擊槍一樣，將這些潮水中最爲棘手的幾個個體，一一解決。
二人並沒有刻意去配合，兩個人都沒有迎合對方的手段改變自己的方式，卻就是無比契合，分工明確。
燈林市科技大樓的二十層裡，最開始對着五九還有白霧不抱期待的人們，如今被惡墮們的哀嚎吸引。
最開始是捂着心口，被鑿心折磨的女科學家畢雲霞。
隨着畢雲霞的呼喊，其他科學家們也紛紛靠近，目光透過窗戶，聚集向了大樓外的那片空地。
那片空地給過他們不少希望。
在他們被高層放棄，沒有任何支持研發的物資的時候，那片空地裡，出現過不少來自城市生存者們蒐集的食物。
只是後來，隨着井四發狂，陶教授被扭曲，一切都變了。
空地裡再也看不到希望，只能看到無數想要吞噬他們的惡墮。
兩個年輕人在刀光劍影之中，正在以一種碾壓的姿態斬殺這些惡墮！
久違的，有一些科學家內心涌現出希望。
“他們還是人類嗎？”
“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他們的動作，攝影機能夠捕捉到嗎？”
“看不清，這兩個人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
“原來那些惡墮……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們是人類的吧？是人類的吧？人類也可以強到這種程度的！”
“如果我們當初進入了高塔……會不會我們也有變強的一天？”
“他們真的是救世主？他們真的能夠救我們？”
“陶行知是錯的！是錯的！”
惡墮不斷倒下，越來越多的人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
白霧和五九展現出的力量，已經不是和惡墮戰鬥，而是單純的屠殺。
在最爲絕望的時候，這種一邊倒的戰鬥的確能夠提升士氣。
只是很快，就有了潑冷水的聲音。
傅磊罵道：
“不要有無謂的希望，這座城市的惡墮根本殺不乾淨，這才哪到哪？厲害的那個甚至還沒冒頭。”
“呵，抱希望也只會讓你們更加失望，瞧你們那沒出息的樣子。”
“他們最終現在意氣風發，是因爲還沒有遭遇死亡，可很快他們就會感受到——最開始是一步之遙，後面慢慢變成三步，五步，五十步，百步的絕望。”
“你們忘了麼，曾經的你們，也以爲自己可以打敗惡墮，結果呢？”
在所有人都絕望的時候，傅磊是最清醒的那個。
但在所有人都獲得希望，對白霧和五九有了期待之後，傅磊又是最消極的那個。
這並不矛盾。
曾經他是這羣科學家裡最努力最熱血的一個。
在所有人都被現實擊敗的時候，傅磊始終沒有妥協。
不斷的安慰大家，不斷的勸說大家繼續投身於研究。
只是隨着所有人被負面屬性折磨到死的次數越來越多，他漸漸認清了現實。
這是一個無比絕望的現實，一個根本不可能得到救贖的現實。
所有的希望都會因爲死亡而破碎，再次看到的希望，將會離他們更遙遠。
忘了是哪一年起，大家不再忍受負面屬性，已然對生命無所謂了。
當四小時一次的負面屬性降臨後，他們癲狂的自殺，結束生命，開始下一輪折磨。
也因此，科學家們的死亡次數越來越多，死亡時間間隔越來越短。
以前還會被傅磊說動，大家相互安慰，相互支撐，一起努力忍受着各種四小時一次的折磨。
現在不會了。
他們會和畢雲霞一樣，直接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願意帶着痛苦活下去。
因爲沒有意義，揹負着痛苦活着，也看不到任何希望，所以爲什麼要揹負呢？
只有傅磊……始終默默忍受着。
哪怕七百年後的如今，他依舊不會自我了斷，寧可在痛苦中死去，也絕對不會選擇妥協。
但他還是變了很多。
他再也不給任何人希望，再也不去勸說他們一起改變什麼。
他以前帶給衆人希望，現在則掐滅衆人的希望。
因爲傅磊明白，無謂的希望，只會是比負面屬性更可怕的折磨。
……
……
井四發瘋之後，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不可挽回的舉動。
那個時候，恢復了清醒的井四，帶着一部分科學家回到了玄回市，陶教授的故鄉。
這也是井四的一種補救，某種意義上來說，燈林市如今的科學家們，算是棄子。
至於爲什麼不全部救回去，因爲井四的惡念之心，那顆鑲嵌在了陶教授身上的井四心臟，本身也代表井四的意志。
井四無法徹底推翻他自己創造的規則。
燈林市科技大樓外，這羣被人類拋棄，被陶教授詛咒，被惡墮們覬覦的科學家們，眼巴巴的看着科技大樓外的那片空地上——
白霧和五九驍勇的身影。
傅磊的話讓他們意識到了現實的殘酷，是的，無論這兩個年輕人怎麼努力，怎麼強大，都不可能改變現狀的。
因爲這座城市真正的主宰，還沒有出現。
……
……
無數惡墮的屍體散發着腥臭味。
五九和白霧甚至連氣息都沒有亂，白霧是因爲自己的體格已經是井字級。
井三雖然七百年來一直躺着，但能夠被井一器重，去追獵小魚乾，至少實力是不弱的。
或許比不過井二，卻絕對不輸給井五。
井五雖然屢戰屢敗，但白霧不得不承認，哪怕在航班的時候，如果不是最後比拼領域，他不是井五的對手。
尋常的惡墮，哪怕是法官，商人，聶重山這些頂尖惡墮，都遠遠不如井字級存在。
所以白霧的呼吸不亂，是因爲絕對的強大。
而五九，白霧注意到，隊長是靠着戰鬥經驗，靠着呼吸吐納的方法。
不僅僅如此，隊長的每一刀都精準無比，看起來戰鬥了很久，實際上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只是做出了斬殺對手的必要動作。
白霧越發佩服五九。
五九也越發佩服白霧。
二人在燈林市科技大樓外激戰了一個多小時後，附近屍體密密麻麻，甚至不遠處可以用堆疊如山來形容。
只是一直在這裡戰鬥不是個辦法，五九說道：
“反正惡墮不會進入燈林市大樓，我們沒必要在這裡浪費體力，這裡就像是中心地帶，惡墮會源源不斷涌入。”
“我們必須找到最強的那個惡墮……也就是井四的邪念體。”
白霧點點頭：
“隊長說得對，給我幾十秒時間。”
五九不知道白霧要做什麼，但也不問。
反正有惡墮靠近白霧，就會被他一刀斬殺。
白霧其實做的事情很簡單，他也做過不少次，就是不斷觀察周圍。
白霧看向北邊：
【這邊不行，這邊你們會欣賞到燈林市的風景和無數熱情好客的惡墮，雖然你們更熱情，但何必把熱情浪費在一羣小角色身上。】
他又看向西邊：
【嗯……西方曾經有一條街道很受歡迎，洗腳城，夜總會，不正經的理髮店什麼的，我雖然很想去，但我猜你不會感興趣。】
沒有七宗罪的消息，其實白霧早在與五九匯合之前，就觀察過，想要用眼睛找到七把武器的所在之地。
白霧看向了南方——
【噢，c選項再次完成了它的使命，看到了那片迷霧嗎，那裡頭的惡墮很少，但每一個都很強大，迷霧重重的地方里藏着一段往事，這段往事或許會感興趣~
猜猜看是哪一個面具怪人的往事？】
這最後一句就像是扮演聖誕老人的家長，拿着禮物盒對孩子說：猜猜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款式的學習機。
毫無驚喜可言。
白霧皺起眉頭思考着一些線索：
“2128年，高塔封閉，也是這一年，初代重傷將死，遇到了林銳。”
“同是這一年，井四離開了燈林市，前往了玄回市。”
“而我見過初代手上有一把刀的……難不成……七宗罪就在這邊？”
“被陶教授欺騙的井四，到底爲何會忽然清醒？初代爲何會出現在燈林市？初代在這裡遭遇了井四？或者就是奔着井四而來？”
如果初代和井四遇到，必然會有一戰。
白霧隱隱有了答案：
“隊長，我們殺向南方。”
“那邊有什麼？”
“英雄活過的痕跡。”